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
魚流穿梭如織,光線微暗,卻也可見遠處淺海區的珊瑚群落,五顏六色,絢爛多彩。
“沒想到,海下竟是如此神奇。不過,倒也不是多看的時候,前輩還在等著,該做事了。”
“目標地點,數百里之外的一只海龜嗎?”
徐緩感知著腦海中光影地圖的一顆小點,暗自將警惕提到最高,向著對方所在的方位一路而去。
這光影地圖,乃是方銳一縷極微弱的神魂之力映照,只有感知‘邪神之種’寄生之物位置的功效,并完全封禁于徐緩體內,倒也不虞讓‘邪神之種’應激挪移。
那張青紫色神符也是同樣的道理,蘊含偉力盡數封禁內斂,在不激活的狀態下,相當于死物,沒有半點神異。
這同時也意味著,接下來,方銳不可能再給予徐緩任何幫助,一路過去的艱難、乃至危險,都需要他自己想辦法克服。
“不過,若不危險,前輩又怎會開出如此豐厚的條件?甚至,若非我有些名聲,這般高風險、高收益的任務,都萬不可能輪到我。”
徐緩對自己有著清醒的認知,極為珍惜這次機會,甚至冥冥中有著預感,這將會是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逆天改命的大機緣,比曾經得到《厚土功》都大!
不過,事越大,心越靜,他此刻拋卻一切雜念,全身心沉浸在這次任務中。
或許正是因為這份謹慎,一連靠近上百里,都是平靜無事。
“按照地圖比例現在,大概進入距離目標百里之內了。”
徐緩敏銳注意到,這時,自己貼身固定的‘凈靈珠’,開始散發出細微毫光,讓周身視覺、乃至武道靈覺都不可察的極黯淡黑氣顯形,又歸于湮滅。
“按照前輩的說法,這只是那‘邪神之種’本能逸散的污染。只是本能,都能夠渲染百里之地嗎?當真是恐怖!”
徐緩暗道一聲,更加警惕小心,也不再吝惜開始動用真元,將在水中穿行的聲音隔絕,同時,擬態變色在視覺上消失。
在過了百里這個分界線,接下來的路程中,遇到海獸越來越強大,甚至,有一些氣息都不弱于他。
當然,縱然再不弱,也只有一階層次。
——二階及其之上的所有墮落之妖,此前,已經被方銳清理過一遍了。
“我的任務,乃是在目標一里之內激活神符,卻是沒有和這些海獸纏斗的必要。”
徐緩無聲無息,將路上遇到海獸一一繞開。
仍舊無事。
他的這份好運氣,一直持續到了距離‘邪神之種’寄生的大海龜,還有大約二十里之處。
且說。
徐緩真元擬態,隔絕聲音、熱量、視覺圖像,如一道海水中的幽靈,悄無聲息向前。
這時,一道巨大如小山的陰影突然飛快掠過,正是一頭一階巔峰正在捕食的鯨妖。
“不好!”
徐緩本在緩緩潛行,在驟然掠過的鯨妖下,根本來不及躲避,就被一張黑暗巨口吞入,開始遭到妖力侵蝕、消化。
‘不知道這頭鯨妖接下來將去往何處,按兵不動潛伏下去,變數太大了。罷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殺!’
他果斷作出決定,反手激活法寶‘三山印’,一股厚重、鋒銳之氣息散發。
本來,徐緩是準備打算對準此頭鯨妖的谷道,可想到萬一如此,殺鯨不死,反遭糾纏,多生變故;又感受到了法寶‘三山印’絕強力量,有把握一擊斃命,便臨時改變主意,操控‘三山印’對準了鯨妖的腦袋刺出。
噗嗤!
一頭玄黑色的尖銳山峰旋轉,刺破鯨妖的腦袋,讓他破身而出。
這頭一階巔峰的鯨妖果然一擊斃命。
汩汩!
暗黑色的鮮血涌動,從致命傷口如噴泉噴射,濃郁的血腥味彌散。
此頭鯨妖的尸體本就是極好材料,若是帶回岸上,絕對可以賣出天價,若它體內誕生了龍涎香那般奇珍,更是價值不可估量。
徐緩卻是連檢查都沒有,沖出鯨妖體外后,瞬間向前離開。
他是分得清輕重取舍之人!
鯨妖之尸、可能的龍涎香,固然珍貴,但若是耽誤下去,吸引其它海妖前來,因而影響了任務,那就是大罪過了。
果不其然。
正如徐緩所料,鯨妖死亡的血腥味散開,吸引附近海妖蜂擁匯聚而來。
‘邪神之種’寄生的那頭海龜本來已距離不遠,附近墮落之妖密度極高,在瘋狂本能驅使下,密密麻麻,如若妖潮爆發。
徐緩撞死一條劍魚妖,又反手鎮壓一烏賊妖、章魚妖,最后索性催動法寶‘三山印’膨脹如山岳,擋在前方開路。
雖然他能級不高,不大可能讓‘邪神之種’自主挪移,但如今驚動對方的寄宿體是必然的,以免夜長夢多,這時就全力爆發,速度快若流光,掠向‘邪神之種’寄生的大海龜。
十八里!
十五里!
十二里!
十里!
過了十里的界限,‘凈靈珠’已是明亮如月,為徐緩擋下恐怖的污染。
但直接的污染被擋下,附帶的心魔、墮落之念,卻是無法避免。
這些東西正是姜若瑄《道心種魔大法》最好的資糧,但資糧多了也會噎死人的,若是她在此,恐怕就會被反向毒奶,瞬間撐爆。
徐緩也沒有好到哪里去,恐怖的心魔、墮落之念,瞬間如潮水淹沒了他的意識,營造出如輪回一般的幻象,只有身軀仍在憑著慣性向前。
在如此短短距離,短短瞬息間,他好似已經經過了千百世輪回,忘了自己是誰,只有一個執念‘靠近前去,激發神符’,卻又憑借著這個執念之錨,赤紅的眼睛中竟然又硬生生恢復一線清明。
若是方銳在這里,看到這一幕,必然都會為徐緩的心性驚嘆,他預料到了這任務需要強大的心性,卻都沒預料到心性要求會是如此之高。
呼嚕嚕!
這時,‘邪神之種’寄生的大海龜見到徐緩這么一只小蟲子撲來,不知為何,突然莫名地感到一陣不安,本能排斥對方靠近,下意識張口一吐,一道水龍卷吐出。
因為‘邪神之種’影響,這一刻它竟然突破二階,水龍卷裹挾恐怖威勢。
“不行,現在距離目標一里多點,還差一些。”
徐緩眼睛中維系著一線清明,此時一咬舌尖,做下決定,真元灌注法寶‘三山印’,讓它膨脹如海底長出的三座山岳。
他畢竟只是一階,縱使全力操控法寶‘三山印’,卻仍是被那水龍卷撼動倒飛,牽連自身都是吐血。
然而,徐緩這時卻向著計算地點猛地一撲,‘三山印’撼動后移攪動水流,讓他回旋,向前帶出一截。
而就是這一下,進入了距離大海龜一里之內!
徐緩雙目爆發出奪目神采,激活懷中方銳所賜青紫神符:“成了!”
封禁中的青紫神符激活,浩瀚偉力橫掃而出,感知到這股力量,寄宿海龜體內的‘邪神之種’本能便要應激挪移,但那股偉力卻已禁錮了這一片地域,又豈能做到?
南洋。
“我所賜之符被激活了。”
正在等待中的方銳感知到了什么,忽而睜眼,剎那之間已是了然一切。
“徐緩做得不錯,這顆‘邪神之種’,終于讓我堵住你了!”
他微微一笑,下一刻,已是消失在此處海面上。
在徐緩激活方銳所賜青紫色神符,封禁此處,讓‘邪神之種’應激挪移失敗的下一刻。
‘邪神之種’寄生的大海龜身體瞬間僵直,氣息消亡,然而,這并不意味著結束,更恐怖的變化在發生。
一顆如嬰兒拳頭大小、色澤深黑、仿佛蘊含世界極致邪惡的球形種子,從大海龜身上懸浮而出,與虛空中一團扭曲流動的漆黑之水碰撞。
正是‘邪神之種’與墮落侵染的先天水神帝工,此刻二者結合,正在發生未知之變化!
此前,它們能夠應激挪移,躲避方銳,現在被封禁了挪移之能,已然沒了隱藏的必要,赫然只能殊死一搏。
咔嚓嚓!
完成方銳吩咐、重傷的徐緩,這一刻忽而低頭,他看到‘凈靈珠’浮現出細密的裂紋,最終,一下子崩碎。
赫然是,污染超標,超過了凈化極限。
“我…”
沒有了‘凈靈珠’防護,徐緩瞬間感到,自己身軀似要出現恐怖的異化。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身影擋在了前方,剎那間,所有污染盡數被隔絕。
“辛苦了,稍等。”
他對徐緩微微頷首,拂袖一掃將對方收入洞天,旋即看向前方的怪物。
是的,就是怪物!
此時,侵染墮落的先天水神帝工已然融合了‘邪神之種’,形貌大體還是曾經見過的現身水神帝工容貌,只不過頭頂的跳動的水流變成了玄黑色,體表長滿了惡心的鱗片,還有如呼吸一般的惡心肉瘤。
可謂怪物無疑!
如果說,這還不算什么,那么,原本五階巔峰的先天水神帝工,此時在融合了‘邪神之種’后,氣息已然破入六階撼動封禁此處的偉力都有崩潰的趨勢。
“大袞!”
方銳見到這一幕,心神之中,瞬間浮現出‘邪神之種’所歸屬邪神的名諱,神色凝重,卻并未召喚冥君分身而來。
冥君分身正在點殺邪神化身‘大天魔’深層感染者,抽調冥君分身而來,指不定會鬧出什么幺蛾子,故而,這次他準備本尊親自動手。
“正好突破天仙境后,還未曾有一戰…起!”
方銳心念一動,身后整個洞天虛影出現,洞天法域之力橫掃滲透,凝固方圓三萬里之一切,廣袤海水中的無數海獸如被凍結入琥珀的蟲子。
這正是洞天法域之力的恐怖!
若是這一招,針對本土古神,頃刻之間,就能將祂門變成普通人宰割,可謂虐菜之大招。
然而,此刻墮落的先天水神帝工與‘邪神之種’結合的怪物,邪神‘大袞’的子體卻是六階。
祂的身軀盯著洞天法域封禁,瞬間炸開。
緊接著。
嘩啦啦!
轟隆隆!
‘大袞’炸開之后,身軀化作一道黑色水流,流過哪里,被方銳洞天法域之力凝滯的哪里就是解凍,被侵染成滔滔黑水,其中的生物也飛快被同化為墮落之妖…
并且,它們與之前可以轉變為母巢的墮落之妖,最高只有三階不同,這次的墮落之妖,其中竟然有揠苗助長、強行臨時拔升的四階、五階!
隨著漆黑海水崩騰,那般污染仿佛也在自我繁殖一般,其中墮落之妖越來越多,洞天法域之力都在蠶食,滔滔黑水幾欲有蕩盡天下之勢。
“好一個‘大袞’,執掌法則乃是繁殖、水,正好與先天水神帝工適配,在奪了先天水神帝工的操控天地之水的權限,可以短暫減弱世界壓制,此地又在大海的環境…種種綜合之下,祂的戰力在六階之中都算是強大的。”
方銳感嘆一聲,雙手十指忽而如彈琴般舞動,身后灰、半透明、銀白三色鎖鏈交織而出。
正是他所領悟的輪回、光陰、空間法則,此刻融入洞天法域之中,讓后者得到了史詩性的版本加強。
嗡!嗡!嗡!嗡!
洞天法域之內,空間挪移,‘大袞’所化黑水、其中墮落之妖,被飛快分割、分散;光陰法則之下,它們飛快老去;輪回法則,直接強制腐朽者消亡…
三者結合,一條龍服務。
頃刻間,‘大袞’就開始崩塌式敗退。
然而,祂忽然短尾求生,舍棄部分力量,集中剩下軀體,對準方銳洞天之域中的虛空一點撞去。
咔嚓!
此處似乎是一個薄弱點,洞天之域頓時破碎出一道縫隙,讓‘大袞’一頭扎入。
赫然,祂的目標從來都不是打敗方銳,而是從洞天之域中逃出,進行挪移保命。
“呵!”
方銳突然詭秘一笑。
他又怎會留下如此明顯的破綻?
下一刻。
方銳身形一閃,正好出現在那處洞天之域的破綻之外,張開袖子迎接沖出的‘大袞’,守株待兔將祂收入袖中,繼而轉移入自家洞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