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煙似霧的空氣中,雪花片片飄零,偶有撲入亭內。
絲竹管弦之樂裊裊響起,一位美貌女子身著輕紗,肌膚若隱若現,翩翩而舞,時而凌空躍起,流云水袖在半空伸展,裙袂飛揚。
“好!這位嬛兒身段可真柔韌!”一位少爺贊嘆道。
“若是擺在…嘿嘿!”笑聲中充滿了不可言說的猥瑣。
“就是她了,這個嬛兒,今晚我包了!”更有人拍案而起。
此言一出,立刻引來一片反對聲。
“呸,你誰啊?憑什么就你包了?”
“不錯,不錯,價高者得嘛!”
就在這些少爺紈绔為這位美人爭吵之時——
此刻,方銳卻只感覺反胃,嗯,之前有多享受,此刻就有多反胃,甚至想去洗洗眼睛。
以他專業級別的易容術,三品的敏銳感知,基本什么偽裝都無所遁形,故以,一眼能看出:這位所謂的‘美人’…是TN男的!
至于柔韌性好?
人家堂堂武者,能不柔韌性好嗎?還想睡人家,人家還想睡你們哪!恐怕掏出來…
‘異世界的女裝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方銳只感覺多看一眼,都是對自己眼睛的蹂躪。
他一腳踹翻桌子:“動手!咦,八斤人呢?算了,少他不少。大膽、老茍,叫人,就是他,給我抓了!”
上行下效,在方銳帶領下,李大膽、荀不惑行動是真麻利,上一個呼吸還在沉浸其中,下一刻就當即雷厲風行起身。
特別是李大膽,盯著臺上那位‘女子’,咬牙切齒,簡直恨不得將對方對他做過的事情,讓對方也…
呼啦啦!
收到信號,潛伏外面的捕頭、捕快,一哄闖入。
這番變故,讓那些少爺紈绔們興致被打斷,頓時開始罵罵咧咧。
“誰TN的攪擾小爺雅興?”
“哪個鱉孫?站出來!”
“小爺皮給伱扒了…”
當發現聲音是靠前的包廂傳來,人群哄吵聲頓時小了些,可還有少數不怵的人在繼續嚷嚷。
直到——
“神捕司辦案,閑雜人等退避,臺上那位是傳說中的男采花賊!”
這話一出,全場沉寂了幾個呼吸,然后…
“臥槽!”
“臥槽!”
“臥槽!”
一片兵荒馬亂、桌椅翻倒的聲音。
沒錯,在場是有人不太忌憚神捕司,可忌憚那位傳說中的男采花賊啊!他們來是尋歡的,可不是被尋歡的!
想想之前,還對那位生出欲望,想要睡人家…只感覺頭皮發麻,一陣腹中翻涌。
是的,此時,已經有不少人回過神,此起彼伏的干嘔聲,開始響起。
總之,再無什么攪擾雅興的異議聲了。
“放箭!”
方銳不講武德,直接一揮手。
嗖嗖嗖!
箭落如雨。
“跟我上!”
一輪箭雨過后,李大膽更是身先士卒,抽刀沖了上去。
“神捕司?多管閑事!”
那人見到已經暴露,也不裝了,直接露出男聲,長袖一揮,空氣噼啪炸聲中,眾多弓箭紛紛被蕩開。
而沖去圍攻的捕頭、捕快,也在對方長紗連點之下,一陣‘哎呦’、‘哎呦’地倒飛回去。
就連沖在最前面的七品大捕頭李大膽,也不例外。
不過,對方倒是也沒下死手。
再之后。
那人腳尖一點,整個騰空而起,沖破封鎖,施展身法就要逃走。
然而,一道人影擋在了對方前面。
“滾開!”
那人一袖掃來,卻被方銳輕飄飄躲過,隨即一掠上前,真氣模擬的磅礴明勁爆發,力大飛磚一掌按下。
這人直接被打得倒飛回去,落回包圍圈中,捂著胸口咳血,一陣掙扎,卻硬是坐不起來,滿面驚恐地看向方銳:“你、你…”
“穿了琵琶骨,封了竅穴,帶走!”方銳只是一揮手。
這般匆匆而來,如天神降臨現身,麻溜辦完事,又匆匆離去,只留下身后一片敬畏、忌憚、驚嘆的議論聲。
“這是神捕司的哪位啊,怎么看著有些眼生?”一位身穿錦衣的少爺問道。
“嗨,這你都不知道,沒見識了吧?那可是新的銀章大捕,方銳方銀章!”另一人接茬。
“這位方銀章,實力這么強?那位采花賊,明顯也是中品武者,可一招就被打廢了?!”
“誰說不是?”
“深不可測!恐怖如斯!”
出了春風樓。
方銳徑直去往自家馬車。
“頭兒,您這是?”
“天色已晚,回家吃飯。”
方銳沒好氣道:“不然,你們還準備讓我加班?那采花賊押走,你們自行審問就是,我先回去了。”
“頭兒,您慢走!”
荀不惑這老茍貨,不知道什么時候學到了牛八斤身上三分習性,賠著笑討好道:“您將最難的活兒都干完了,我們也總得干點什么啊!頭兒您放心,剩下的交給我們了,不管是那采花賊的藏寶地,還是他昨個兒穿什么顏色的底褲,都一定全挖您出來!”
“是啊!”
李大膽搓著手,露出猥瑣的笑聲:“我一定好好招待他…”
“呸,我要知道‘那采花賊穿什么顏色的底褲’做什么?惡心我哪?!”
方銳笑罵一聲,擺了擺手:“只是,你們悠著點啊,別太過分。”
說著,就待離開。
“頭兒!頭兒!”
這時,牛八斤出現了,氣喘吁吁過來。
“八斤,你之前上哪去了?莫不是睡女人去了?”
“是啊,這般臨陣脫逃,可不好。”
荀不惑、李大膽打趣道。
方銳也是看向牛八斤,即使這家伙某種程度真的算是‘臨陣脫逃’,也不大在乎。
畢竟,這就是個戰場氣氛組,戰斗力是七品之恥,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真在戰斗中,說不得還要分心看顧一下。
所以,這家伙只要負責好拍馬屁,伺候好吃喝就行了。
“去!去!”
牛八斤驅趕開李大膽、荀不惑,來到方銳近前,神神秘秘道:“頭兒,您之前看上的那位姑娘,我已經給您贖買了,現在就在您馬車上。”
“哦,我打聽清楚了,對方還是完璧…這是那位姑娘的身契…”
“胡鬧!我什么時候看上姑娘了?”
方銳一巴掌拍在牛八斤頭上。
真是…他是那般的人嗎?!
牛八斤縮著腦袋,雖然挨了打,但還在嘿嘿笑。
‘算了,既然都贖身了,也不好再退回去,不然,人家姑娘日子也不好過…’
方銳心理斗爭一番,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沒頭沒尾問道:“花了多少錢?”
“嘿嘿,沒花多少錢…”
在方銳直勾勾的目光注視下,牛八斤才老實道:“本來,那位老鴇要價不菲,可不是出了之前那事嘛?對方想盡快消弭這事的影響,就好說話得多了…最后,算是半賣半送…”
“行了,審問那采花賊撬出來的份子,你從我的份額中多領一份。”
這般的灰色收入,分配都有一套約定俗成的規矩,誰出力多,誰受傷…其中門道多著哪!
方銳這般說,算是變相地給牛八斤補償。
“哎,頭兒…”牛八斤還要說什么。
“就這么定了。”方銳擺擺手,已經轉身走了。
這般事情,不好讓屬下墊錢,不然還顯得他多摳門哪!再者,人家腰包也不富裕。
至于贖買個姑娘?
這是事么?身為大虞特權階級,贖買上一個青樓姑娘怎么了?
這是做善事,拯救人家姑娘出火坑,為大虞的共同富裕做貢獻…
好吧,不扯了。
總之,方銳從沒有什么道德潔癖,更不是圣人君子,雖然不會強迫別人,但也不會拒絕身份特權帶來的便利。
從心所欲,不逾底線,問心無愧,其它,隨緣吧!
上了馬車。
果然,那女子已經在了,偷瞄了方銳一眼,站起身,落落大方福身一禮:“老爺!”
說實話,她看到方銳如此年輕俊逸,心中是竊喜的——如她這般青樓女子,總要梳籠出閣的,一人私寵,總比一點朱唇萬人嘗來得好;贖買的人年輕俊逸,總比什么大腹便便的丑陋富商來得好。
‘就是不知道這位公子脾性如何?’她暗忖道。
“嗯!”
方銳淡淡應了聲,伸出兩根手指,抬起這女子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妾身柳盼兒。”
“美目盼盼,顧盼生情,好名字!”
方銳微微頷首。
這時,外面突然響起車夫不合時宜的聲音:“老爺,可是直接回府?”
‘不然呢?難道去外院?金屋藏嬌?’
話說,這確實是個方法,方家也的確有置備的外院,不過沒瞞著三娘子,去了別處,她肯定知道。
‘只是,我也沒想瞞著三姐姐,沒意義,反倒顯得我做賊心虛,不如坦誠一些。’
方銳暗忖著,吩咐道:“直接回府吧!”
“是,老爺!”
今日,方薛氏、三娘子一如既往在門口迎接,不但是她們,就連方靈、囡囡也在。
——方銳去參加雪中會…查案,耽誤了些時間,反倒是兩個小丫頭先回來。
只是,今日的氣氛,有些不太對。
因為方銳率先下車,隨后,柳盼兒跟著下來了。
“咳咳,這是我贖買來的美人,三姐姐幫著安排一下。”
方銳尷尬地說道。
就好像:丈夫下班回家,妻子、母親在家門口等著,可丈夫領回來個小三,還讓妻子幫忙安排。
他都感覺自己有些太渣了。
不過,這又是必要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是對三娘子的坦誠,而且實話實說,給柳盼兒一個身份定位,也是讓三娘子不要有心理負擔。
“這位姐姐好漂亮!”
“漂亮!”
方靈、囡囡兩個小丫頭好奇看著柳盼兒,嘀嘀咕咕。
“銳哥兒,你這…”
方薛氏瞪了方銳一眼,拉著三娘子的手,似乎是表示站她這一邊。
“阿嬸,我沒事的。”
三娘子好笑地搖了搖頭,臉上的笑意沒變,反而輕舒了口氣的到樣子,給方銳一個安心的眼神,上前拉著柳盼兒的手,一一介紹大小丫鬟認識。
她承認,一開始時,確實有些猝不及防,乃至酸澀,卻遠不止于容不下,隨后略一轉念,還有些松了口氣。
‘我和銳哥兒,始終沒有孩子,多了一個人,希望能多一份可能吧!’
在這方面,三娘子可從不小氣,不然,也不會默許,甚至鼓勵晴云、白芍兩個大丫鬟與方銳…
這時,一眾大小丫鬟在三娘子介紹下,一一過來向柳盼兒見禮。
說實話,她們心中是不大歡迎頭上多出一個新主子的,更擔心柳盼兒破壞府中的和諧氣氛,可沒得做主,不會、也不敢表現出來。
柳盼兒青樓出身,自然通曉人情世故,不知心里如何想,但至少表面上,與三娘子、大小丫鬟相處得一團和氣。
‘三姐姐真是…’
方銳看出三娘子的真心,轉念之間,也明白了三娘子的想法,心中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晚飯。
方銳讓人將晚飯送去,柳盼兒自己在房間吃,他則如往常一般,在堂屋這邊,和方薛氏、三娘子、方靈、囡囡一起。
飯間,如以往一般其樂融融,方薛氏、三娘子也默契地不再提柳盼兒之事。
其實,在她們看來,這真的并非多大的事。
方薛氏默認柳盼兒的存在,畢竟,也是想要抱孫子的。
三娘子自己和方銳迄今沒有生出孩子,對方銳找女人的態度,是放任,乃至于鼓勵的。
方靈、囡囡兩個小丫頭,不太懂這些,只知道大家都好好的,吃吃喝喝就高興,活蹦亂跳。
方銳對柳盼兒么,有欲無情,也就是饞人家身子。
晚飯后。
方銳來到柳盼兒房間。
紅燭靜靜燃燒,燭油如淚,靜靜流淌,散發出柔和的朦朧光芒,輕紗搖曳。
柳盼兒如方銳說的那般,洗漱沐浴過后,換上了白色紗衣,長發束起,不施粉黛,體香裊裊。
如果說換衣服之前,柳盼兒只是和方銳記憶中的那位明星,有五六分相似,那么,此刻就有七八分了。
‘果真,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方銳心中暗嘆了聲。
“老爺!”
柳盼兒婉轉開口,聲音悅耳如黃鸝。
簾帳分開,輕紗搖曳,遮住一簾幽夢。
這邊。
晴云在幫著三娘子梳洗:“夫人,老爺在柳…小姐那邊歇息了。要我說,老爺也真是的,這般女人在外面也就是了,竟帶了回來…”
這丫頭心巧手巧,可卻是個直性子,有時說話甚至連方銳都敢頂撞。
不過,她說這話,也沒什么壞心思,是為三娘子好,同時,也是真的喜歡府中以往的氛圍,擔心柳盼兒破壞這種環境。
“晴云!”
三娘子搖搖頭,打斷了她:“這話,以后就不要說了。”
從常山縣到云山縣,從南境三州到吳中淮陰府,走過那么長長的路,她與方銳,兩人之間的信任,無須多說。
即使來到淮陰府,日子好過了,面對眾多誘惑,方銳對她也一如往初,難能可貴地不改初心,她同樣,也從沒想著去限制方銳。
“對了,你們老爺在那個過后,習慣沐浴一下,你去準備些熱水…還有,他枕的枕頭,一貫是比咱們稍高一些的,不然睡不踏實,等會也換一個…”三娘子絮絮叨叨吩咐道。
“是!”
良久,柳盼兒那邊房間蠟燭熄滅了,代表方銳安穩睡下,三娘子這邊,才跟著熄滅了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