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五里廟出來,就能看到高大的中都城墻橫亙眼前。
“這,這也沒五里啊,二,二里撐天了。”二哥如是評價道。
結果兄弟倆沿著城墻走了整整五里,才走到距離最近的南左甲第門。
“原,原來這么個五里。”二哥恍然。
“進城吧。”朱棣用一種關愛智障兒童的眼神看他一眼。
話說到了中都后,老四沉穩了許多。也不知是成了角兒,有偶像包袱了。還是被什么東西觸動了。
中都城門的守軍盤查極嚴,但凡進出的行人商旅,都要出示路引,還要被嚴格搜身,仔細檢查行李貨物。
但凡有一樣出問題,直接抓起來投入大牢,然后審問、定罪、送去工地服役一條龍。
“奶,奶奶的,比南京還嚴。”進城后,被狠狠摸遍全身的二哥,小聲嘟囔一句。
老四對此更無法評論,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進出南京是個什么情形。
但他知道老三老六為啥不來了,他們居然連那個地方都檢查一哈…
很快,兩人略微凌亂的心情,便被眼前宏偉的景象震撼了。
中都城有多宏偉呢?這么說吧,它的設計綜合了北宋汴梁和元大都的優點。
汴梁是那幾百年間最繁華優雅的都城,一副清明上河圖足以說明一切。
元大都則輪廓方整如棋盤,道路涇渭分明、街區砥直規則,使城市格局顯得格外壯觀。
朱元璋抱著為萬世建一都的信念,既要汴梁的繁華優雅,也要元大都的宏偉壯闊。
而且還要在兩方面都有所超越,如此才配得上他驅逐韃虜、恢復華夏的大明天朝!
當然,除了皇宮之外,那些宏大的建筑,大都還沒完工,好多只是起了個地基。目前僅能感覺到中都城的宏大,至于富麗繁華還得靠想象的。
卻也不只是想象。朱樉和朱棣在尚未完工的鐘樓前,看到的那口新鑄的洪武大銅鐘,就是最好的明證!
那口洪武大鐘,高十六尺有五寸,厚六寸,徑十尺有五寸,圍三十四尺有奇鐘。用后世的尺寸說,就是高達五米一二,直徑三米六三。重達上百噸。
銅鐘是冬天時,用土堆成斜坡和鐘樓一樣高的斜坡,然后潑上水,讓坡面變成冰面后,工人們再用人力和畜力,一點點拉上去的。
兩人來時,正趕上大鐘吊裝完成,工匠們在進行最后的調試。
忽然工人用鐘槌撞擊一下,那碩大的洪武大鐘,便發出‘隱隱闐闐,雷旋電奔,震撼太虛,遐邇聞者,靡不聳愕’的聲音,教兄弟倆目眩神迷。
巨大的震撼中,朱棣情不自禁的喃喃道:“大丈夫當如是。”
“怎,怎么,將來你也要鑄,鑄一口大鐘?”朱樉聞言問道。其實他也很喜歡這個鐘樓,正盤算著等就藩后照樣建一個。
“開玩笑呢,這玩意兒能亂鑄嗎?”朱棣聞言忙搖頭道:“我是感嘆洪武皇帝的偉大而已。”
“鐘不能亂鑄…”朱樉記住了。心說,那俺光蓋鐘樓不鑄鐘,不就沒問題了嗎?
俺真是個大聰明…
兩人欣賞完了大鐘,又沿著筆直的大道在城中邊走邊看。
其實目前的中都城,真的只適合遠觀,不適合近看。因為近看就他么是個大工地!
而且是充斥著惡臭、腥臊、建筑垃圾、生活垃圾、人畜糞便…的骯臟至極的大工地。
整個中都城,有將近三十萬匠戶和民夫,在如狼似虎的官兵的監督下,一刻不停的進行著繁重的勞動。
兩人眼前所見,盡是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民夫,肩扛手抬著沉重的木材和石料,從堆場運輸到各處工地。動作稍慢,監工的皮鞭便會毫不留情的落下。
赤著上身的石匠們,揮汗如雨的舉著大鐵錘,叮叮當當的給碩大的條石鑿眼。這可不光是個力氣活,還是個技術活,稍有不慎就會把條石鑿斷。輕則招致監工的毒打,重則被拉去砍頭。
還有打夯的、砌墻的、挖溝的、架梁的…無數的工匠和民夫,在監工和官兵的高壓之下,就像一群逆來順受的螞蟻,默默無聞的各司其職。
朱樉和朱棣一路看來,最大的感觸就是,所有人都極度疲憊。就連那些官兵和監工,都累得說不出話來,似乎連表情都欠奉,只能攢著力氣揮鞭子…
瘦得皮包骨頭的工匠和民夫們,更是在高強度的勞動下,累得腰背佝僂,累得喪失了人格。
他們吃喝便溺都在工地上,也在大街上隨地大小便,讓工地和大街上都彌漫著惡臭,哥倆掩住鼻子還被熏得眼淚直流…
骯臟濕熱的環境,又滋生出鋪天蓋地的蚊蠅,肆意傳播著疾病。
好多工匠和民夫,肉眼可見的病了。墻根陰涼處,靜靜躺著好多奄奄一息的病人…
沒有大夫給他們診治,官府任其自生自滅。很多人就這么靜靜的死去。
待其死后,會有專門的收尸隊,把他們的尸體用草席一卷,拉到化人場燒掉了事。
就這樣,收尸隊還不是每天都來。哥倆就親眼看到道旁,倒斃著好幾具高度腐爛的尸體。
幸虧他倆是軍營里長大的,要是換了老六在這兒,非得把苦膽都吐出來。
更讓兩人難以置信的是,官兵和監工對民夫和工匠的虐待,已經到了草菅人命的地步。
他們親眼看到,一眾雜七雜八的官員,簇擁著個穿緋袍的年輕高官,在未來中書省的工地進行檢查。
結果有一個小組的工匠,因為被檢查出施工質量不合格…盡管換了任何地方,都是優質工程,但在中都嚴苛的標準下,還是被歸為了不合格。
監工們便將這兩名工匠六個民夫組成的施工小組,鞭撻的不成人形。
哥倆以為這就完事兒了。沒想到那個年輕高官低聲吩咐一句,官兵便將把人綁了押到大街上。
然后官兵拔出刀來,咔嚓咔嚓,就把這八個人砍了。
哥倆震驚的看著八顆腦袋,咕嚕嚕的在地上滾動著。其余人卻視若無睹,該干嘛干嘛。
顯然,他們早就司空見慣了這樣的場面。
殺完今天的人,那年輕高官正要騎馬離去,一顆人頭滾到他腳邊,他便飛起一腳,將其踢飛。
然后面無表情的上馬,就像剛才是踢了個皮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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