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韻精怪么”
聽到響起在心底的回答,許元眸子垂下,呢喃一聲。
方才看那玉簡中記載她叫停唐、蘇二人用活人做實驗,他還以為這位洛熙然和許歆瑤是同一類人。
科研人員心懷仁慈,結果沒想到對方這么狠。
對敵人狠對自己更狠。
自己把自己的意魂練成了靈韻精怪灌注入血神石,誘導其余三個圣人狗咬狗去搶異鬼的軀體,最后再來個黃雀在后,控制三人中最終的贏家,帶著地宮成果去地面增援被圍攻的監天閣。
不過可惜,狠人不止一個。
那唐婉兒與蘇洛塵,甚至那頭本源異鬼也都是狠人,大亂斗之下,手段盡出,最終的結果便是大家一起寄。
唐婉兒與蘇洛塵身死道消,本源異鬼忘卻本我,被困萬年,洛熙然寄體的血神石則被一分為二無法匯聚操控異鬼。
當初小白口中的血巢之災,大概便是這場由四名圣人掀起的這場沒有勝者的鬧劇 聽到他的低喃,洛熙然以為他不懂此道,出聲解釋:
“靈韻精怪可以自行誕生于天地間,但也可以人為煉制,用邪道手法將人的意魂煉入器皿之中,你不知道也屬正.”
“我知道。”許元回神。
溫婉女聲沉默片刻,遲疑的說道:“這煉魂入器的邪法可是當初魔器門的不傳之學.”
許元發出一聲輕笑:
“什么不傳之學,這種煉制靈韻精怪的手段在外界已經爛大街了。”
洛熙然沉寂一瞬,聲音帶著些許凝重:
“如此說來,如今的外界當是魔教橫行?”
許元嘆息一聲:
“姐,現在外面已經過了萬年了。”
洛熙然那溫婉柔和的聲音帶著些許錯愕:
“.萬年?”
許元帶著一聲若有若無的笑意:“你在這血神石中沒有時間概念?”
“我我一直在沉睡,自然不知。”
洛熙然沉默少許,聲音帶上了一絲落寞:“萬年時間外界必然已然是滄海桑田了吧”
“確實是滄海桑田。”
許元帶著一抹唏噓:“你們當年人人喊打的邪道秘法,現在是朝廷允許的延壽手段,好多富商巨賈對此趨之若鶩呢。”
“延壽手段?”
洛熙然帶著不解:“此邪道秘術可是會讓受術者意魂寸裂,稍不注意便會人死魂滅,竟然有人愿意主動成為器靈?”
“都給伱說已經過了萬年,現在工序技術完善了很多,全程無痛。”
許元翻了個白眼,隨口解釋道:“當然了,存續時間應該沒你們那時的持久,現在煉制出來的靈韻精怪如果不經維護,可能十年就得消散。”
這洛熙然隔絕萬年,老古董就是老古董。
發展至今,煉魂入器的技術雖然依舊繁瑣,但已然并不算太難,在當下的大炎境內甚至可以說是很普遍。
每年都會有很多將死的修者,或者地方的一些富家老翁,知名鄉賢對此道趨之若鶩。
只要滿足禮教的高道德水準,地方官府上報,由朝廷欽差審核,最后遞交欽天監復核,就能把將死之人練成靈韻精怪,以另一種方式延續生命。
山神廟中山神,城隍廟中城隍,佛堂中的石佛皆是如此而來。
算是大炎朝廷維系地方統治的手段之一,因為這些靈韻精怪最強大者甚至可比擬融身強者。
為的減少欽天監的負擔,這些靈韻精怪,護一方平安。
當然,有著美好初衷的政令都架不住現實的誘惑。
之前許元看相府內參中描述,欽天監煉制靈韻精怪這一系列執行流程從頭到尾沒一處是干凈的。
真正的鄉賢可能有每年會有那么一兩個,但絕大部分的名額都是直接被下面的人賣了。
這里面可撈的油水太多。
世人皆俗人,越是老去,越是感受到死亡的臨近,便會愈加恐懼。
前世的頂豪都在瘋狂研究能夠續命的手段,此生之人自然也不能免俗。
這種的絕望之下,大炎朝廷煉制靈韻精怪的體系便是這些人救命的唯一稻草。
為了繼續活下去,他們愿意主動付出大量的錢財。
也因此,這項曾經只有鄉賢和長者能夠入選的政令,如今已經基本變成了地方官府每年一度的拍賣狂歡。
而拍賣的物品,便是這被練成靈韻精怪的名額。
這一點,皇帝和他老爹心里比誰都清楚,不過他倆卻都沒有任何要整治的想法。
無他,他們給得太多了。
每年煉制靈韻精怪是一筆公益性質的巨大財政支出,以如今大炎這糟糕的財政狀態根本無力負擔。
太陽底下無新鮮事,每層官員最多撈多少油水,又得上供多少,基本都已經被設下了紅線。
越過了,被發現就是抄家滅族。
大炎朝廷只需要出技術,便可以以地方富商之錢鑄身,以富商之魂護一方平安。
而且至于被練成靈韻精怪過后的富商?
而且想持續不斷的繼續活下去,就得由欽天監給你護養精魂,這又是另一筆不菲錢財政收入。
在這種畸形的政令下,
官吏貪了錢財,朝廷多了收入,商賈得了壽命。
嗯,沒有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凝魂小鬼.”
洛熙然幽幽的聲音傳來,打斷了許元的思緒:“外界應該變了很多吧?”
凝魂小鬼 許元在對這稱呼砸了咂嘴,意魂傳音:“洛小姐,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也不想永遠呆在這地宮里吧?”
“也對。”
洛熙然心間泛起陣陣漣漪:“凝魂小鬼,你方才說有圣人在追殺你?”
“對,上面還有一頭想著法把我變成她同類的異鬼.”
說著,許元簡單明了的將如今的局勢告知給了這嶄新的隨身小姐姐。
細細聽完講述,
洛熙然平淡而柔和帶上了一抹贊許:
“你一介凝魂小鬼,居然能在圣人與‘啟’之間周旋這么久,很不錯。”
又是凝魂小鬼。
“凝魂已經很強了。”
許元腹誹一句,輕嘖一聲,道:
“還有,咱能別廢話了么,有其他辦法出去么?”
密室中的那條出路確實可以出去,但成圣的蠻王也能通過那條路追上他們。
既然有了隨身小姐姐,而且這小姐姐還是這處地宮的“總工程師”,他想通過她找一個更好的辦法。
洛熙然沉默少許道:
“你應該叫我前輩。”
“哈?”許元愣了一瞬。
洛熙然的溫婉的聲音很認真:
“我乃監天閣圣尊,我能看出你地位不凡,但按照禮教,無論修為還是年紀,你都應當稱我前輩,而且應當用敬語,肆無忌憚成何體統。”
“.”許元。
洛老頭看著挺正常的啊,但他這妹妹腦子怎么感覺腦子有問題?
都什么時候了還在乎這些東西。
沉默一瞬,許元忽然出聲:
“按禮教輩分,我與你同輩。”
“洛老頭和我乃是忘年交,你作為他的妹妹,我當亦是你兄長。”
“.”洛熙然。
沉默數息,洛熙然沒再提這茬,聲音淡然的說道:
“罷了,禮崩樂壞我如今是血神石的器靈,可以操控你體內的菌甲吞噬命源,亦可操縱地宮大陣。”
見對方不再犯病,許元立刻詢問:
“簡單來說就是,我先吞噬這血池中的命源變強,然后再借助大陣之威和那圣人一戰?”
“你真看得起你。”
“.”許元。
洛熙然輕哼一聲,語速很快:
“我們吸納血池命源是為了對付‘啟’,按你描述,她大概是因為當年的爭斗導致實力衰退,不過雖然不復圣人之威,但我們絕對不能讓一頭本源異鬼逃出去,不然異鬼之災便可能在此間天下重演。”
許元的語氣有些失望:
“所以說到頭,咱們還是得從下方密室的那條道路逃出去?”
“自然不是,陣法可以助我們逃走。”
洛熙然說著,忽然提醒道:“不過你最好得先做好準備。”
“什么意”
許元得話音未落,異鬼之軀忽然讓他有了一種本能的危機感。
轟隆隆!!!!
劇烈震顫以許元所站的位置為中心擴散開去,整個血池突然開始沸騰,啟萬年之下積攢的命源開始無限量的朝著他的身體涌來。
命源的不斷涌入,許元的意識在一瞬之間便開始接受沖擊,溶洞之中那種意識迷離的感覺迅速浮上心頭。
許元的身形不受控制半跪在了地面,一手撐地,另一只手捂著腦袋,手指幾乎嵌入了腦中,咬著牙:
“你你在做什么?”
洛熙然的聲音溫婉淡然:
“我在操控菌甲吸納命源,你作為菌甲的寄宿體也會一定程度的被改造,不過別擔心。”
她的話語一邊說著,許元又喪失了身體的控制權。
很女性化盤坐在地面,同時取出血玉琉璃衣中的一只玉瓶,打開瓶蓋,“噸噸”兩口直接將其中那仿佛有生命般的液體服下。
洛熙然那好聽的婉轉之聲不急不緩:
“命源對于我人族而言其實并非只是壞事,只要在一定程度上的控制好劑量,其實是能夠實現與肉身匹配的長生。”
藥劑入體尚未發散,許元強行穩定著混亂的意識,掙扎著問道:
“這事.為何我沒在你那玉簡中看到過?”
“因為這只是我的一個猜想,尚未證實,若非那些宗門短視的對我監天閣動手,也許萬年后的現在修者的壽元已經突破了當初的上限。”
聽著洛熙然帶著遺憾的聲音,許元心里開始罵娘,咬著牙:
“也就說,我我特么成你實驗品了?”
“粗鄙。”
她的聲音輕輕的,轉而帶著一絲笑意:
“放心吧,菌甲一旦入體便會與異鬼共生,一旦你死了菌甲也會快速消亡,也就是說,熙然現在與你這位“兄長”可是共生一體。”
說到兄長之時,洛熙然咬字咬得很重。
聽到這話,許元牙根也咬得直癢癢。
圣人誠不欺我,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
堂堂一介監天閣圣尊,居然這么小家子氣。
媽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先忍了。
回去帝京相府過后讓你這女人知道什么叫殘忍。
思緒之間,許元壓抑不斷涌上的本能快速的用意魂傳音道:
“可可你的本體不是血神石么?”
“啊?不會吧,‘兄長’您作為凝魂強者,這都看不出來么?我的本體雖是血神石但已經捆綁在了你體內的菌甲之上了呀。”
洛熙然的聲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而且如今異鬼已經覆滅萬年,菌毯只有本源異鬼能夠培育,熙然自然無法找出第二件能夠寄身。”
說話間,
許元原本已然模糊的意識忽然被一股清涼之意所包裹,不斷的沖刷著命源給他異鬼之軀帶來的本能欲望。
感受到這份變化,許元心中略微安定。
看起來是服用的解藥起效果了。
“對了兄長,還有一件事。”
正想著,操縱著菌甲吞噬命源的洛熙然忽然再次出聲。
許元沒好氣用意魂笑著回道:“咱們兄妹倆,有話不妨直說。”
洛熙然輕“嗯”了一聲,輕笑道:
“逆命液和命源共同作用的時候可能會點痛,你記得忍一下,兄長你作為凝魂強者不會忍受不住這點痛苦吧?”
話落。
“轟!”
一陣炸鳴忽然響起在許元的腦海之中。
隨即,一股發自意魂深處的劇痛自他的識海之中蔓延而出,迅速擴散到了四肢百骸。
痛,太痛了!
綿延如海潮般,一波一波的從識海蔓延而出!
“凝魂小鬼,一定要堅持住,若是失去意識,異鬼化會快速侵蝕你的心神。”
在許元的痛苦之中洛熙然的聲音中的調侃笑意消失,帶上了一絲凝重:
“這個步驟是必須的,不然就算我研制的逆命液能夠將你的身體重新化為人族,以你這凝魂的修為,這些滲入了你體內的菌甲在你重新化為人族的那一刻,便會將你瞬間吸成人干。”
聽到這話,許元忽然掙扎著流露出一個笑容:
“怎么?不叫我兄長了?”
洛熙然沉默少許,帶著些許訝異:
“你居然還能說話?”
許元翻了白眼,忍著鉆心的疼,咬著牙獰笑道:
“這點痛,你兄長我之前忍了幾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