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年多快要兩年的時間里,孫堅都處在人生的低谷期。
因為這種令人難堪的低谷,他連遠在廬江的家人都沒有寫過幾次信,因為他覺得自己實在是沒臉寫信給家人。
寫信說什么呢?
人家建功立業才寫信給家人炫耀,自己一波操作搞得眾叛親離,難道要把這個事情也寫信告訴家里人嗎?
他沒那個臉。
在此期間,劉備不斷建功立業的消息傳來,討伐鮮卑、羌人等諸多叛亂勢力,把涼州治理的越來越好,自身的地位也越來越高。
都成車騎將軍了,大漢軍界第三人,威風凜凜。
他麾下的那些人也混得非常好,一個接一個的功成名就,一個個的都成了軍司馬,甚至成了校尉,還有當兩千石太守的。
而這些人里,沒有他孫堅的名字。
孫堅從一開始的嫉妒和憤恨,到后來的麻木,甚至是充耳不聞,也不過是短短幾個月的功夫。
他心里已經承認了,他做了錯事,做了錯的選擇,所以走上了錯誤的道路,人家不帶他玩了。
長久的低落之后,孫堅都覺得自己或許不適合雒陽城,繼續呆在雒陽城是沒有前途的,這個軍司馬說不定干到死都不會變動,所以,他都想著干脆辭官回家繼續做他的土財主算了。
好歹在自己的家鄉那一畝三分地上,自己還是個人物。
但是誰能想到,人生境遇居然如此奇妙,他居然莫名的和袁術搭上了關系,袁術還很欣賞他。
他想到了劉備。
劉玄德,你沒想到吧?
沒有你,我反而抱上了更粗的大腿。
四世三公袁氏家族的嫡次子,虎賁中郎將袁術!
他的職位沒有你高,但是他的身份地位,他的前途,一定遠遠的超過伱!
他是我的靠山!是我榮華富貴的起始點!
沒有你,我能過得更好!
還有程普!還有韓當!這兩個背離他而去的小人!他們一定會后悔!一定會后悔的眼淚都要流出來!
孫堅發誓,要在袁術麾下拼死奮戰,用自己的勇武劈開一條通天之路,終有一日,他要踩在劉備的腦袋上,對著他耀武揚威!
孫堅如此,袁術何嘗沒有遠大的志向呢?
他為自己身為嫡子卻不得不和庶子的袁紹一起上戰場搏命的事情感到不滿。
都是嫡子,就因為出生晚了,我就要上戰場搏命,袁基卻能安然無恙地呆在大后方享受和平與安逸。
都是嫡子,憑什么?
憑什么!
袁隗不知道袁術的心思。
考慮到袁氏的整體利益,盡管他不是很愿意,卻也還是安排人上表為袁紹討功勞,希望能給袁紹掙一份軍功——好歹是個有點膽氣的人,這一戰,到也讓袁隗對袁紹有了些不一樣的看法。
不過劉宏對此已經不是很在意了,把事情交給張讓與何進去安排,他現在只關注一件事情。
回京述職的劉備于近日都抵達了雒陽,他心心念念的謀主回來了,他很高興,第一時間宣布召見劉備。
中平四年九月二十九日,劉備低調抵達雒陽,沒有驚動任何人,抵達之后,第一時間向劉宏報備,第二時間向盧植報備,然后便回家看望母親和孩子去了。
還沒等他與母親孩子團聚一會兒,劉宏的召見命令就來了,他讓劉備趕快去見他。
見到劉備之后,劉宏拉著劉備的手就對他大吐苦水,把這些日子以來的憤懣不滿一股腦兒的全都給傾瀉出來,以至于劉備一時半會兒搞不清楚劉宏急著見自己是要商量大事還是單純的想要吐苦水。
苦水吐了一陣子,劉宏才稍微滿意了一些,然后才進入正題。
“這一次多虧了玄德的計策,朝廷才得以穩住局勢,朝堂上那些文官武將每個人想的都是自己,都是想讓自己獲取功勛獲得利益,絲毫不考慮朝廷,不考慮我,歸根結底,還是玄德為我考慮啊!”
劉備無奈的笑了笑。
“備乃漢室宗親,不為陛下考慮,還能為誰考慮呢?”
“就算是漢室宗親,也不是每個人都能為我考慮,更何況有些人能為我考慮,卻沒那個才能。”
劉宏拍了拍劉備的手背,嘆息道:“又有才能又忠誠的,也唯有玄德了,可惜玄德還要為我經營涼州、整頓鹽務,不能時時在我身邊,我是又不想離開玄德,又不得不離開玄德,兩難的很吶!”
“陛下看重備,是備的榮幸。”
劉備輕聲道:“備也很想侍奉陛下左右,但是實在是有太多的事情想要去做,有太多的東西想要回報給陛下,無法在陛下身邊侍奉,實在是罪過。”
劉宏搖搖頭。
“如果這也是罪過,滿朝文武都要被誅滅三族了,玄德無需顧慮這些,把事情辦好了,比什么都來得好。”
劉宏說著,又拉著劉備一起坐下,與他談起了之前河東郡危機的事情。
“這幫山匪非常膽大,人數還很多,又與南匈奴結盟,現在原來的單于已經死了,新的單于和并州山匪連成一片,并州一大半的郡縣都受到他們的影響,太原郡更是完全淪陷。
之前何苗和周慎不聽命令擅自出擊,幾乎打成了敗仗,以至于叛軍全身而退,而我軍無力進剿,我很擔心他們若是攢夠了糧秣,還要繼續進犯河東郡,乃至于渡河威脅到雒陽。”
劉備對之前河東郡危機的事情略有些了解。
“并州山匪的事情由來已久,可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化解,也不是一場戰爭兩場戰爭就能解決的,戰爭治標,不治本,若不治本,剿滅一次,還會出現第二次。”
劉宏連連點頭。
“是啊,但是這還不是我最擔心的地方,現在,這些朝堂上的將軍連剿滅一次都辦不到,賊匪對朝廷無敬畏之心,這可如何是好?玄德啊,你快些把涼州和鹽務整頓好,然后回來吧!”
劉備苦笑。
“若是能那么輕松的解決完畢,之前的涼州之亂又怎么能持續一百多年呢?備的確還需要時間去處理很多事情,備也很想回到雒陽為陛下解除煩惱,但現在確實還辦不到。”
劉宏兩手一攤,長嘆一聲。
“若是玄德在我身邊,我直接就能把這些事情托付給玄德全權辦理,我便能高枕無憂,等著玄德發來喜報,那就行了,那才是真正的圣天子、太平天子,可現在,倒成了個日夜不得安寢的麻煩天子!
玄德啊,你是不知道啊,我是真的對這些麻煩事沒辦法,想要交給旁人去處理,卻沒有一個人能夠順遂我的心意,能夠真正為我分憂,心里想的全是他們自己!
我也想提拔更多的漢室宗親啊,但是漢室宗親里,又有幾個人能夠和玄德相提并論呢?找些平庸無能的,還不知道要把局面搞到什么地步,到最后煩擾的,還是我!唉!”
劉宏一臉“我好累,累的都不想當皇帝了”之類的表情,弄得劉備相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