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七十八 大家的內閣觀政
他們最開始以為選考結束之后就是塵埃落定的時候，后面發現原來不是，于是緊張了起來。
再往后感覺君考結束之后就是塵埃落定，結果發現還不是。
再就是現在了，都已經要授官、得到官員身份了，結果還有三個月的觀政期，觀政期內要是做的不好，還是不行，還有被罷黜的風險。
可以說一路走來一路坎坷，他們自己都覺得自己很不容易。
但是沒辦法，誰讓大漢是劉備的大漢，王朝是劉備的王朝呢？
他說了算。
諸葛亮倒是覺得這很正常，沒什么不可以的，做官之類的事情本就應該小心翼翼，選賢任能乃千古難題，能做題，不一定會做官，謹慎一點總沒有壞處。
授官當日，諸葛亮作為當科狀元，第一個被授予了從九品官階，得到了從九品官服，夏季兩套，冬季兩套，還得到了官員證明文件和腰牌，以及文房四寶的一整套行頭，甚至還有第一個月的官員俸祿。
據說這是皇帝陛下的特殊恩典。
考慮到所有考生從即日起就要搬出考生宿舍另外找尋住處，且并非每個考生都能付得起雒陽房租，所以劉備特意囑咐戶部撥付一部分俸祿當作福利獎金賜予新官員們，還讓朝廷牽頭給新官員們找尋集體廉租房，方便他們能在雒陽居住。
在生活方面，劉備對他們的關心是拉滿的，這方面拉滿之后，剩下的，就要看他們自己了。
諸葛亮領完全部的東西之后，和二十九名同僚一起被一名從六品官員帶走，這名從六品官員告訴他們，從今日開始，他們就是他的觀政小組的成員。
對于科考第一名諸葛亮在他的小組里，這名從六品的官員并不客氣，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直接讓諸葛亮站出來，對他進行訓話。
“我知道你作為科舉考試制度推行以來的第一個狀元，還是三次考試都是第一，我想你的心里一定很驕傲，但是我必須要告訴你，考試是考試做官是做官，二者全然不同！
考試的時候，伱只要對一張卷子負責，但是做官之后，你需要對千萬人負責，你的一個不夠嚴謹的決策，可能害得數萬人喪命，所以，你必須要收起你全部的心思，全心全意做事！
從現在開始，忘記你的狀元身份，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從九品吏員，你沒有任何比他人特殊的地方，在這三個月里，你如果做得不比其他人更好，我絕不會給你高分！”
諸葛亮莫名其妙被來了一個下馬威，感到無奈的同時，也體會到了正兒八經的朝廷官署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感覺到這些資深的熟練官員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存在。
因為這名從六品官員對諸葛亮在內的三十名組員都很不客氣，所以在他訓話過后暫時離開的時候，大家伙兒就開始為諸葛亮打抱不平，對此人意見很大了。
“他怎么如此說話？搞得我們好像得罪了他？”
“不過是個從六品小官罷了，哪里來的官威？”
“我們好歹也算是同僚吧？”
“就是，甚至連當科狀元他都敢這樣說？不怕以后狀元郎發達了報復他？”
“諸葛君，你可千萬別怕他，咱們都支持你！”
“對！都支持你！你可是狀元，千萬別認輸！”
其余二十九人直接把諸葛亮當作他們的主心骨，希望諸葛亮帶領他們奮起、直接干翻這個一點好臉色都不給的家伙，但是諸葛亮完全沒有此類想法，他只是苦笑。
“今時今日，吾等只是觀政吏員，甚至還不能算是真正的官員，我覺得他說的倒也有道理，考試和做官的確是兩回事，所以，吾等暫且還是小心做人，小心做事，且觀后效。”
諸葛亮都這樣說了，其余二十九人也沒有辦法，只能點頭稱是。
隨后，諸葛亮等三十人被這名官員帶到了一個名為內閣的部門。
進入這個部門的那一刻，諸葛亮就聽到身后有人在小聲交談。
“難怪那人如此不客氣！居然是內閣的閣員！”
“我聽我父親說內閣閣員最高職位只有正五品，但是每一個人都是陛下精挑細選出來的，每一個人離開內閣之后都能出任地方長官！”
“我也聽說過，很多人都說內閣就是官員晉升的通天之路，只要進入內閣，不管之前擔任過什么職位，之后全都前途有望！”
“那豈不是說吾等也有很大的希望？”
“要是能留在內閣里就好了！”
一群人在那邊低聲說著這樣的話，諸葛亮想了想，一個字也沒說。
現在討論留在內閣的事情，未免有些太早了，以當今天子的能耐，能留在他身邊近侍的官員，哪一個是省油的燈？
被那名官員帶入內閣之后，諸葛亮才發現，同樣被帶到內閣進行觀政的小組有五個。
他在自己的小組里沒有熟人，但是在其他的小組里，他看到了陸議，看到了魯肅，看到了司馬懿，還看到了他的弟弟諸葛均和他同宿舍的朋友孫鐘。
這讓他略感到一些欣慰。
不過很快，那名從六品的內閣官員陳耀便冷冰冰的開口了。
“內閣，雖然職級不高，但是作為天子近侍，有協助天子處理政務、參贊國家大事的重大使命，凡是進入內閣的官員，無一不是得到天子認可的善于處理政務的官員。
我知道你們認為內閣官員的品級都不高，但是我要說，如果你們認為一個正五品的內閣閣員和其他部門正五品的官員是一個意思，那你們就大錯特錯了。
能進入內閣觀政，是你們的榮幸，你們必須要感謝把你們分配進入內閣觀政的那些人，但是與此同時，這也意味著你們要接受更加嚴厲的訓練和考核，否則，你們根本不配在內閣待滿三個月。
我必須要告訴你們，內閣的日常工作極其繁雜，非常忙碌，且自成體系，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任務，你們被分配給內閣，既是天子對內閣的信任，也同樣是天子對內閣的考驗。
以你們現在的水平進入內閣觀政，不會是內閣的助力，只會成為內閣的負擔，只會成為內閣的障礙，你們的存在會極大的拖累內閣的辦事效率，所以，你們要弄清楚自己在內閣的身份！
因為你們，內閣官員需要消耗時間和精力指導你們，原本自己用一炷香的時間就能處理完的事情，現在需要兩炷香甚至三炷香的時間指導你們，并且為你們托底，以免你們辦不成事，還要鬧出大的亂子！
所以記住，你們現在是障礙！是累贅！是廢物！如果你們不想在三個月之后被我以障礙、累贅和廢物的評語趕出雒陽城，那就拿出你們全部的精力，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內閣，上官怎么交代你們就怎么辦事！聽清楚沒有？！”
陳耀黑著臉對著諸葛亮等三十人一頓輸出，三十名菜鳥被訓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回應這種像是徹底否認了他們存在的責問。
大家都是科考勝利者，都是千里挑一的成功者，經過殘酷的科考征戰之后抵達勝利的彼岸，什么都還沒做呢，怎么在你嘴里就變成了累贅和廢物了？
你這廝說話是不是太難聽了？
有些人的面色就不太好了。
當時，唯有諸葛亮做出了回應。
“唯。”
簡單的回復，沒有過多的情緒露出。
他平淡的面色，仿佛并沒有為此事感到任何的不快。
陳耀看了諸葛亮一眼。
“狀元郎看起來很有自知之明啊，很好，知道自己是個累贅就好，要是連這一點都不知道，我都不敢想象之后內閣會被你給拖累到什么地步！很好！”
之后，陳耀把三十人小組分成五個小分組，六人一個小分組，分別交給了一名內閣官員帶著，而他自己則帶著諸葛亮為首的六人小組。
于是從此刻起，諸葛亮等人就成為了陳耀等內閣官員的跑腿、跟班、泡茶遞水的打雜小弟，不管有什么雜事，陳耀都會吩咐給諸葛亮等人去做。
比如端茶遞水，比如給陳耀打飯，比如清理桌面垃圾，比如維持工位整潔，還有諸如傳話、跑腿、送東西之類的。
陳耀經手的政務非常多，或者說整個內閣經手的政務都非常多。
一堆一堆的表奏被送到內閣，內閣需要進行初步整頓處理，將一些細枝末節的小事解決掉，再把一些軍國大事整理一下，交給最資深的幾個內閣正五品堂官帶去面見皇帝，一起處理。
正兒八經需要皇帝處理的軍國大事數量并不多，多的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和無足輕重的事情，偏偏這些事情又多又雜，有些還挺棘手，不怎么好處理。
內閣需要把這些事情給出一個處理意見，然后根據事務的屬性分門別類的整理好，送去八部官署，交給八部的人負責具體執行和處置。
內閣只是一個意見部門，協助處理，并沒有正兒八經的處理事務的權限。
盡管如此，內閣這個承上啟下的職責也是非常重大的，要是在分門別類或者處理意見方面出現了重大疏忽，內閣也是要承擔責任的，萬一皇帝生氣，或者八部官署找上門來找麻煩，內閣也是挺難處理的。
當然，內閣也不是什么受氣包。
因為沒有決策權限，所以具體事務的執行層面，內閣并不負主要責任，甚至于如果辦事部門不采取內閣的解決方案，一定要用自己的方案來解決，萬一出事，他們需要自己承擔責任，而無法找內閣的麻煩。
要是有人想借此機會甩鍋給內閣，那就別怪內閣跟你好好兒的說道說道這個事情了。
因為牽扯到朝廷決策的方方面面，要與皇帝打交道，要與八部衙門打交道，要與一切的辦事部門打交道，如果出現了什么爭執，內閣往往也會牽扯其中。
所以內閣是極度繁忙且壓力山大的一個部門，能進來的都是精英，能頂住壓力撐到出去的，更是精英中的精英。
這么些年來，雒陽朝廷公認內閣是朝廷里的修羅場，能在這里堅持一兩年時間堅持到劉備將其外放任職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很有能力、雷厲風行的干吏，落到地方，那也是個頂個的抗壓小霸王，非常能干。
如此等他們再返回雒陽，那么進入八部、成為朝廷決策團隊的大佬，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內閣的這個特殊屬性也基本上決定了能在內閣里生存下去的人，不會是什么好脾氣的好好先生，就算是經常面見皇帝、和皇帝一起處理事務的正五品堂官，也絕不是什么好脾氣的好好先生，就更別說如陳耀這樣的從六品閣員了。
從觀政吏員們進入內閣的第一天開始，脾氣不好的內閣閣員們就開始了對他們的嚴刑拷打。
包括諸葛亮在內的觀政吏員們，從第一天開始，就沒有誰沒有挨過訓斥的，雖然不至于是辱罵的那種毫無根源的訓斥，但是這種訓斥也的確很讓這些剛剛考完試沒多久的觀政吏員們難以接受。
而比訓斥更讓他們難以接受的，是極其繁重的體力活。
他們本以為進入內閣是可以和內閣閣員們一起處理政務的那種活計，那種端坐在軟墊上很有風度的處理政務的那種感覺，他們很向往這樣的生活，結果帶著他們的內閣閣員往往只會讓他們做跑腿打雜的體力活。
端茶送水，送東西，傳話，跑來跑去。
這邊去工部送了東西，那邊去軍部傳話，這邊剛從吏部回來，那邊馬上又要趕去刑部。
腳不沾地，真的叫一個腳不沾地，包括諸葛亮在內跟著陳耀的六個人，從第一天開始，最少的一個人一天內也是跑了五個官署來回傳話十多次。
最多的一次，一個人跑了十個官署，來回傳話二十三次，等陳耀去吃宵夜準備回家睡覺的時候，那個倒霉蛋已經癱在內閣官署里昏睡過去了。
最開始的那段日子便是如此的辛苦、疲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