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岳紅翎知道這廝這么快就會遇上這種恐怖的對手,想必會很后悔沒有急著來見面。這種對手,趙長河自己怎么打?
但就算她也在,是不是也只不過是來多送一個人頭而已?
趙長河咬著牙,心中急尋對策。
很可能未必是送…
雖然自己打的御境神魔已經很多了,但實際都不是他們各自的巔峰,如荒殃風隱之前還是干尸模樣,陰馗好點也是陰森森的鬼氣十足。在更早之前,他們更是虛弱無比,根本不敢隨便冒頭,怕被此世強者弄死。
那么九幽真有恢復到早年的實力么?
九幽看上去唇紅齒白很漂亮,僅僅是面色蒼白,整體看著比荒殃風隱那些廢物恢復程度好很多,也比陰馗那陰森森的模樣像人,但這并不代表她完全復原到了御境三重的水平。
九幽是希望天下混亂與幽暗的代表,如果她恢復到了御境三重,早就該去弄死夏龍淵了,那才能立刻天下大亂。可區區三個月前,夏龍淵坐鎮京城,每個人心中反意一片卻沒有人敢動,包括九幽也不敢。
夏龍淵也不過是御境二重而已,有可能是中后期,但絕對未達三重。三個月前九幽連參與海皇之戰一起弄夏龍的把握都沒有,可見當時還差得有點多…那區區三個月過去,九幽最多也就恢復到了老夏水準,大概率還不如呢。
另外瞎子之前不愿意道尊拿走天書,甚至為此出過手,可見她是不會愿意被上古神魔取得天書的。九幽的咖位看似比道尊還大,瞎子會任憑九幽殺了自己奪取足足六頁天書?她肯定不愿,所以之前在靈族時一直在提醒自己要小心對付九幽。
那么瞎子會不會直接出手呢?
是不是只需要自己能有一定的發揮,瞎子只需要暗中出手不太醒目的情況下,她就會出手?大概率如此!
反正不管瞎子出不出手,總是要拼命一搏的。對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是趙長河,否則早一腦袋拍扁了。既然對方不知道,那信息差就可用。
趙長河喘息著,看著對方伸到面前的手,慢慢低頭,做出親吻的態勢。
只要你內心失守,做出這種表態“臣服”的表現,就會慢慢變成暗夜的奴仆,變成為她驅使的狗。而實際上人家壓根就不會被你親到,你越是追逐,越是深陷,沉淪難醒。
但趙長河的內心卻越發清醒,曾經晚妝教的冰心之訣,水波不興;此前突擊習練的金剛經,心若金堅。
果然不管怎么看似快要接近那纖手,卻怎么也親不到,那手越發下垂,引著人下跪。
趙長河顫抖著伸手,做出一副艱難地想要握住那手的模樣,九幽嘴角勾出一副嘲諷的笑意,四周夜色趁著此人“心神失守”的空擋,肆無忌憚地鉆入他的靈臺。
進入靈臺的暗影撞上了一片燦然佛光,九幽剛一愣,趙長河那影帝般的顫抖雙手驟然爆發,惡狠狠地向前平推而去。
海天狂嘯,排天鎮海!
九幽失笑,并不在意這一擊,那懸在趙長河嘴邊的纖手一動,就要給他一個耳刮子。
身后的夜色忽地一扭,一柄神劍凌空而來,帶著淡淡的太極虛影,襲向她的后背。
玉虛!
這是趙長河都沒想過的意外援手,看來玉虛提醒了九幽的存在就更不會干看著,明知趙長河應對不了,特來支援!
這還不止。
九幽要抽趙長河耳刮子的纖手忽然被一股極為莫名的異力限制了剎那,一時竟然只輕挪了少許,恰恰就懸在趙長河嘴邊間隔都不到半寸,甚至手上都能感到趙長河的呼吸了。
瞎子暗中使壞。
趙長河老實不客氣地一嘟嘴,嘴唇恰恰擦著那手吻過。
而死渣男在親上的同時,那排天鎮海之掌也已經惡狠狠地轟在了九幽胸腹之間!
預料之中,這一擊基本沒有任何效果,就像轟進了無垠的虛空,勁氣消散得無影無蹤。而身后玉虛的劍也抵達九幽后頸,九幽另一手輕輕回撥,太極消散,玉虛略退兩步與趙長河前后立定,把九幽夾在中間。
九幽深深吸了兩口氣,第一時間竟不是看玉虛也不是看“秦九”,而是抬手看了一眼被吻過的位置,氣得胸膛起伏。
她竟沒發現那限制的異力哪來的,只以為是這個秦九自己的手段。伱特么有這個手段,只為了用于限制我的手親一下?哪來的下頭男!
趙長河:“…”
好像有什么誤會。好像也沒有誤會,嘴巴是自己嘟的,誰叫你拿手靠我嘴巴那么近!
話說現在那種恐怖的壓力才算減弱,才能認真觀察九幽的容貌,剛才滿腦子都是她荒寂的眼睛了…這一看更不得了,這不僅僅是大號星河了,居然感覺連五官都和瞎瞎有幾分相似起來。
那鼻子,那嘴巴…只不過瞎子是短發,她是長發。很可惜看不見瞎子的眼睛,好想看啊。
“喂,瞎瞎…”
瞎子知道他要問什么,但沒有回應。
九幽已經開了口:“那燦然佛光,閣下原來是佛門子弟。但圓澄都未必有閣下的修行,何也?”
聲音淡漠而縹緲,聽著也很像瞎子早期的感覺,不過瞎子早期就總是藏著點惡劣的吐槽,現在人味兒就更濃多了,會笑會罵人,而這位的聲音里一點情感都感受不到。
不過她居然還沒看出自己的底細,居然以為是佛門…不知道瞎子幫忙遮掩了多少。趙長河心念電轉,口中答道:“青出于藍有何稀奇。姑娘著相了。”
九幽轉頭看了玉虛一眼,淡淡道:“所以這其實是真人與佛門的某些合作?”
玉虛微微一笑:“空釋有點問題…圓澄雖然與我相爭多年,人品我卻是信得過的。”
九幽點點頭,心中很自然就把這當成正統佛門察覺了波旬的入侵,和玉虛合作對付魔頭了,而這個秦九則是佛門派出來做這事的精英,一切符合今日所見。包括這個秦九刻意住在大雁塔邊上,都符合這個背景。
她冷冷道:“佛門弟子如此好色,也不知道是哪門子佛門,哪來的人品。”
趙長河:“…”
玉虛:“…”為什么老道一點都不覺得這有什么稀奇,這不是他的常規操作嘛…哦,這是趙長河啊,那沒事了。
“本來既是佛門子弟,可以不要死…”九幽臉上終于泛起了戾氣:“但你今日所為,非死不可,玉虛護不住你!”
話音未落,趙長河驟然感覺渾身一陣冰寒死寂,意識直接開始渙散。
生機化死,寂滅之力,生死之御!
如果沒有瞎子督促,在靈族蹲在墳山日以繼夜的研究死氣,這回就是一波直接帶走,連抵抗之力都沒有、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趙長河心中默念一句“謝了瞎瞎”,內在謹守生命之本,不動如山,生死的轉換自己雖然做不到,但已知原理、看得清變化,那就不可能被這種隔空轉換直接帶走。
你起碼得打我吧!
落在九幽眼中,此人渾身佛光燦然,竟有蓮臺般的虛影法相在身后若隱若現,綻放著無窮的生機。
——連趙長河都不知道自己的佛意這么濃,那是從出道沒多久就開始練的大歡喜極樂,人家本來就是佛法,這練了多久了都,簡直快和血煞功并列成為根本法了…所以圓澄圓性他們怎么看都覺得這廝除了女人之外,別的妥妥的佛子。
于是九幽的由生化死竟一點作用都沒起到,而玉虛看出了這邊的暗戰,輕喝一聲,長劍再起,攻向九幽后背,替趙長河分擔。
九幽一掌抵住玉虛的劍,一掌拍向趙長河。趙長河同樣爆喝一聲,掌嘯風雷,狂轟而去。
“砰砰”兩聲,九幽以一敵二,穩如泰山。
正在此時,天上火焰橫空。
巨大的朱雀火影帶著鳳嚦之聲轟然而下,不夜的長安仿佛灑落流星火雨,灑進了幽暗的窄巷,那荒寂的夜色都仿佛熾熱起來,一雙玉手帶著無盡的殺機,惡狠狠地拍向九幽天靈。
九幽心中第一次震動起來,四象教朱雀!
她何時潛入的長安!
單一個玉虛已經很麻煩了,可若強行要在玉虛面前擊殺這個秦九她還是有信心的,但要再加一個御境尊者,這就未必能做到了,自己的存在也并不想太過引人注目,這戰打不了。
九幽撤開戰圈,與朱雀對了一掌,飛速撤離。
離開之前若有深意地看了朱雀一眼:“朱雀尊者竟敢獨自來長安,果然藝高人膽大。你我還有再見之期,尊者可別輕易死了哦…”
話音渺渺,人已消失在夜色。
朱雀怔了怔,我來幫我男人,怎么莫名其妙的感覺你對我的敵意更大,忽然我就成主角了似的…您哪位啊,我認得你嗎?哪來的小三!
她的目光落在趙長河臉上,眼里殺氣騰騰,聲音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似的:“這女人是誰!”
趙長河瞠目結舌:“哈?”
不是,九幽對你的敵意不是因為爭風吃醋啊,那是因為她的“神職”和你沖突,從上個紀元就競爭的,你在她眼里確實是主角啊!你那表情是在想什么啊?
玉虛抽抽嘴角,您是惹了啊,剛才那親手您就忘啦?可他懶得說這個,嘆了口氣道:“朱雀尊者,你公然現于長安,讓老道很難辦。”
“難辦那就別辦了。”朱雀的眼眸終于從趙長河臉上挪開,給了一個“等會再找你算賬”的意味,繼而轉向玉虛,輕笑道:“讓長安認為真人與我四象教勾結,豈不是挺好?”
玉虛哭笑不得:“老道確實會陷入這種質疑,但他們可未必敢輕易得罪老道,老道做事也不需要向別人解釋。退一萬步說,老道只要對尊者出個手,質疑就洗清了,而尊者在這里的消息被別人知道,可能要引發圍剿,你還整出那么大的聲勢…”
朱雀冷笑道:“長安所謂虎穴龍潭,在本座眼里直如無物,愛來就來,愛走就走,誰能阻我!”
說完再度看了看趙長河的偽裝臉,又道:“這位佛門的小兄弟,本座有話對你說,可愿談上幾句?”
趙長河只得道:“既是尊者相邀,那便是天上下刀子也要去的。”
朱雀一甩火紅的披風,轉身走入巷尾:“那便隨我來。”
玉虛無語地看著這倆裝樣,搖了搖頭,騰身離開。
佛道之爭有九幽在背后挑唆,玉虛一直是知道的。趙長河在空釋挑戰時幫了他一把,便有可能被九幽視為眼中釘,并且這個“無根無底的高手”有可能會被九幽起意收服為用,九幽來找“秦九”的麻煩是可以預見的。
這是為了他玉虛而出的事,玉虛自該還報。所以一開始就提醒趙長河注意九幽,可惜那種提醒趙長河聽不懂,或者說即使聽懂了也沒用,只要他單身離開總是會挨揍的。玉虛給的小木牌實則是戰斗感應,一旦發現趙長河有意外,他就會立刻趕來。
如今算是還報了么?算也不算,后續九幽繼續找秦九麻煩,自己還該不該一直出手?如果是,那就是和九幽全面翻臉,這是否做好了準備?道尊什么意見?
更麻煩的是朱雀現身長安,還有意整出了動靜。如她所言被長安各勢力認為他玉虛和四象教勾結,那會有什么演變?
真頭疼…不是上古魔頭就是現世魔教,加上一個死土匪出身的修羅王,沒有一個心不臟,道家清修之士真的很煩這樣的漩渦。
玉虛回首而望,漆黑的巷子里,趙長河與朱雀已經不知道哪去了…玉虛心里暗暗也有些期待,長安亂象,自己始終是被動的,不知趙長河這種氣運匯聚之輩此來長安,還能帶來多少變數。
話說他的御風之能,是老葉的吧…那老頭會肯把壓箱底的手段教出去,可能壽算無幾了。
老友一一凋零,這世道已經陌生得讓人快要不認識了…
那邊朱雀帶著趙長河在暗巷之中七拐八繞,過不多時到了一棟普通店鋪后方,翻越而入,有幾個守衛在后面巡邏,見到兩人入內嚇了一跳,很快單膝跪倒:“參見尊者。”
——四象教在長安的秘密駐點,負責人是朱雀座下直屬鬼金羊。
作為一直東躲西藏暗中經營的魔教,四象教曾經在昆侖都有駐點,長安自然不可能沒有。只是大家不知道趙長河居然莫名其妙會跑來長安,所以這塊沒有事先安排過,趙長河也不知道在哪。如今朱雀來了,自然就有了大本營。
朱雀擺擺手示意免禮:“開門。”
守衛立刻開啟了個什么機括,露出后院黑漆漆的通道,朱雀點點頭,往下鉆了進去。
趙長河跟著入內,外面通道閉合,里面倒是亮起了夜明珠的柔光。
到了內部,鬼金羊正在里面整理材料,看到兩人進來人都傻了:“尊者?怎么不先說一聲?”
朱雀板著臉道:“捉奸要先說嗎?”
鬼金羊:“???”
朱雀瞥了眼他手里的材料:“有什么新情報?”
鬼金羊搖頭:“沒有,還是佛道之爭,然后關隴各家的暗流也有一點。內部爭權奪利實屬常規,沒有什么恨特別的。”
朱雀道:“有個女人,一身黑紗,臉很白,眼睛很黑,狐貍精一樣的瓜子臉,又擺出一副生人莫近的臭清冷,自以為冷漠實則跟個死人一樣,這是哪來的賤人?”
趙長河不忍直視,還要捂著戒指里亂晃的星河:“小星河乖,朱雀阿姨不是罵你。起碼你還沒有瓜子臉,你是圓圓臉。死人不是你,不是你,你看你還挺有脾氣不是嗎…”
那邊鬼金羊更是瞠目不知所對。就你這臉白眼黑面癱的形容,能對應誰啊?
“算了。”朱雀擺擺手:“里面住房條件如何?”
鬼金羊忙道:“暗室住房我們一直有清理,今天剛換的新被褥。”
朱雀滿意地點點頭:“行了,你們出去吧,我先和這位佛子聊幾句。”
鬼金羊奇怪地看了趙長河一眼,躬身退出。
密室很快安靜下來,只有夜明珠的柔光隱隱。
朱雀忽地一把揪著趙長河的衣領子:“我大老遠就看見你親她的手了!”
趙長河面頰抽搐:“這就是你氣得法相外顯,整出那么大動靜的原因?”
“那又怎么了?”朱雀哼哼:“我和你可不一樣,你懷揣天書,神魔覬覦。我則純屬勢力之爭,你看道尊理我么?只要他們不動,就李家勾結點胡人怎么可能留得住我。”
理論上是的…趙長河嘆氣道:“但九幽不一樣,她真會殺你。”
“好哇,原來她叫九幽!呃等等。”朱雀皺眉:“這名字有點面熟。”
趙長河提醒:“典籍有載,夜帝逐九幽于北極云云,記載過多處呢。”
“夜帝…”朱雀呆了一下:“那她對我的敵意是因為這?”
“當然是因為這!”趙長河頓足:“她是來殺我的,你當她是來投懷送抱的嘛!還跟你爭風吃醋不成!”
朱雀意識到好像誤會了什么,又嘴硬哼哼道:“那可難說,你都親她手了。以她的實力能隨便被你親嗎?我看就是騷貨想男人了。”
趙長河哭笑不得也不知道瞎子在干什么,你TM都有能力無聲無息地限制她的手了,還不如直接點揍她一頓呢!現在這整得…
朱雀說是這么說,心中知道誤會了,氣也弱了,嘟著嘴道:“反正我不管,看你這副新面孔渾身不舒服,換回來。”
趙長河從善如流地抹掉了偽裝,露出了本來面目。
朱雀上下打量一眼,滿意地點點頭:“還是這個樣子比較順眼,丑是丑了點,看得習慣。”
“誰丑?”趙長河踏前一步。
朱雀后退,眼珠子滴溜溜的:“就你就你!跟只豬一樣!”
趙長河一把擁住她,低頭就吻了下去:“那豬來啃你了。”
剛剛在外面威風八面的朱雀尊者弱氣地被堵在墻角,吻了個天昏地暗。
“我剛問了被褥是新的”她喘息著,媚聲呢喃。
趙長河攔腰把她抱了起來,一腳踢開旁邊的密室門,兩人飛快滾上了床。
長安城的另一端,九幽慢慢踏在燈火通明的朱雀大街上,品味著這街道的名稱,眼眸忽明忽暗。
一群帶甲衛士從街道一端快速迎了上來,頭領單膝跪地:“小姐,可算找到你了老爺都急死了。”
九幽目光從街匾上收回,淡淡道:“去發布傳言,玉虛與四象教有所勾結,看他明天怎么回復。此外去告訴空釋,現在這個形勢,他還要不要死死留著他的真幻之鏡?”
“是。”守衛立刻領命,根本不需要回稟家主。
看這副模樣,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小姐呢,還是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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