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不說,這些想著向朝廷露肌肉的家族勢力還是很有些好勇斗狠的習氣的。
別的不說,這不安穩的年頭能在地方擁有那么大產業還能維持存在的,但凡沒有官方后臺,哪一個不是靠著拳頭棍棒打出來的 就算有官方后臺,自己本人也要足夠能打,能抗事,能站出來表明自己的態度。
這年頭,武德充沛是出人頭地的基礎,不能打,就算有萬貫家財,你也守不住。
當年劉備打遍涿縣無敵手,這才打出了屬于他的一片小天地,現在這些地方新的家族一個個也都是打架內卷出來的地方王者,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有點本事的。
你說不讓我們蓄養奴隸我們就要聽你的,那我們不是很沒面子?
老杜沉寂多年的血氣被激發上頭,二話不說就匯入了抗議洪流,帶著家里人要到縣府要個說法,看看雒陽朝廷的拳頭到底有多硬。
伱劉大將軍再能打,難道還真的會用軍隊來對付我們這些自己人?
你就不擔心輿論壓力?
他們可是直到劉備很在意自己的名聲,行事風格非常克制,所以雒陽城內外都在傳頌劉備的美名,如此揣測,他們不認為劉備會下殺手。
結果到了縣府的時候,一群怒氣沖沖的家族代表們看著縣府外面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頓感大事不妙。
這隊士兵穿著盔甲,拄著腰刀,還有人拿著長矛,更有人端著手弩,一副戒備的姿態看著他們,那種百戰精銳特有的凌厲銳氣讓他們不由自主的站住了腳步,不敢向前。
劉備真要動兵啊?
他不會真的敢在天子腳下對他們這些良民大開殺戒吧?
不至于吧?
家族代表們一個兩個心里開始打鼓,親自出面的老杜也覺得問題有點嚴重。
前往縣府的道路在路口被封鎖了,一名縣府官員站在這里,和顏悅色的笑道:“諸位是要拜訪管縣令嗎?管縣令有令,如有要事,一家只準一人進入,不準其他人進入。”
一群家族代表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頓時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老杜和小杜互相看了看。
“阿父,怎么辦?”
老杜看著那些全副武裝的精銳士兵,咽了口唾沫,咬了咬牙。
“都到這里了,龍潭虎穴也要進去!你在外面等著,我去!要是有什么不對勁的,你立刻逃跑,別等我了。”
“阿父,我…”
“別再說了,聽話!”
老杜好歹也是從底層一路打拼上來的,這點膽氣還是有的,于是帶頭走出了人群。
“新城縣杜氏,求見明廷!”
“請。”
縣府官員讓開半個身子,一臉微笑。
守著道路的精銳士兵的眼睛齊刷刷的盯著老杜。
他們拿著精良的武器,雖然沒有做出作戰的姿態,也沒有要砍人的模樣,但是那一雙雙眼睛實在是懾人的很。
老杜定了定心神,一步一步地向前,然而這來過幾十次的縣府小路,今兒個走起來就特別的不容易,每走一步都有點心驚膽戰的,生怕那些持械士兵抬手給他來一家伙。
老杜自忖也咬著牙流著血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自己手上的人命沒有三十也有二十九,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感覺這些面無表情的士兵的眼神比他所見過的最兇惡的惡徒的眼神還要懾人,還要讓他感到恐懼。
這是怎么回事?
頂著他們的注視往前走,就像穿著薄薄的木鞋踩在刀子上走路一樣,生怕什么時候木鞋被刀子捅穿了或者裂開了,自己就要被刀子扎死。
這種感覺真的非常不好受。
但是該走的路還必須要走完。
老杜壯著膽子走到縣府門前,看著縣府臺階上的六名士兵,還有那個身材壯碩的看上去像是軍官一樣的壯漢,遲疑片刻,但還是咬著牙站住了。
“新城縣杜氏,前來拜訪明廷!”
他對著縣府躬身一禮,接著向前走,每走一步都很艱難,每走一步都要花費很大的力氣。
走到那名壯漢軍官身邊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已經快的要突破天際了,而且,他甚至能聽到那名壯漢軍官的呼吸聲。
還好,那個壯漢軍官沒有攔住他,倒是進入縣府正門的時候,兩個縣府屬吏搜了一下身,確定他沒有攜帶利器進入縣府。
過了最后一關之后,進入到他很熟悉的這個縣府中,他沒來由的松了口氣,然后不自覺的伸手摸了一下額頭,摸出了一手汗。
然后他回過頭,看著和自己差不多一起進來的幾個人,見他們每個人的面色都很不好。
這下馬威,有點太狠了。
一群心有戚戚的人在縣府會客廳面見了縣令管敬。
管敬對他們沒什么好的臉色,一人一杯水算是招待,什么小吃果品也沒有,就這樣也還是拖了小半個時辰才出來見他們。
“本官上任不久,公務繁忙,姍姍來遲,還望諸位不要怪罪。”
他面色平淡,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道:“待會兒本官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明后兩日都不在縣府內,所以有什么事情,還請諸位開門見山,說個通透,不要耽誤大家的時間。”
老杜在內的一群人本來還想寒暄一下,沒想到管敬上來就是公事公辦,這讓他們略有些不習慣。
不過大家都是見過世面的人,所以很快也就適應了管敬的節奏。
還是老杜帶頭,對管敬行了一禮。
“敢問明廷,朝廷的限奴令是真的嗎?”
“都已經明發出來了,整個雒陽都知道了,怎么會有假?”
管敬似乎覺得這很好笑:“這可是天子的命令,難道還能有假?”
“可是…這限奴令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吧?”
老杜陪著笑臉,緩緩道:“吾等家族,需要用到奴仆的地方很多,生活起居,辦事操船,還有隨從的一些雜事,無處不要用到奴仆,限奴令一下,吾等沒有官身,一個人只能有三個奴仆,這怎么用的過來呢?”
老杜傾吐苦水,其他家主也一個一個跟著一起傾吐苦水,向管敬表達自己的各種不容易,各種開創家業的艱難險阻之類的,反正主打一個苦大仇深。
聽他們說完,管敬還是面不改色,然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這和朝廷與官府有什么關系?那是你們的家族事務,朝廷和官府有什么好干預的?還是說你們覺得這些事情需要由朝廷來干預來負責?亦或是少了這些奴隸,你們就要餓死了?”
這個反問把老杜一群人給問的一愣。
感情我們說了那么多,您老人家一點都沒聽進去是吧?
老杜有點沉不住氣了。
“明廷,這不是什么小事,限奴令一下,吾等都把奴仆遣散了,那么多人,他們吃什么穿什么?吾輩雖然沒有官身,但是蓄養這些奴仆,也算是給了他們一口飯吃,幫朝廷免除了不少負擔,不是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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