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聲清脆而響亮的耳光響起在寂靜的山洞。
冉青墨下意識握緊了劍。
許元抬手制止了她的動作,眼神依舊盯著天衍,俊美的臉頰上逐漸浮現起五個鮮紅的指印,口腔內隱隱有鮮血滲出。
這一巴掌天衍打得很用力。
抿著唇齒間的鐵血味,許元擦了擦唇角,看到指尖的嫣紅后,微微一笑:
“解氣了?”
天衍眼眸之中閃過一抹心疼,但聽到他的話后立刻攥緊了拳頭,咬著牙:
“沒有。”
許元沒再說話,將另外一邊的臉側了側。
見到這一幕,
天衍瞳孔微微一縮,氣憤的情緒讓她的整個纖弱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許元只是眼神平靜的看著對方。
立場不同,無言可說。
即便劍意斬去了情緒,那些記憶與他早已融為了一體。
每當有人提及相國大人,他的腦海中便會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不茍言笑的中年男人。每當有提及長公子,他會想那個一臉嫌棄但卻愿陪他玩耍整天的長兄。每當有人提及二公子,他也會想起那個每逢許長歌要揍他時,總是拿著根棍子擋在他面前,最后陪他一起挨揍的二哥。
許元與許長天早已變成一人。
現實世界,沒有瓊瑤劇中那么多的戀愛大于天的戀愛腦。
為愛情放棄一切,背叛家人這種事情許元做不出來。
許元相信天衍也做不出來。
看著沉默的她,許元柔聲說道:
“不打了?”
“啪!”
又是一個嫣紅的巴掌印印在了許元的側臉上。
不過打的還是剛才那邊。
火辣辣的疼。
看來剛才的話激起這女人的逆反心理了。
挨了兩耳光許元心中卻很釋然。
他不后悔自己做的選擇,但若是換位思考,他能理解現在天衍的心情。
雖然幻境中大部分記憶都已經模糊到情緒都不可見,但依稀的畫面與感覺印象還是讓他大概知道二人在幻境中經歷了些什么。
被找上門來,打一頓出個氣,很正常。
沉默良久,見她沒有再動手的意思,許元看著她輕輕笑了,笑得很無奈:
“我大概能夠理解你現在的情緒。”
“但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天衍。”
“如果你是我,或者說我們兩人修為立場全都互換,站在我的位置上,你會怎么做?”
“為了那一絲無需飄渺的機率賭上性命?”
“還是說,和我一樣做出最穩妥的決定,先行離開,在做其他打算。”
天衍美眸之間彌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霧氣,沒有說話,嬌軀微微顫抖。
許元看著眼前的少女,略微加重了語氣:
“回答我,天衍。”
天衍紅唇微微動了動,側開視線,搖了搖頭:“我我不知道。”
聽到她這個回答,許元輕輕的搖了搖頭:
“天衍,若是我現在有許長歌那種修為.哪怕是有幻境里那景赫的修為,我都不會逃走。”
說著,
許元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心的魅神道蘊,用力的一把捏散:
“在幻境中的事情雖然已經及不真切,你的實力留給我了一個印象,就算你身中魅神花毒,而我又掌握了魅神道蘊,我也只是敢在你受傷未愈的情況下較量。”
“現實就是這樣,你殺我易如反掌,而我卻難以反抗。”
許元雙手一攤,看著洞口的雪地:
“呵呵,坐在破屋里和人萍水相逢的路人聊著天,吃著夜膳,突然冒出個人一路跟著你,打也打不過,跑也跑不掉,連悄悄話都能被她聽見,而且這個人還只會給我兩個選擇。
“一是加入他們,二是死。”
說到這,
許元轉過頭,緊緊的盯著天衍那雙金色的美眸:
“來,
“天衍你告訴我,若我們現在的修為互換,你敢出現在我的面前么?”
他的話很平靜,字字卻都直插入她的心房。
天衍沉默。
山洞內微風輕拂。
冉青墨眼神若有所思,但沒能想明白兩個人再說些什么。
肉油滴落篝火,時間分秒滴答。
天衍忽然抬手,指向一旁安靜而乖巧的大冰坨子。
“.“冉青墨眨巴下眼睛,握緊了劍。
天衍盯著許元,一字一頓的說道:
“那她呢?你一口一個立場,你和她的立場不也是天差地別么?”
冉青墨眨巴一下眼睛,看看天衍,又看看許元,清麗絕美臉蛋上露出一抹似懂非懂的表情。
許元聞言卻忽然沉默。
天衍見狀冷笑:“怎么?說話啊,怎么到現在就不說話了?”
許元抬斷,眼神無奈:
“天衍,別無理取鬧。”
天衍抬起一根纖長的食指,指著自己,氣急反笑:
“你說我無理取鬧?”
許元瞥了著他,眼神帶著無奈和平靜:
“非要讓我說得這么清楚么?”
“.”天衍。
頓了一瞬,許元一字一頓:
“你和冉青墨之間有多大的差距,你自己心里應該知道。”
天衍呼吸一滯,虎牙咬著唇角,緩緩的垂下了眸子。
她知道許元指的是什么。
從性格,到背景,到經歷,再到對宗門的歸屬等等一系列的因素,她與冉青墨之間都沒有絲毫的可比性。
許元緩緩站起了身,拍了拍她肩膀:
“我能換位思考你的心情,你能否想想我呢?”
天衍看著面前的男人,發熱的眼圈已然難以包裹,垂下美眸閉上眼睛,吸了吸鼻子。
心間的氣憤沒有消退,但卻也無法再發出。
無奈。
她想要發泄似的將這座山丘夷為平地。
但她也知道,即便這么做了,也沒有絲毫的用處。
許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冉青墨,你先離開吧。”
冉青墨聽到這話,烏黑透亮的眸子閃爍了片刻,看看許元,看看天衍,略顯遲疑:
“嗯真的?”
許元微微一笑:
“沒關系的。”
冉青墨眨巴下眼睛。
許元眨巴下眼睛。
天衍閉著眸子,尖銳的指尖嵌入掌心,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
“要走就趕緊走。”
冉青墨略顯遲疑,再一次問道:
“那我真的出去了?”
“嗯。”許元點頭。
冉青墨緩緩起身,略微猶豫,兩口把手中竹簽上的豪豬烤肉吃完,又管許元要了張錦帕才提著劍緩步的走出了洞穴。
隨著那道黑衣如墨的窈窕倩影消失在洞口,
“還看呢?”
天衍睜開了眸子,有些泛紅,瞥著許元,冷笑道:“好看么?”
許元回過頭,想了想,點了點頭很直接的笑道:
“冉青墨當然好看。”
“無恥。”
“謝謝夸獎。”
話落,
許元敏銳的感覺到了一股源炁在空氣中彌漫。
來源自然是身旁的搓衣板圣女。
像是忍不住又想打人了。
許元目光平靜的看著她:
“如果你想打我出氣,你可以繼續,但如果你要繼續跟著我,請容我拒絕。”
天衍小巧的鼻翼動了動,散去了源炁,擠出三個字:
“不可能。”
許元盯著她,眼神有些無奈:
“那你告訴我,你跟著我想做什么,想讓我恢復在幻境中的記憶?不過我看你現在的樣子應該沒有這個辦法。”
說到這,
許元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盯著天衍:“如果是為了你那所謂的錨點,你有什么資格在這里向我興師問罪?”
頓了頓,
許元聳了聳肩:
“當然,你也可以說,單純想和我呆在一起,但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么,天衍?”
話落,天衍張了張嘴,但最終卻又閉上了。
然后,
許元逐漸從眼前的宮裝少女的眼眸中看到了一抹動搖。
他并不感到奇怪。
冉青墨能與他和平共處,是因為大冰坨子身上有太多的確定性。
在滄源中,除了那些被許長歌追殺至死的死亡路線,她還有一條遠遁海外逃命的路線。
玩家在“開掛”擊敗許長歌后,滄源會給出兩個選項。
一是陪她去到天元劍宗的遺址看看。
二是萍水相逢,江湖再見。
選擇二,便是永別。
選擇一,玩家陪著冉青墨去到天元山最深處,在那片被焚毀的竹林之間見到劍宗老頭留給她的東西。
她師傅留給她的東西并不是什么珍貴的至寶,也不是什么復仇的信念,更不是要讓劍宗復興的宏愿。
只有簡單一句,
青墨,活下去 對于純粹的她而言,成為掌門,守護劍宗是她從小被灌輸的宿命,但同樣這個宿命是可以被改變的。
冉青墨與天衍不同。
滄源中監天閣這個勢力總共就漏了個“衍天訣”在公式書上。
而不管從性格、手段,還是城府來看,天衍都不是一個會被他人左右之人。
沉默,如萬幸山脈中綿延萬里的雪景般蕭索寂寥。
不知過了多久,
似是想通了,天衍忽然輕笑一聲,抬起宮裝袖袍,擦拭著自己的眼角。
半晌,
她忽然抬眸,唇齒含笑的望著他:
“許長天,如果你和我一樣有記憶,還會這么做么?”
許元略微沉吟,笑著反問:
“如果我說不會,你會信么?”
“哧”
天衍撲哧一聲,美眸彎成兩道晶瑩的月牙,巧笑嫣然:
“我才不信,像你這種混蛋,就算有記憶,你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彼此彼此。”許元沒有否認。
“哼。”少女輕哼一聲,但一樣沒有否認。
相視一笑,
最大的問題看起來像是解決了,許元吸了一口氣,坐到了身后的石板,從篝火上取下一根竹簽豪豬肉串:
“來吧,短時間你是吃不上我做的東西了。”
她這次很聽話的坐到了他身旁,接過遞來的竹簽,小嘴微張咬下一口:
“你好像很篤定我會讓你離開的樣子。”
許元聳了聳肩:
“如果你真的記得幻境中的大部分事情,和我朝夕相處了十幾年,應該很清楚我是個什么樣的人,除了實在沒辦法只能隨口扯謊唬人的威脅,一般情況下我說出來的話都不會放啞炮。”
天衍聽到這話,“呼呼”笑了兩聲,差點被口中的食物嗆到,咽下后,嗔了他一眼:
“你的無恥真的一點都沒變過。”
許元聳了聳肩:
“沒辦法,生來就這樣。”
天衍又咬下一口肥瘦相間的豪豬肉,一邊咀嚼,一邊懟道:
“嘴這么碎,你怎么活到這么大的?”
“當然是拼爹。”許元很光棍。
天衍語帶諷刺:“也是,若不是許殷鶴,就憑你在帝京做的那些事情,就夠你被砍上幾十次腦袋了。”
“呵呵.”許元笑了笑。
話落,沉默突然到來。
只有二人細碎的咀嚼聲輕輕的響起在山洞內。
不知多久,
天衍忽然輕輕的叫了他一聲:“許長天”
“嗯?”許元漫不經心的回道。
天衍若無其事的問:
“幻境里的事情,嗯.你是真的全忘了?”
“絕大部分吧。”
許元沒有隱瞞:“只有一些印象深刻的沒忘。”
天衍忽然抬眸看他,心跳微微加速,兩口快速吃完了手中的肉串:“印象深刻的?”
“嗯。”許元點頭。
“比如說?”天衍問。
許元略微沉吟,看著天衍,道:
“淡粉色。”
“?”天衍目露疑惑。
許元沒說話,明示性的瞟了少女的身子一眼。
視線剛至 “嗖!!”
一根竹簽直接破空而來!
許元瞳孔猛得一縮,連忙側身躲過。
回首一看,
只見那根平平無奇的竹制長簽已經完全沒入了堅硬的山洞內壁,絲毫不見其蹤影。
許元呼吸微微一滯,轉過頭:
“天衍,你玩真的?”
天衍拍拍手,白了他一眼:
“只是試試你是不是真的有資格和我談判,而且誰叫你狗嘴吐不出象牙?”
“萬一打中了呢?”許元摸了摸自己左肩。
天衍歪了歪頭,彎眸笑道:
“也只是廢一只手而已,剛進幻境的時候,你也是這么對我的,雖然你可能忘了,但我一直都記得”
許元張了張嘴,旋即嘆了口氣,從須彌戒中取出一個小瓷瓶。
瓷瓶表面青瓷雕花,材質斐然。
天衍見到許元取出這東西,下意識皺了皺眉:
“這是什么?”
“上次在南都郡府那邊淘到的好東西,算是賠罪吧。”
“酒?”
“嗯。”
許元點了點頭,自顧自的拿出盛酒的器皿,微微傾斜瓷瓶,琥珀色的酒液剛一倒出,山洞內立刻酒香四溢:
“這么一小瓶“瓊露”就得三千兩,有價無市,不但凝練意魂,還能增長源炁,我平時都不怎么舍得喝。”
天衍身子反而略微往后縮了一些,金色眸子帶著些許警惕:
“許長天,你不會想對我下藥吧?”
許元的動作僵住,笑容抽了抽,然后哭笑不得的說道:
“我在你心里就是這種人?”
天衍目含鄙夷:
“別懷疑,你在我心里比這種人更垃圾。”
許元輕咳一聲:
“你大可放心,我現在藥翻你沒有任何好處,而且下沒下藥,你自己難道不會分辨么?”
“魅神櫻花,無色無味。”天衍。
“.”許元。
“不喝算了。”
許元翻了個白眼,自己給自己倒上一杯,正欲飲進,瓷瓶直接被身旁的少女一把搶了過去。
許元目光帶著意外。
天衍美眸瞪了他一眼:
“要是你敢下藥,你就死定了。”
許元柔聲一笑:“好。”
正準備給天衍杯皿。
“噸噸噸。”
“.”許元。
三千兩,無了。
少女飲完,小臉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現起了一抹酒后嫣紅。
瓊露美酒醉魂,且上頭極快。
許元見到天衍這樣也沒多說什么,將自己杯皿中的酒液喝光:
“何必喝這么急呢?又不是沒有了。”
說罷,
他又從須彌戒中拿出兩只一模一樣的瓊露瓷瓶,給自己的杯皿摻滿,看著對面小臉紅撲撲的少女:
“事先聲明,若是你喝上頭了,可不要說我對你下藥了。”
天衍沒有說話,慢悠悠的起身,跨坐到了他的腿上,一雙美眸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許元。
“.”天衍。
“.”冉青墨。
“.”圣人殘魂。
許元的手下意識放在了少女的腰肢上:
“你想做”
沒有言語,
但她那溫熱觸感從他的唇間蔓延到全身。
唇分,
許元擦了擦唇角,張了張嘴。
卻又被她用一根纖細修長的食指按住了嘴唇。
天衍沖著他彎眸一笑,金色美眸之中仿佛有星辰在閃爍:
“等我傷勢徹底痊愈后,許長天你最好祈禱自己別出現在我面前。”
說罷,
她站起身,抬起一只纖纖玉手按在了許元胸前,輕輕吐出了一個字:
“滾。”
“轟!”
晚了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