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規則變更
“總而言之，按照我們今天上午討論的內容來說，之前的約定暫且作廢了。”
晚上，在據點的餐桌上，用完晚餐后的魔法少女們聚集在一起，而麻生圓香在略作鋪墊后，便對著眾人如此宣布道：“就算是比試輸了，兩邊也不會有任何一邊受到約束，贏了也不代表必須去考試，輸了也不代表不可以去。該考試的考試，該回家的回家。嗯，這么朝令夕改真是抱歉，但姑且是改成這樣了。”
沒有人第一時間回應她。
別說是方亭市小隊了，就連柏安市小隊，她自己的隊員們都是一臉迷茫地看著她，想來都沒弄明白麻生圓香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但就算沒弄明白，也終究要有一個人接過話茬，最終還是夏涼主動開口，負起了這份責任：
“那…請問一下，如果不存在勝過你們小隊才能去考試的限制，還有必要繼續進行比試嗎？”
“有。”
此前一直默不作聲的翠雀回答道：“就當是認清考試的強度，以及了解同輩魔法少女的實力吧，你們目前接觸過的魔法少女還是太少了，這次實戰的機會不容錯過。”
“實戰的機會…么。”
夏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柏安市小隊的方向，然后又對著翠雀點了點頭：“我了解了，我會認真準備的。”
“嗯。”翠雀同樣對著她點頭，然后環視其他人：“結論差不多就是這樣，其他人也不用這么拘謹，有什么疑問都可以提。”
話音落下，木百合就舉起了手。
“你說。”翠雀向她示意。
“那我可以自己指定對手嗎？”木百合眨巴著眼睛。
翠雀不置可否，平靜地反問道：“理論上我沒有立場強迫你們跟誰對戰，但是方便說一下理由嗎？”
“因為我跟那家伙有矛盾。”木百合微微側頭，向方亭市小隊的方向瞄了一眼。
循著其視線，翠雀也很輕松就找到了對方所說的“矛盾對象”——自己的女兒，林小璐。
她神情微滯，但很快這點異樣就被掩蓋了下去。她又看向林小璐，希望這些只是單方面的誤解，但是視線剛轉過去，就見自己的女兒也針尖對麥芒地瞪了木百合一眼。
看來還真不是什么誤會。
確認木百合說的是真的以后，翠雀下意識抽了抽嘴角。
雖然以前就有這種感覺了，但自己的女兒的人際交往能力是不是差過頭了？不說交朋友，短短幾天時間能從三個陌生人里處出來兩個仇人，屬實超乎常人了。
可惜這些話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眼下是斷然沒法說出口的，所以她又只能看向麻生圓香，希望能從這邊得到一點有效的建議。
“不行。”
麻生圓香的建議也很干脆，兩個詞就把木百合的提議給否掉了。
“為什么？”木百合頓時不滿地鼓起臉頰。
“因為這樣太沒禮貌了，笨蛋。”
麻生圓香嘆了口氣：“具體比試對象我們到時候抽簽決定，挑對手這事沒得談，過。”
木百合被輕易一票否決，下一個提問的就輪到了白薊。這名曾經被欽定為柏安市未來隊長的魔法少女也已經半舉起手，顯然對這個安排有自己的看法。
“我可以問一問為什么取消了之前的約定嗎？按照導師先前的提議，如果明年的考核真的十分危險的話，事前驗證實力應該是有必要性的。”
被翠雀示意發言后，她也順勢提出了自己的疑惑：“當然，我服從導師的安排，現在的問題僅僅只是我個人的好奇心。”
經過兩天時間的調整，相比剛來到方亭市的那個晚上，白薊也已經收斂了情緒，重新展現出其穩重的一面。
如果不是她和林小璐之間依然一句對話都沒有，雙方連看都懶得看對方一眼，翠雀恐怕會以為兩個人之間的矛盾已經結束了。
“因為我和你們老師討論過了，最終還是認為，考核這種事情，尊重隊員的個人意愿比較重要。”
至于白薊提出來的這個問題，翠雀這邊也早有預料，已經準備了腹稿，所以對答如流：“只要做好了應對危險的相應覺悟，那么我們也沒有理由攔著你們，至于考核危險性的問題…明年我會陪參加考試的人一起去，這方面也不需要太擔心。”
這句話翠雀其實沒有說完，比如自己為什么要陪著一起去國度，又怎么樣保證她們的安全，她其實不太方便解釋。
她實在很難就這么告訴眼前的孩子們，自己去國度只是因為需要一個考生的假身份，最后還得用這個假身份和她們一起去考試…
倒也不是擔心這些孩子們泄密，只是單純覺得自己療傷這件事情她們也插不上手，現在這個節骨眼上說出去，僅僅是徒增顧慮罷了。
只不過，哪怕她不解釋這方面的東西，只是說了一句“自己會去”，都足以打消后輩們的疑慮。別說是柏安市這些對她并不熟悉的魔法少女了，哪怕方亭市小隊的三人也沒有對此提出異議。
于是這個問題也被就此帶過。
最后一個舉手的人是林小璐。
說是舉手可能有那么些勉強，因為她的小臂全都平攤在桌子上，豎起來的僅僅只有一只手掌罷了，顯然她自己都對是否要做這個動作有所疑慮。
而當翠雀目光轉向她時，林小璐那舉起半截的手甚至還塌了下去，她錯開了視線，想要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
“有什么想問的嗎？”只不過，翠雀的目光并沒有錯過她的小動作，很敏銳地在第一時間發現了林小璐好像想說什么的意愿。
被點到名字，林小璐愣了愣，張了張口，半晌，擠出來了一縷細若蚊吟的聲音：“…之所以取消之前的約定，是不是因為…”
“抱歉，我沒聽清楚。”只聽懂了幾個詞語的翠雀不禁皺眉。
“…沒什么。”
林小璐聲音微頓，最終搖了搖頭：“只是一些不重要的東西，我沒有別的問題了。”
她這么說著，埋下頭去盯著飯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剩下翠雀坐在對面欲言又止，想勸卻不知道從何勸起。又見周圍已經沒人舉手，想來是想問的問題都問過了，也不好意思再拖時間，不得不輕嘆一聲：
“那就解散吧。”
夜漸深，月高懸。
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據點中的魔法少女們都逐漸結束了自己一天的活動，洗漱回房，陷入了夢鄉。
對于大多數魔法少女來說，按時入睡是一個很好的習慣，因為殘獸時常會在夜晚，甚至是后半夜出沒。如果熬到太晚才睡覺的話，當殘獸出現時往往并沒有經歷一個完整的睡眠周期，會是以一種昏沉的狀態被迫出擊，相當不利于戰斗。
這些躺在床上的魔法少女中，雖然也有不少人懷揣心事，直到入睡前都悶悶不樂，但終究勞累一天，敵不過困意后還是在被褥間閉上了眼。
唯有兩個房間，在這個時間點還亮著燈。
其中一個便是翠雀的房間，還沒入睡的原因無他，工作還沒處理完。
管理偌大的異策局，哪怕林昀已經盡可能放權，把瑣事雜事相關都丟給了相對信得過的員工，但依然有大量的協調，審批，決策工作要做。
這些工作很多白天處理不完，到了晚上林昀也不敢在異策局加班，只能帶回據點，等夜深人靜后再一個人去做。
好消息是，自從紅思與回來以后，因為文件傳到他手里已經先經過一層篩選，所以工作量已經降低了不少。
而現在，翠雀就在審閱今天的最后一份文件。
這份文件是后勤部提交的，有關魔法武裝的使用損耗情況，作為魔法武裝的直接提供人，她需要核實這份報告后再向調查院申請維修和補足。
能夠讓魔術使擁有單兵面對卵級殘獸的能力，魔法武裝對異策局來說事關重大，所以翠雀需要好好審核其中每一個數據，確保不會有任何一處紕漏。
又大概是因為閱讀文件時實在太過入神，以至于她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桌子邊上多了一個人。
完全沒有感知到敵意，也完全沒有感知到魔力的波動，以至于翠雀下意識忽略了這個人的存在。直到余光中這抹人影的存在感越來越強，她才后知后覺地把目光從文件上移開，向一旁看去。
站在那里的是一個出乎她意料的人——夏涼。
自從月圓節的夜晚之后，從走馬上任成為異策局局長以來，林昀，或者說翠雀要處理的煩心事實在太多，所以和女孩們的相處時間難免會少了那么一些。
而夏涼，雖然并非有意，但的確是近來與她獨處最少的一個孩子。
原因也很簡單，因為省心。
和總是制造各種動靜引人注意的林小璐，以及越是沒動靜越是讓人擔憂的白靜萱相比，夏涼近來的確是太讓人省心了。
雖然偶爾也會有一些小小的，無傷大雅的惡作劇，但比起另外兩位隊員來說，這種程度的惡作劇真的算不上什么。
再加上無論學習，能力開華，還是魔法少女方面的修習，夏涼都展現出了相當高的天賦和悟性，就連教學都不需要翠雀花費太多的時間。以至于不知不覺間，翠雀和她之間的相處就變得稀少了許多。
此時，夏涼像是這樣突然跑過來，倒是讓翠雀感覺有點懷念了。
“有什么事嗎？”所以她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用一種更加鄭重的態度道：“以及來的時候可以說一聲。”
“給。”夏涼這么說著，雙手突然前推，把一盞茶杯遞了過來：“剛用開水沖的，可能要過一會才能喝。”
翠雀這才注意到，對方來的時候泡了一杯茶。
“謝謝。”
接過了茶杯，翠雀在杯子的邊緣微微磨拭，確認了杯子里的水的確很燙：“是修習遇到什么問題了？”
“沒有哦。”
對此，夏涼只是搖了搖頭：“我只是突然想來看看。”
“看什么？”
“不知道，必須要帶著什么目的嗎？”
“…倒也不是。”
夏涼這有些飄忽的態度讓翠雀有些捉摸不透，但還是按照往常，從辦公桌邊拉出了另外一把椅子：“坐下吧。”
這把椅子原本是用來開學習會用的，不過柏安市小隊來了以后，要招待客人的情景更多，所以也有將近一周沒有舉行了。
夏涼一聲不吭地接過椅子，在桌子邊上坐下，然后就這么沉默地看著翠雀，氣氛一時變得頗為奇怪。
“小前輩不用繼續工作嗎？”
半晌，她開口：“不用在意我也可以哦，繼續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旁邊有人一直盯著你看，怎么可能安心工作。”
翠雀手指敲擊茶杯，耷拉著眼瞼：“時間都這么晚了，你不用去睡覺嗎？”
“暫時還不困。”
雙手撐住面頰，夏涼輕聲嘟囔：“反而是小前輩伱自己，‘我很累’這三個字感覺都要寫在臉上了。”
“…有嗎？”
翠雀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然而魔法少女的身軀并不會有真實的汗水，所以入手的只是依然光潔的皮膚：“我想應該還沒有到那種程度。”
“嘆氣的次數也變多了哦，最近，看上去心情很差的樣子。”
“這倒是事實。”
對于夏涼所反映的情況，翠雀也難以否認：“謝謝你的安心，不過放心，我其實并沒有情緒很低落，很多時候只是下意識就這么做了。”
房間里突然又沒有聲音了。
兩個人一個看著對方，另外一個略微低頭，明明都沒有在做什么事，但卻都一言不發。
“小璐那邊沒有問題嗎？我看她好幾天都偷偷摸摸去找麻生小姐。”
過了好幾分鐘，夏涼才突然開口問道，“小前輩你應該知道吧？”
“沒問題的，這件事我和麻生討論過。”
望著手中的茶杯，看著瓷面上那模糊的倒影，翠雀輕聲道：“在這件事上，我確實要學會松手，不要抓得那么緊。”
“那小萱呢？突然讓她和別的魔法少女比試，她的魔裝其實不適合一對一的戰斗。”
“白靜萱…不用擔心她的實力，只需要關注她的發揮就好。”翠雀平靜地道。
“總感覺小前輩偷偷給小萱開了小灶？”
“…沒有的事。”
“那，為什么對她的能力那么有信心？”
“只不過是和她交流了一些東西，發現了一些特別的天賦，你們很快也會知道的。”翠雀含糊其辭。
“嗯？哦。”知道翠雀只是在敷衍，夏涼不置可否地回應道。
敲擊在茶杯上的聲音不停，但輕重并不均勻，窗外的枯木在寒風中微微搖曳，發出輕微的脆響。
夏涼依舊捧著面頰，面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看著翠雀，然后，輕聲問道：
“那…我呢？”
敲擊在茶杯上的手指停頓了。
墻壁上的掛鐘依然在發出清脆的鐘表運轉聲，然而在仿佛凝滯的空氣中卻顯得有那么些不協調。
翠雀終于把目光從桌面上移開。
現在，她不得不去正視面前的少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