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雒陽城之后的當天晚上,劉備把古文學派的大佬們召集到了盧植的府上,和他們一起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核心思想就是大家放開手去干吧,一鼓作氣把今文學派廢掉。
在朝堂,太學,街頭巷尾,今文學派大佬們的府邸前,全面開火,奮力攻擊,竭盡全力的將他們打入無底深淵。
而他劉備將作為古文學派的主要戰力,和盧植一起在最高層面發力,勸服天子劉協和太皇太后董氏,一起給今文學派蓋上最后的棺材蓋兒。
古文學派的大佬們受到了激勵,開始奮勇前進。
接下來的數日,他們再接再厲,接著劉備返回雒陽大封群臣的盛況,對今文學派展開了兇猛的攻勢。
今文學派被全面圍攻,在太學內,在街頭巷尾,甚至在自家門口被古文學派的支持者們用嘴炮攻擊,他們只能還嘴,甚至不敢和古文學派的人發生什么爭執,生怕一旦發生爭執就會被雒陽官府抓走。
雒陽官府在拉偏架這家事情上是非常淡定的。
而在朝堂上,今文學派就更慘了,被懟的抬不起頭,被古文學派的人用各種事例訴說他們在治理國家上的謬誤,而劉備則作為奠定代表被拿出來證明古文學派的正確性。
桓典和張喜試圖抵抗,今文學派的官員們試圖反抗,站出來駁斥古文學派的說法,
于是,昔年的辯經達人·劉備重裝上陣了。
他現身說法,用《左氏春秋》中的名言警句來解釋自己辦的事情,用以駁斥桓典、張喜。
“左傳云一日縱敵,數世之患也,所以我對待敵人,一定是要趕盡殺絕的,而此前的一些將領并非如此,他們養寇自重,沒有把徹底剿滅敵人放在心里,反而是渴望以敵人獲取更多更長久的利益,以至于敵人不斷增長勢力。
勢力增長到了一定的階段,敵人就不再是可以隨意拿捏的存在了,養寇自重者,必將為寇所害,我深深的了解前人的智慧和犯下的錯誤,吸取前人的經驗,于是從來沒有戰敗過。”
“左傳云無德而祿,殃也,這難道不是值得吾輩所有人警惕的一句話嗎?身居高位,而沒有德行,一心只為自己謀取利益,忽視自身道德的修養,所以,大禍臨頭。
何進是如此,袁隗也是如此,于是他們失去了身家性命,還失去了名望,我正是有鑒于此,所以從來不會忽視德行的修養,所以,我能站在這里與諸位談論此事。”
“左傳云度德而處之,量力而行之,相對而動,無累后人,這是我感觸最深的一句話,無論是古人,還是今人,都存在這樣的情況,辦事情的時候,不看自己的能力,不看道德的標準,只看是否符合自己眼前的利益。
涼州之亂是如此,河東之亂也是如此,最后所害的,就是后人,前人為了利益而做出不考慮后人的事情,后人就必須要為前人不負責任的行為付出代價,這對于后人來說,何其不幸也?”
劉備列舉了三句《左氏春秋》內的名句,做出自己的解讀,尤其針對最后一條,發起了對今文學派最強的進攻。
“今文經典大概就是如此了,國家以今文經典治國,做出了很多不符合道德的事情,也做了很多能力不足的事情,最終做了還不如不做!”
“涼州之亂持續百余年,至今才緩緩消除,究其緣由,還是因為我,以《左氏春秋》為指導辦事,這才消除,這難道不是今文經典的不足之處嗎?”
“并州山匪引發河東之亂,那山匪也不是一朝一日的事情,而是長時間的問題得不到處理,累積而成,最終爆發,至今沒能解決,這難道不是今文經典的不足之處嗎?”
“那么多明明白白的事情擺在眼前,滿朝諸公,可有誰想過要去解決?要如何去解決?”
“我相信肯定是有的,比我的老師,太尉盧公,他一定想過,也曾想要去做,但是,囿于今文經書的限制,無法操作啊!”
劉備指了指盧植,又伸手指向了桓典和張喜,滿臉悲傷和不滿:“國家飽受其害,民眾遭受蹂躪,正在哀嚎,而滿朝文武卻囿于經典限制,不能處置,無法辦理,何其荒謬?國家何其不幸?民眾何其不幸?
自白虎觀會議之后,大漢以今文經典治國,時至今日,今文經典之弊端暴露無遺,已經無法繼續指引大漢前進,面對如此真實情況,如果還有人要反對,和掩耳盜鈴之人有何區別?
桓大夫和張大夫,你們都是閥閱名門出身,從來不曾知曉民間苦楚,你們生來就是人上人,就能做官,究其根本,難道是因為你們自身的德行和才能特別突出嗎?我看不見得吧?
無德而祿,殃也!伱們受到國家如此的恩惠,而沒有相對應的德行和才能,終日為蠅頭小利而奔走,心胸狹窄,毫無擔當,更不去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你們這樣的人還能擔任朝廷高位,實乃今文經典之大謬誤所在!”
說到這里,滿朝古文學派的官員為劉備歡呼,為劉備鼓舞,盧植帶頭,古文學派的官員們全都站了起來,為劉備精彩的辯論致以最高的贊同。
桓典和張喜被駁斥的臉色漲紅,眼珠子也跟著一起紅了,滿臉都是扭曲的憤怒。
張喜顫顫巍巍的指著劉備。
“劉玄德,我無德?你才是無德之人!多少人死在你手上!你簡直就是個屠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劉備放聲大笑,而后笑道:“張大夫,我原以為你身為閥閱高門之人,想要反駁我,必有高論,結果出口,竟是如此粗鄙之語,豈不是貽笑大方?”
“你…”
“我有一言,請諸君靜聽!”
劉備扶了扶自己頭上的冠,正了正官服,正色道:“備所殺之人,哪個不是賊人?哪個不是叛逆?全都是大漢的毒瘤,天下人皆愿除之而后快,我代替天下人除之,天下人為此稱頌,朝廷為此夸贊,怎么就成了屠夫?
我若不殺,他們便能顛覆涼州,破滅三輔,進軍三河,摧毀雒陽,屆時,赤縣神州腥膻遍地,張大夫,您本人和您的家族不是死,就是批發左衽,當然,以張大夫之無德,批發左衽是必然的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古文學派的官員們為此大笑出聲。
張喜面色漲紅,怒氣上漲,指著劉備的手都在發抖。
“劉玄德,你…”
“住口!”
劉備面色一變,大怒出言:“無恥老賊!眼中只有蠅頭小利,毫無大義!為國殺敵竟被你視作屠夫,豈不知天下受苦受難之人皆愿生啖你肉!安敢在此饒舌!”
“你…”
“住口!還敢饒舌?!”
劉備快步走到張喜面前,一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領,怒道:“皓首匹夫!蒼髯老賊!你即將命歸于九泉之下,屆時,你有何面目見歷代先帝?一生未立寸功,腆居高位,只會搖唇鼓舌!
國家有難你無所作為,爭搶功勞你勇若先登,無視事實,顛倒黑白,出賣良知,冤枉忠良,區區一條斷脊之犬,還敢在我面前狺狺狂吠!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劉備輕輕一推,大腦一片空白的張喜便摔倒在地了。
這般兇殘的辯論從劉備口中說出,并非很奇怪的事情,在很多當朝官員看來,這是他們很久沒有看到的劉備真正的實力。
當年,在面對勢力龐大的今文學派的時候,劉備就是這樣口若懸河舌綻蓮花,將今文學派的家伙們駁斥的啞口無言。
而現在,不過是歷史重演罷了。
原班人馬重新上陣,劉備再次展現了自己辯經達人的強大實力,征戰沙場那么多年,他嘴皮子上的功夫卻從未落下,還是那么的犀利。
回來了,都回來了,當年的一切,回來了!
辯經達人劉玄德如閃電般歸來!
而當他歸來的時候,今文學派將被他徹底埋葬!
而在沒有親眼見識過劉備展開辯論的人們的眼中,這無異于是一場他們終生難忘的好戲。
他們終于明白為什么劉備會成為古文學派的最大功臣,為什么當年古文學派會用閥閱高門的資格獎勵劉備。
現在看來,這個獎勵完全不算虧,甚至,是血賺的。
因為只要劉備火力全開,他甚至能幫助古文學派徹底顛覆今文學派,為此獲利的是整個古文學派,而不單單是某個個體。
多好的事兒啊。
毫無疑問,這一擊,劉備勝了,今文學派當時沒有能和他對抗的選手,現在也一樣沒有,甚至更拉了。
于是劉備甩開了這群無用的對手,面向小天子和太皇太后,恭身一禮。
“陛下,太皇太后,時至今日,今文經治國的弊端已經顯露無疑,這一點,早在大漢中心之際,光武皇帝就已經注意到了,所以才會采納古文經之《左氏春秋》立為官學。
奈何孝章皇帝一時不察,白虎觀會議上,《左氏春秋》被廢除官學,大漢完全以今文經典治國,至今百余年,大漢得到了什么?得到的是每況愈下的國勢!是遍地流寇、烽煙四起!
今時今日,臣可以說,如果再不能罷黜今文經典,采用古文經典治國,那么,大漢的國勢無法復振,臣再能用兵,再能征戰,也終究會被這些蟲豸把戰果全部浪費掉,大漢什么都得不到。
所以,臣斗膽請命,請陛下、太皇太后罷黜今文經典!全面采用古文經典治國,為古文經典立學官!設官學!號召天下人研習古文經典,如此,大漢國勢可以復振,大漢必將再次中興!”
受到劉備的激勵,盧植帶頭向小天子劉協、太皇太后董氏說出了一樣的話語。
“臣盧植,恭請陛下、太皇太后罷黜今文經典,采用古文經典!”
盧植帶頭之后,更多的人蹦出來了。
“臣蔡邕請陛下、太皇太后罷黜今文經典,采用古文經典!”
“臣服虔請陛下、太皇太后罷黜今文經典,采用古文經典!”
“臣馬日磾請陛下、太皇太后罷黜今文經典,采用古文經典!”
一個兩個平日里都默不作聲的官場混子這個時候也不繼續當混子了,全都站出來了,哪怕他們的作用是當復讀機,現在也全都站出來復讀了。
不過這個時候,古文學派確實需要他們站出來復讀,他們復讀的聲音越大,參與復讀的人越多,那么多整個局勢的推動作用就越大。
當沉默的大多數站出來的時候,往往就意味著要變天了。
在即將要變天的檔口,喊出反對意見的一些人的聲音實在是有點不夠響亮。
盡管桓典和張喜拼命的反對,但是似乎沒什么用,他們的政治勢力在河東危機之后損失慘重,已經沒有可以在朝堂上博弈的能力了。
劉協還不是很懂這些,看到很多人都站出來說同樣的一句話,他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身后,他的祖母、太皇太后董氏的身上。
而作為實際上能夠一錘定音的人,董太皇太后現在則有些激動。
今古文之爭她是不在意的,她在意也沒用,她也不是很懂這些東西,只知道這些東西涉及到很大的利益,一方贏了,一方就要全部失敗了,全部失敗的一方會失去一切,另外一方會得到很多。
而話里話外,劉備的意思很明確。
當年先帝沒有辦成的事情,如果今上辦成了,不僅古文學派會全力歌頌今上,也會為太皇太后立一座大大的豐碑,并且,太皇太后的董氏家族也會得到古文學派的全力照顧。
這一點,是目前掌握文化壟斷權的今文學派不可能給讓給皇室的,所以…
太皇太后,您了解這一切該怎么做了嗎?
懂,當然懂,我自己就姓董,怎么可能不懂?
沒人比我更懂!
董太皇太后面對著滿朝山呼海嘯般的贊同之聲,做出了當下來說最正確的決定。
她站起身子,沖著身前的小天子劉協交代了幾句話。
劉協點了點頭。
“大將軍所言,太尉所言,諸君所言,大善,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