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某些人的厚顏無恥,盧植是堅決反對的。
有過明確治理經驗的盧植深諳這個國家的弊病之所在,所以堅決反對加稅。
“民間賦稅已經非常沉重,再加賦稅,就是讓他們沒有活路,破產投敵,就等于是在給青徐黃巾和汝南黃巾增加兵員,一邊增加,一邊剿滅,又要打到什么時候?”
劉虞也支持盧植的看法,認為繼續加稅是不明智的做法。
他也有過治理地方的經驗,特別是戰后安撫的經驗,他知道民間疾苦,知道民生多艱,所以也堅決反對。
袁隗這個時候開口了。
“那按照二位的看法,是該讓朝廷百官都拿不到俸祿,吃不起飯?朝廷官員吃不上飯,誰來治理國家?誰來帶兵打仗?那些庶人難道比官員還重要嗎?”
劉虞頓時覺得這種說法十分荒謬。
“以袁司徒的家資,就算永遠不領俸祿,難道會挨餓?以袁氏的家業,袁司徒付錢給朝廷都不會影響錦衣玉食,可是庶人并沒有那么多的家資,稍有不慎,就是闔家滿門的餓死,那種場景,袁司徒見過嗎?”
“宗正說笑了,我家里有一些薄田,沒有俸祿,靠著耕田種地,勉強也餓不死,但不是每個官員家里都有田地的。”
袁隗冷笑道:“宗正難道以為雒陽城內真的就沒有靠著這份俸祿勉強度日的官員嗎?沒了俸祿,餓死了人,誰來負責?難道要讓陛下背上餓死臣屬的惡名嗎?”
劉虞敢說,至少參加這場會議的人里面,沒有人會因為領不到官俸就會餓死,但是除此之外…
不好說。
因為雒陽城里的確有那些靠著微薄俸祿度日的小官小吏,雖然少,但決不能說這樣的人不存在。
那些在微末官府里辦事的微末小吏,沒有什么權力,也沒什么人巴結,死守著一份俸祿過日子,也是緊緊巴巴摳摳搜搜。
真要給他們餓死了,問題就大了。
于是劉虞沒有反駁袁隗。
袁隗于是提議劉宏加稅,苦一苦百姓,罵名讓劉宏自己背著,然后出動軍隊前往剿滅青徐黃巾和汝南黃巾。
不過是幾個月的功夫罷了,想必民眾是可以接受的,就算餓死,也餓不死多少人。
結果黃琬又站出來指責袁隗不知民間疾苦,就知道加稅,到時候稅還沒有加完,三河之地恐怕就要爆發叛亂了。
然后朝廷兩線作戰?
哪來的錢?
哪來的兵?
黃琬堅決不同意加稅,和袁隗對著干。
袁隗火上心頭,和黃琬當場吵了起來,一群人吵得那叫一個激烈,誰也無法徹底駁倒誰。
最后,第一次軍事會議沒有得到任何結果。
會議結束之后,劉宏頗為煩惱,不停地對著張讓抱怨,說這群人就知道給他找麻煩,比起能給他帶來利益的劉備,簡直連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
“但凡玄德在此,我都不用擔憂那么多事情!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當真是大的令人咂舌!哼!”
劉宏氣惱不已,亂摔亂砸,好一陣子才平復心情,苦苦思考著到底該怎么解決這個問題。
正在他煩惱的時候,一個人的來訪給他帶來了全新的思路。
來訪者是擔任太常一職的宗室官員劉焉。
他來訪的目的是要給劉宏獻上不怎么花錢就能平定青徐黃巾和汝南黃巾的策略。
“刺史、太守行賄買官,品德低劣,只知盤剝百姓,招致眾叛親離,引起大量百姓反抗,指望他們鎮壓叛軍當然是不可能的,他們只會一而再再二三的給朝廷帶來禍患,讓陛下感到為難。
當今天下禍亂四起,唯有涼州因為派遣宗室劉備擔任州牧而得以安定,兩年以來,再也沒有發生過叛亂,因其軍政全權,面對羌人、鮮卑人的入侵,也能調集人力物力討伐之。
所以僅僅只是任命將軍、刺史、太守去討伐亂軍,是不能徹底解決問題的,只是讓問題延后了,應當仿照涼州的例子,挑選那些清廉的宗室、朝中要員去擔任州牧,以鎮守、安定天下。”
劉焉見到了劉宏,就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部告訴了劉宏,使得劉宏陷入沉思。
說老實話,他現在的確是為自己相信劉備、做出那個決定而感到慶幸。
劉備擔任涼州牧兩年,順利平定了涼州叛亂,至今為止不僅沒有向他伸手要錢,還給他送錢,涼州安穩平定,沒有再鬧出什么亂子,這讓他不至于后院失火。
這其中,劉備身為州牧,掌握軍政全權、得以調動地方全部資源,應該是他可以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
而且劉備本人的能力也很強,打仗也好,治理也好,都能發揮全部的能力,于是混亂不堪的涼州再也沒有發生過動亂,反倒是搞得其他州郡看上去比涼州更加混亂了。
劉宏思來想去,頗為猶豫。
“玄德擔任涼州牧而穩定涼州,有其特殊性,一來涼州人口稀少,二來涼州局勢極為險惡,不以州牧大權交付,玄德不能安定涼州,這是事實,其余各州則不然。
就比如青徐二州,還有豫州,都是人口稠密之地,如果貿然任命州牧全權負責,難保不會有人生出不臣之心,玄德對我忠心耿耿,怎么能是其他人可以相比的呢?”
劉焉不著痕跡的翻了個白眼,然后快速組織語言。
“您所說的固然有道理,所以臣建議安排宗室、朝廷重臣出任州牧,宗室自然對陛下、大漢忠心耿耿,朝廷重臣往往德高望重,愛惜名聲,更不會肆意妄為,毀壞名聲。”
劉宏猶豫了一會兒,對劉焉的這個說法似乎有些動搖。
“你說的…不無道理,但是任命州牧的話,真的能起到好的效果嗎?”
“有涼州的先例,陛下還有什么可以懷疑的呢?”
劉焉笑道:“劉涼州的先例足以證明任命州牧可以為朝廷減輕負擔,可以整頓吏治,可以懲罰貪官污吏,這難道不是大漢所需要的嗎?”
“此事,容我細細思量一下。”
劉宏給了劉焉一個模棱兩可的答復。
但是在劉焉看來,這件事情已經十拿九穩了,因為劉宏并沒有多少選擇,如果他不想花太多錢的話。
于是劉焉告退,沒有久留。
劉焉離開之后,劉宏和張讓商量起了這件事情。
“劉焉所說的,我覺得是有一點道理的,但是我始終覺得這些人是不能和玄德相提并論的,玄德忠君體國,忠心耿耿,又特別能干,玄德能做到的事情,他們真的能做到嗎?”
“其實說到底,還是個錢的問題。”
張讓低聲道:“這些朝官一個個的侵吞賦稅,家財萬貫,于是輪到朝廷真正要用錢的時候,就沒有錢可以用了,而眼下指望朝廷拿出這筆錢來,他們肯定會全力阻止,若要加稅,盧植等人也會反對,所以對于陛下來說,劉焉所說的計策,可能反而是最好用的計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