翌日清晨,領悟了生命大和諧的老五,神清氣爽的推開了洞房門,便見兄弟們靠在墻根下,睡得東倒西歪。
不是他們身上的袞龍袍,頭上的黑紗翼善冠,怎么也沒法將這些家伙,跟堂堂親王聯系在一起。其中還有一位穿明黃色的太子…
“醒醒,醒醒,你們怎么在這兒睡著了?”他趕緊推醒了哥幾個。
“嗯…”兄弟們相繼醒來,大哥伸個懶腰,才發現已經天光大亮,奇怪問道:“咦,我了睡這么久?”
“是啊。”老四摸著臉上深深的磚墻印子道:“我也沒喝酒啊?”
“老五,你是不是給我們的飯菜里下藥了?”三哥擦著腮上的口水,狐疑的看著老五。
“怎么會呢?”老五瞇著眼,一臉無辜道:“你們都是我的摯愛手足,我怎么會給伱們下藥呢?”
心里卻暗暗補充道,只是怕你們睡眠不好,給你們食療了一下…
哥幾個雖然將信將疑,但老五還要帶著新媳婦去祭祖拜公婆,哥哥們也只能先放過他。
回去的路上,太子叫老六跟自己一起。
上車之后,太子不禁失笑道:“這老五,平日里不聲不響,沒想到蔫壞兒。”
“呵呵,五哥比較害羞。”朱楨也笑道。哥幾個粘上毛比猴兒都精,自然都猜到著了老五的道。
不過他們都不當眾點破,這樣就可以當做沒被算計到。
“該說不說,好久沒睡這么沉了。”太子活動著雙肩道:“神清氣爽啊!”
“大哥,你太累了。”朱楨看著太子清減了不少,還有了黑眼圈。“得注意休息啊。”
“沒事,父皇比我還累,他老人家每天就睡兩個時辰。”太子笑道:“大哥好歹還能多睡一個時辰。父皇五十了都頂得住,大哥年輕,也能頂得住。”
“人和人的體質是不能一概而論的。”朱楨忙勸道:“我曾經在極度…哦不是,是人對睡眠的需求是不一樣的,有人就是只需要睡兩個時辰就夠了。但這樣的人千里挑一,大哥千萬別勉強自己。”
“哎,好弟弟。”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終于說實話道:“大哥也沒辦法啊。每天要日臨群臣,聽斷和批閱各衙門報告不說。所有內外奏章,也都得我先過目…”
說著他壓低聲音道:“中書省還覺得,權力被我搶去了,對我陽奉陰違不說,還攛掇著下面多上奏章,好教我撐不下去,奏請恢復他們的權力。”
“他們這么囂張的么?”朱楨吃了一驚道。
“之前還好,通政使司設立后,好像讓中書省徹底…用你的話說,就是破防了。”太子嘆氣道:“為此父皇重新提拔了汪廣洋,讓胡惟庸擔任左丞相,他擔任右丞相,想讓他制衡一下。可汪廣洋,唉,太讓人失望了…”
汪廣洋是高郵人,元末進士出身,乃淮西幫中排第二的文臣。洪武三年,朱老板大封功臣,他與劉伯溫一同獲封伯爵,成為三個文臣勛貴之一,功勞和地位可見一斑。朱老板也一度把他當成宰相培養。
但他長于政務,卻拙于權斗。當初他任中書左丞時,楊憲是他的下級,結果三下五除二,他便被流放海南。
楊憲敗亡后,李善長辭官歸鄉,他被召回任右丞相,胡惟庸是他的下級,結果三下五除二,被貶官的又是他…
這回蒙朱老板再度起復,他先是稱病不就。后來實在擰不過朱老板。只能老實回京上任,卻開始公然擺爛了…整天上班下棋,下班喝酒,荒于政事,更別說跟胡惟庸斗了。
見他如此上道,胡惟庸自然也很領情,伯爺長伯爺短的敬著他,還送了他一副玉圍棋,又從翰林院找了倆棋待詔,專門陪他下棋。
這一團和氣的中書省,把朱老板都搞蒙了。甚至一時弄不清,汪廣洋是在韜光養晦,暗中蓄力;還是真的慫了…
“好家伙…”朱楨連道好家伙,這老汪換了別的年代,肯定能活到最后一集。
可惜現在是洪武朝。
“汪廣洋這個表現,更加助長了胡相的氣焰,他現在是帶著中書省整天跟我唱對臺戲,御史臺也跟他一個鼻孔出氣。”朱標郁悶的朝弟弟訴苦道:
“我想換掉他,或者至少把汪廣洋或者陳寧換掉,父皇卻一概不許…說這是對我的歷練。”
“也許父皇,還有別的意思吧。”朱楨從來沒見大哥這么難受過,忍不住給他劇透道:“畢竟像胡惟庸這樣超勇的奇男子,很難再找第二個。”
“嘶…”太子倒吸口冷氣,當場石化。好一會兒,他才猛地一擊掌,欣喜萬狀道:“明白了!是這么回事兒!”
“嘿,你個老六,這腦瓜是怎么長的?”他甚至罕見的忘乎所以,抱住老六,使勁親了他一口。
“我還沒洗臉呢…”老六嫌棄的擦著臉。
太子也差點沒作嘔,感覺親了一嘴油…
但人逢喜事精神爽,終于在老六啟發下想通了的太子,一掃心頭陰霾,笑容燦爛道:
“聽老三說,你在蘇州干得不錯。”
“不錯啥不錯,”朱楨苦笑道:“我都聽說了,彈劾我的奏章,比彈劾我三哥的都多。”
“放心,大哥給你兜著呢。這點事兒兜不住,我還當什么太子!”朱標一擺手,滿臉嘉許道:
“那些彈章我看都不看,聽蝲蝲蛄叫還不種地了么?我只看蘇州城現在怎么樣?情況有沒有好轉?”
“當然好轉了。”朱楨就很自豪道。
“沒錯,我也了解到,現在的蘇州城可以說是百業興旺、市面繁榮;老百姓也安居樂業,連帶著整個江南,都有了起色!”朱標豎起大拇指道:“短短兩三個月,就發生這么大的變化。什么是奇跡,這就是奇跡了!”
“大哥,你這么夸,我會飄的。”老六笑得露出了牙花子。
“那我就再問個不討喜的平衡平衡——聽說你的市舶船隊,鎩羽而歸了?”太子笑問道。
“嗯…”老六果然就垮下個大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