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瀾這是要突破返虛之境了。”
返虛之境,在新法中位列四階,乃是由‘凡’到‘仙’的蛻變,此境又稱人仙,這是從前虞云瀾都未達到的生命層次。
方銳神色認真,以神通‘天子望氣’,觀望而去。
只見,風起云涌之中,此山附近,周遭十里之地的靈機、山脈地氣、水脈之氣,都仿佛受到牽引般,形成漩渦匯聚而來。
這赫然是虞云瀾在突破之中,靈師修為轉化殆盡,此時,本能地開始吸收外界能量。
只是,此片洞天之中,雖然之前經過方銳造化靈機,但說實話,普遍靈機濃度還是不夠高,不足以支撐一位修士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突破人仙。
或者說,僅僅憑借突破之時,本能牽引周遭十里靈機,所需資糧遠遠不夠。
本命靈寶‘周天星辰圖’心神相連,化作一道流光飛出,在山崖上空衍化漫天星辰,縷縷光芒垂落,正是儲存其中的氣運。
——方仙道最大優點之一,就是兼收并蓄,可吸收氣運、山脈地氣、水脈之氣、日月精華、天地煞氣等世界本源的次級能量,此時,這些氣運自然可以直接作為資糧煉化。
但或許是‘周天星辰圖’儲存的氣運不夠多,也或許是方銳為虞云瀾推衍的《造化金章》層次太高,縱使有氣運補充,仍稍稍有些勉強。
“該我出手了。若是在外界,還有些麻煩,可在我的洞天之中,問題就簡單多了!”
方銳心中一動,面板500000劫運點消退,以天仙之能轉化為世界本源,灌注入‘洞天之種’。
整個洞天再度嗡鳴,三萬里周天方圓,每一寸有著縷縷青紫色光芒氤氳。
“世界本源等階過高,洞天之力亦是,好雖好,但卻不利于此刻直接吸收,靈機、山脈之氣、水脈之氣倒是可以,但最適合云瀾功法《造化金章》的,卻還是星光、月華。”
方銳心中如此念頭閃過,伸手一招。
剎那間,整個洞天,白日化作黑夜,夜空之中,一輪姣姣明月與無窮璀璨星辰化作的銀河,同時映照出現。
下一刻。
嘩!嘩!嘩!
三萬里方圓的月華、星光,仿佛被一股恐怖的場域之力扭曲,吹落而下,形如漏斗,灌注而來。
這一幕視覺效果震撼至極——哪怕曾經的圣皇見了,都必要大駭失色,自愧弗如。
這就是洞天之主的偉力,一念改變天象,顛倒陰陽乾坤,這還只是調動能量供應,若是用于戰斗,可想而知,該是何等恐怖。
且說,三萬里月華、星光扭曲為漏斗攢聚落下,又經過‘周天星辰圖’過濾,化作一片柔和的銀白色光影,如荷塘月色的水波粼粼蕩漾。
九霄之上是璀璨的明月星辰,下方是‘周天星辰圖’所化的周天小星辰,兩層星辰,一者浩瀚,一者柔美…
僅僅觀去,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唯美浪漫。
這時,虞云瀾的心神忽而波動。
方銳猜出她的想法,傳音而去:“云瀾,不必顧及,當初我們結為道侶之時,我并未送你什么,今日我就以漫天星光,作為聘禮。你盡管突破,讓我看看最好的你!”
虞云瀾本以為,自己不是那種會為甜言蜜語動容之人,可方銳此時之言,猶如一支箭正中紅心,讓她心跳都不自覺加快,生出無窮動力,心神專注突破。
有著洞天的能量供給,如一個大型聚能陣加持,這般情況下,完全不用擔心突破中的能量問題,可以一意專心突破。
虞云瀾困于三階巔峰不知多少年,底蘊深厚,神魂強大,更踏上了規則之路,自身全無破綻,自然順利至極。
嘩啦啦!
她位于風眼位置,吞吸粼粼星光,頃刻之間,已是踏破返虛門檻,開始蛻變。
由凡入仙,內外升華開始了!
一道道如靈動魚兒的月白光縷穿梭,虞云瀾仙軀洗禮,冰雪為肌玉為骨,眉心一枚銀白色月桂樹圖案流轉,愈發清冷如廣寒嫦娥。
這白玉京后山之上,草木靈植開始瘋狂生長,距離最近的那棵大菩提樹,更是通體熠熠閃爍,化作了星光菩提樹。
半盞茶后。
虞云瀾仙體成就,至此,卻仍未結束,從前多年積累底蘊,在這一刻迎來了大爆發。
返虛境修煉第一步感悟天地,虞云瀾天心靈體得天獨厚,早就完成,此時瞬間邁過;
返虛境修煉第二步,凝聚道種,在造化法則之助下,盞茶成就;
返虛境修煉第三步,元神合入道種,化作‘福地之種’,因為元神強大,一刻融入。
厚積薄發,虞云瀾步入返虛境界大圓滿,只差一步,就可開辟福地,成就五階地仙!
而在光陰、造化法則加持之下,真實戰力,實則已經破入五階。
這雖比不得方銳,但在方銳之下,哪怕如媧皇等本土古神面前,也可自保,若能開辟福地,成就地仙,恐怕對上本土古神也能戰而勝之。
可以說,到了這一步,在上古之時,諸多大能之中也非弱者了。
‘可惜沒能一舉開辟福地。’
方銳為虞云瀾遺憾。
沒能證就地仙…
一則虞云瀾暫未選好‘福地之種’的寄托之物;二則,面板殘余劫運點只有二三十萬,不夠支撐福地開辟了。
至于劫運點消耗嚴重,對如今的方銳來說,其實并不算什么大事,以他現在的實力地位,一舉一動都有著莫大影響,輕易可收割劫運點。
更別說,傳道教化眾生,成為世界之主,這種大目標在邁進之時,順帶就會有劫運點反饋。
言歸正傳。
虞云瀾氣息趨于穩定,明眸睜開,燦若星辰,月華涌動讓裙裳翩翩,整個人好似要乘風歸去。
她向著方銳看來,漫天璀璨星辰倒映入眼中,卻盡數成了背景,真正入心的,只有那一人。
先前,突破之中,神魂凈化,整個洞天三萬里星光,那是多大的支持?
尤其是那句‘我以漫天星光作為聘禮’,如今想來,仍讓虞云瀾心弦如春日暖陽下的湖水,粼粼波動。
虞云瀾本想道謝的,可又覺得生分,抿了抿唇。
“云瀾很厲害。”
方銳率先開口,并肩來到身后的懸崖,一者青衫、一者白裙,沐浴風中,面對星辰匯聚而成的銀河。
“講道教化眾生,開啟修行大世,我目前還有所不足,我的打算,先教弟子…那大概是一場遠行,云瀾伱要找天心玄女,我們一起?”
“我很期待。”
虞云瀾如是道。
她本來是要找這一代天心玄女的,可現在,這件事突然就不重要了。
也不知是否是世界意志潛移默化影響,每數百年,總有一位天心靈體誕生,作為天心玄女進入紫霄閣,肩任守衛世界之責。
但時至如今,世界之內,有方銳坐鎮,紫霄閣、天心玄女,似乎已沒了缺少不可的必要性。
“李曌忙里偷閑可以,卻是長久離不開建業,雪兒亦不用說,此行,大概只有我們兩個人。”
方銳說著,看向虞云瀾。
心有靈犀般,這時,虞云瀾也恰巧看來,兩人對視,目光如絲。
她抿了抿唇,忽而踮起腳尖湊過來,緊張地如云霞的紅暈浮上腮邊、長長睫毛都在顫動,但動作卻堅定,對著方銳唇角吻下。
“這是…賭注。”如夢境呢喃的細微聲音,似有若無。
這一刻,星光綻放,籠罩三萬里方圓仙境一般的洞天,輝映出唇角晶瑩,靜謐勾勒出兩道重疊的身影。
傍晚。
洞天之內舉行了一場大宴,說是大宴,其實也就方銳、虞云瀾,下朝的李曌,還有下衙被喚回的辛雪兒四人。
嗯,畫靈、活化木偶,兩小只不算人。
洞天玄妙,一番驚訝,自不必提。
白玉京上,虞云瀾早就游過了仙瑤宮;李曌看上了凰極宮;辛雪兒是雪云宮;畫靈小念兒也耍賴撒嬌,分了紫靈宮。
至于活化木偶,意見忽略。
當晚,方銳同樣為李曌推衍了新法,李曌一身武道修為盡數轉化,轉化之中,亦是祛除神魂中的‘靈氣之毒’污染,達到了元神三轉。
——他并非至公無私之人,傳播新法,也是從最親近的人惠及,然后身邊人,一點點擴散向外,猶如一個個同心圓。
事后,方銳訴說了旅行之事。
“旅行啊!”
李曌語氣頓了下:“我大概是去不了,主上,你和虞姐姐玩得開心…”
方銳是雷厲風行的性子,次日,就與虞云瀾一道,在李曌、辛雪兒送別中,出發離去了。
送別返回。
辛雪兒突然問道:“李姐姐,你真的沒空,陪叔叔、虞姐姐一起嗎?”
“你猜!”
李曌并未正面回答。
事實上,的確不是說朝廷離開她就運轉不了了,真要說去,她也是可以去的。
之所以不爭,是因為若強求,必會被方銳看出擔心落得一個‘不顧大體’的印象,在方銳心中丟分。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虞云瀾服用了人元小丹,可陪著主上長久;我縱使修行了新法,恐也難問道長生…主上提出的兩種方法,陰神亦有壽命,保留記憶投胎轉世卻也是變了個人。’
‘所以,虞云瀾與主上加深感情,也好啊!至少等我離開那天,主上心中可能有的一點難過,會減輕些吧!’
李曌嘴角露出苦澀的笑容。
將一個人愛到了深處,縱使對自己不利,也會為對方考慮。
曾經的她很難想象,自己這般年少之時、就看遍人情冷暖、冷漠理智之人,也會墜入愛河。
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是方銳嘴硬心軟,出手幫她鎮壓朝局?還是那日方銳心境頓悟,并肩看煙花炸開?抑或者二十年漫漫時光,點滴相處?
這種問題,連李曌自己都沒答案。
‘其實,與虞云瀾相比,我一開始就處于極度劣勢,她與主上地位平等,我卻是…姐妹相稱,還是將我拉高了地位。’
‘而且,我知道,縱使虞云瀾,在主上心中也是次一等的,最重要的卻是那個女子…’
李曌鳳眸一閃,想到了畫靈小念兒。
“唉!”
她驀然發出一聲嘆息。
若能獨享,誰愿意愛人有其他女子,更何況,她這般一個如此驕傲的人?
可惜,不能啊,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其實,有虞云瀾也不錯。如今,我元神之境,都有漫長壽命,如此漫漫時光,我與主上中多一個人,只作主上的調劑看待,打發無聊,其實…也不錯?!’
李曌這般念頭,若是被虞云瀾知道,縱使淡然清冷如她,必然也會生氣,要與李曌決斗了。
畢竟,她在乎的東西不多,方銳恰巧就是逆鱗。
至于兩人在方銳面前表現的和睦,背后么,兩人關系自然沒那么好,不過,她們都是聰明人罷了。
一個人愿意表面示弱;一個性子清冷,為了方銳,也不愿解釋,看上去就…
李曌收回發散的思維,搖頭笑了笑,看向辛雪兒:“走,咱們回去吧!”
方銳與虞云瀾的第一站,是上洛城。
他們來時,空中飄著雪花,紛紛揚揚,平原上的上洛城,如一只盤臥的雪白巨獸。
而失去了先天至寶‘混沌四象幡’,上洛比起往昔,也少了許多雄渾氣象。
說來,第一世后,方銳其實有不少次路過上洛,但出于某些情緒,皆是不入。
直到如今,自問才有了一種坦然心境,重游故地。
“你在這里生活過?”虞云瀾問道。
因為喜歡方銳,她愿意了解方銳的一切,對方銳的所有都感興趣,這也算是…愛屋及烏?
“嗯,生活了百八十年…如今歸來,山移水移,物是人非啊!”方銳嘆息。
上古之時的東、南、西、北洲陸重出,受此影響,中洲大陸版塊移動,兩界山位置相對上洛,都稍有變化;那條滔滔洛河,也因為曾經半仙世家匯聚于此,頑抗南虞,布置下‘周天星羅大陣’,讓洛河水有所改道。
真正是,山移水移。
或許,世間滄海桑田,唯獨不變的…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