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河看不出老板娘的神色,也聽不出這話是否有什么特別,但也沒較真,只是微微一笑,晃了晃菜單問道:“看上去都是什么手抓這個手抓那個的,感覺興致不大。既然江南桂花酒都有,江南小炒可有?”
老板娘笑道:“一般人都是入鄉隨俗,到了異域更喜歡試一試當地特色才對,哪有跑到塞北求江南的。”
趙長河道:“也就一問,沒有嗎?”
老板娘眼波流轉:“非要的話倒也不是沒有,只是要加錢。”
“是物以稀為貴的意思?”
“是特制比較麻煩的意思。”老板娘道:“不同的食材,器皿,調料,平時沒人需求,備在那里幾天就壞了,自然不會常備。你要訂制呢,我們就現在出去買,這花費和人工當然要你多掏錢,可別說我們在殺你的豬。公道不公道?”
趙長河撫掌笑道:“有理有據,確實公道。”
“喂,三娘!”酒客們都不爽了:“怎么這小子一來就和他說個沒完,他也沒長得多英俊啊,那身板看著不錯,在這里也是一撈一大把!”
三娘瞪了眾人一眼:“老娘愛和誰說話就和誰說話,伱們管得著嘛?”
有人道:“難道就因為要吃江南菜?那我們也可以點嘛。”
趙長河嘆了口氣,就你們這舔的,人家不說你一句下頭男就不錯了,何必呢。
果然就聽三娘笑呵呵道:“因為他不要騷的。那老娘也就純一點點,這叫待客之道。”
眾人:“…”
趙長河丟下菜單:“就這手撕羊腿來一份吧,不用額外麻煩。”
三娘倒有些索然無味起來,有點敷衍地繼續問:“需要陪聊么?很純的。”
趙長河看得出她的敷衍味兒,便索性道:“我要吃飯,你的香味影響食欲。”
“呸。”三娘碰了一鼻子灰,扭著腰肢邊走邊罵:“還不快點上酒,在那磨蹭什么呢!”
眾人見一碗水端平了,倒也就不嫉妒了,笑呵呵地又開始聊自己的天。有人沖著趙長河道:“老兄,裝著不感興趣這招,多年來不少人試過了,沒用的…表現得過了還可能挨揍。”
趙長河笑笑,沒回話。
搞得誰都跟你們一樣對三娘心癢癢似的,至于嘛…也就皇甫情同款身材,妖媚相似,而三娘的風騷太過了點,不如皇甫情程度適中,皇甫情還尊貴呢,還是皇甫情好!
講真有珠玉在前,確實沒多大興致,天知道是哪個大佬的禁臠呢,吃撐了去招惹。
很快手撕羊腿和桂花酒都端了上來,趙長河順便給了小二一錠碎銀,讓他照顧烏騅去,自己自顧吃飯,思考問題。
他與三娘的對話全是在互相試探。便如江南菜,不管食材有沒有,只要有人會做,說明廚子都是江南人士,而不是當地雇傭的。可見這是一個由大夏人、而且是江南人士組成的小團體組織,并不僅僅是進貨一個桂花酒在這賣而已。
而三娘在表示,做雖然有人會做,但大家自己都不這么吃了,這里并沒有常備江南食材,也就證明和江南沒有長期的互通往來,不要試試探探的。同時卻也告訴你,如果想要訂制些什么,你可以加錢,公道交易便是了。
這些滿腦子峰巒細腰的酒客們又哪能理解得了?
以三娘這個可以交易的暗示來看,若說是皇甫永先的人、鎮魔司的人、或者草原某個勢力的人,這三種可能性差不多可以排除了,而嬴五或者四象教的人,都是說得過去的。
而這兩種可能性其實都不敢過于信任。自己又沒有四象教信物,在四象教普遍教眾的認知里自己還算個敵人才對,只是優先級比較低而已,撞她們手里天知道會發生什么。
嬴五的人,組織立場上說是公平買賣情報,實則具體在各個負責人可未必都一致,在這里混了這么久天知道有沒有傾向出現,大家同樣沒什么交情,哪里敢亂信賴?
但身份既然沒暴露,易容化名買一些不太敏感的情報應該還是可以的。
正這么想著,門外又進來兩個人,趙長河下意識看了一眼,目光就有了些冷意。
正是那天晚上商隊領頭的,一個中年,一個少年。
三娘又湊到趙長河身邊,賠笑問:“小哥,又有客人來了,正好只有你這桌還有空位,讓人搭個桌好不好?”
趙長河道:“三娘這里的生意真好啊。”
三娘便笑:“這里位置好啊,外客風塵仆仆剛進集子,一眼看見酒旗,那可不都在吞口水么。”
趙長河點點頭,這位置是真好,自己不就是這么來的么:“說來如果我不愿意搭桌,三娘是會趕我還是趕他們?”
三娘嘆氣著勸:“出門在外何必如此孤僻呢,多個朋友多條路。”
那兩人聽著這邊對話,似是不耐煩起來,一左一右站在趙長河身邊:“兄弟,都是中原來客,過了吧?”
這會兒覺得自己是中原人了?你們戰時給胡人賣糧的時候怎么不說自己是中原人?
趙長河明知道和他們虛與委蛇敷衍著聊聊天說不定還能挖出不少信息,但不管怎么看都心生厭惡,實在裝不下去,便冷冷道:“這種事情三娘和我協商還說得過去,我給三娘面子讓一讓也沒什么不可以。這邊還沒協商完呢,什么時候輪到你們開口就給我扣帽子說我過了?現在好了,老子不搭桌,你們愛跟誰搭跟誰搭去。”
“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少年人目露獰色,忽地一巴掌抽了過來。
所有酒客又精神起來,黃沙集的戲就是多,每天不重樣。
“啪”地一聲,明明動手的是這少年,可所有人看見的卻是他自己臉上挨了一巴掌,整個人跟陀螺似的在原地轉了好幾圈才停下來,繼而捂著嘴吐出什么,攤手一看,帶血的牙。
人們竟然沒看清趙長河是怎么反抽的這一巴掌!
三娘饒有興致地打量趙長河,若有所思。
那中年人勃然大怒:“好膽!”
“嗆!”拔劍聲起,一劍刺向趙長河后心。
趙長河依然在吃羊腿喝酒,身軀不知怎么微微一扭,那劍就從肋下過去了,繼而隨意一夾就把對方的手輕松夾在腋下,“咔嚓”一聲,對方手腕竟被他生生夾斷,慘叫聲響徹廳中。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看向趙長河的目光都有些變了。
這人武藝另說,主要這力氣有點離譜,腋下把人手夾斷是什么概念?
有人下意識做了個夾腋的動作,又搖了搖頭,感覺自己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這一點,這是什么神力?
趙長河松開那人,淡淡道:“這種廢物,也敢挑釁…”
兩人看著趙長河又驚又懼,一溜煙往門外撤退,放下了狠話:“你等著!”
趙長河抓起兩根筷子,想要擊殺,想想又放了下來。這兩人應該是商隊領頭的,可能還有點取證之類的事情需求,暫時不是殺了的時候。何況萬一搞得對方千人報復,這邊的事就沒法做了。
想到這里,趙長河轉頭問一邊目光閃閃看戲的三娘,淡淡道:“三娘,他們動你的客人,你也不說話?是因為他們的錢比我多呢,還是因為三娘根本不保護自己的客人?”
三娘如夢初醒般笑道:“哎喲,店內口角斗毆是常有的,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個性質,小哥原諒則個。”
趙長河道:“所以他們如果找人來報復,三娘會保護自己住客么?”
三娘笑吟吟道:“客棧之內便是安全區,無論是誰也別想動老娘的客人。出去之后,概不負責。”
剛才你怎么不說是安全區?趙長河不置可否:“那就行…說來三娘認識他們么?”
三娘笑道:“怎么?你還想主動報復,斬草除根?”
“不可以么?”
“那我勸你還是悠著點,他們人可多呢…”
“所以他們是誰?”
“晉中喬家的喬二爺,那少年怕是第一次出來,我也不認識。”
果然是晉商…趙長河腦子里轉了一大圈,沒想起這個喬家有什么人在亂世榜上,便問:“他們做什么生意的,家里有什么人?三娘熟悉么?”
三娘眼里若有深意:“消息是有,但得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