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格雷眼中,整個世界就像是變成了某個包含了槍戰、遭遇戰為題材的fps游戲,他很快注意到除了奇異的意念按鍵之外,還出現了許多古怪的功能。
比如,他能看見同事以及監控探頭的警戒范圍。
當整個世界變得充滿了魔幻色彩之后,單槍匹馬從調查局逃出去這種不可能的事件也就變成了可能。
更不可思議的是,當安格雷躲開同事與監控來到大街上時,身上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因幾天熬夜而積攢的疲勞一掃而空,他無論在精神還是身體上都恢復到了巔峰狀態。
而促成這一切的,只是三杯罐裝咖啡。
他已經不想再去考慮越獄被發現的結果了,他必須要在本杰明阿貝勒制造恐怖襲擊之前,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安格雷的預感從未像現在這般強烈過,強烈到他幾乎能看見炸彈在人口密集區域被引爆的未來。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看了一眼時間。
此刻正是收容所車輛出發的時間。
他的視線鎖定在了停靠在路邊的轎車上,又一次,上面出現了“E”的按鍵,這次按鍵的提示是“接管”該車輛。
安格雷走上前去,截至目前,他的每一個行動都順利無比,這讓他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就連整個世界在這件事上都和他站在了一起,希望他能阻止本杰明瘋狂的襲擊。
而在他的構想中,他“接管”的車輛應該是告知車主事態的嚴重性,這位深明大義的車主便會載著他前往恐怖襲擊將要發生的地點。
從局里出來的時候,他聽到同事提到了國土安全局的行動,稱對方似乎掌握了一些情報,正在著手疏散商業中心的人群。
相較于剛才種種充滿了魔幻色彩的操作,征用民用車輛是最貼合實際情況,在以往的行動中,他們偶爾也會遇到急需車輛的情況,他所需要的只是一些小小的運氣。
來到車門邊的安格雷又一次用意念觸及了“E”的按鍵。
今天是他的幸運日,他最不缺少的就是運氣。
事實上即使不需要那些魔幻的操作,他也有自信說服車主。
車主是一位穿著華貴的女士,身上的時尚義體改造一看就價值不菲,安格雷透過車窗看見這位女士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一定是一位深明大義的女士。
一如既往的,他的身體進入了不可操控的狀態。
然而接下來的發生的事卻徹底超出了他的意料,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把拽開車門,雙手粗魯地摁在了這位女士的肩膀上,她驚恐萬分地望著自己,卻注定無法改變自己從車里被拽出來的命運。
女士穿著鞋跟很長的高跟長筒靴,這粗魯的行為讓她在大街上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上。
在將女士從駕駛席上拽出來之后,他就如同一個沒有感情的殺手般一言不發地坐到了駕駛席上。
“啊——!”
關上車門,門外傳來了一聲略微刺痛他耳膜的尖叫,這位女士仿佛發現了他被血染紅的風衣,還聞到了那還未散去的血腥味,出于極度驚恐之下,踉踉蹌蹌地逃向了遠方。
當安格雷重新獲得身份的控制權時,慌張的女士正頭也不回地沖向了異常案件調查局的大樓,他幾乎本能地向對方做出了爾康挽留的手勢。
不是的!
我不是偷車賊!
我是異常案件調查局的一級探員。
一個名叫本杰明阿貝勒的恐怖分子正在策劃一場恐怖襲擊事件,時間緊迫,我現在必須征用車輛。
我特么的為什么要把女士從駕駛位上拽出去?
領悟了“接管”真實含義的安格雷陷入了無盡的后悔,盡管他又一次實現了目的,但實現目的的方式卻徹底將他推向了犯罪的深淵,即使他之后成功阻止了本杰明,上頭看在這件事上讓他功過相抵,被搶車女士的投訴也夠他喝上一壺的。
那女士看上去很有社會地位,搞不好是某個公司科長級的職員。
他,安格雷薩弗隆,真不是偷車賊!
在內心重申了一遍之后,他一腳油門踩到了底,趕在調查局的同事問詢追出來之前逃離了現場。
而在另一邊,還有另一個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驚呆了。
“你在干什么?”
陸湘忍不住向宋嵐提出了靈魂質問,“這是違法犯罪行為!”
剛才那街邊的靈魂一拽,讓安格雷薩弗隆先生的形象從一個即使遭到陷害,也要秉持正義的探員轉變成了一個向無辜路人出手的偷車賊,他們苦心為對方一路開的“綠燈”也頓時垮了。
越獄是與調查局內部腐敗的斗爭,但街邊的女士則完全是不相干的無辜路人。
“…游戲里都是這樣設計的。”
宋嵐心虛地說道。
“這事你別想蒙混過關,等回去之后給我寫一份思想報告!”
陸湘心懷樸素的正義感,她依舊沒有忘記自己曾經身為執法者部門主管的職責,那就是保證每一個市民的合法權益不受侵害,而這只呆呆鳥最近膽子越來越肥了,竟然敢在她眼皮子地下做這種事。
更重要的是,還把她變成了幫兇。
幫助安格雷越獄是他們共同努力的結果,她利用深網芯片黑進了調查局的安保系統,用白竹博士的話來說,聯合政府不少部門都還在使用上個世紀的老古董,長時間缺少挑戰讓他們在網絡安全這一領域松懈了太多。
當時她創造深網芯片時,多少都摻雜了些“讓聯合政府嘗一嘗教訓”的個人情感。
可誰又能想到這只呆呆鳥在幫助安格雷越獄之后,竟然做出了這種行為。
思想覺悟不過關,應當加強理論學習與思考。
“齊河他們也到了。”
面對嚴厲的主管大人,宋嵐岔開了話題。
陸湘在執法者主管的崗位上待久了,嚴肅起來很有嚴厲女上司的氣質,尤其是她現在穿著公司人套裝,無形中放大了這種壓迫感。
話音未落,商業街對面的面包車里便出現了三個有著淡藍色輪廓的人影。
他們換上了一身輕便、不引人注意的行頭,面包車外表看起來很舊,后備箱里卻滿是精密的儀器。
宋嵐只能感嘆不愧是齊河,即使在人生地不熟的時代,他也能迅速建立起人脈。
儀器實時監控著收容所車隊的運送路線,三個人就坐在儀器前,吃著從街邊快餐店買來的薄皮披薩。
“難題不只是營救。”
岔開話題是沒用的,陸湘把“思想報告”默默記載了小本本上,“關鍵在于如何安置齊蕓。”
齊河、古斯塔夫和安靜注定是不屬于這個時代的人,他們注定沒法把齊蕓帶回二十多年之后。
當他們回到2167年,中間將會出現一段漫長的空檔期。
只要齊蕓還在聯合政府生活,RT1就遲早能操縱軍用科技找到她,甚至極有可能對她施加更加非人道的手段。
人工智能雖然不會記仇,也不會被憤怒之類的負面情感所左右,但一旦被它認定為特殊的存在,RT1便勢必要將齊蕓研究透徹,將人類作為小白鼠放到手術臺上解剖觀察并不會給它們帶來任何心理負擔。
為了更偉大事業的犧牲。
這是在聯合政府內部萬能的擋箭牌,每當公司做出了某些令人發指的行為之后,他們便總會用這種理由來為自己開脫。
不過如果是齊河的話,應該能想到自己消失這二十多年時間可能會發生的事。
收容所的車隊越來越近了。
這從國土安全局指揮官的表情就能窺出一二,他現在正處于極度緊張的狀態,因為匿名短信向他們透露,車上安裝的爆炸物威力足以炸平整個街區,如果消息屬實,那么即使在疏散了民眾之后,爆炸也會造成難以估量的經濟損失,還極有可能造成維和部隊人員的傷亡。
這來路不明的情報也讓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如果事后證明這是某人的惡作劇,靈能研究機構一定會對此大做文章,這無疑會加大大加快他退休的時間。
直覺告訴他,這份匿名情報確有其事。
可沒有幾個喜歡惡作劇的人能讓聯合政府的情報部門都追查不到其所在。
當夜幕籠罩第一區,收容所的車隊緩緩從公路的遠方行駛而來,一共三輛巴士,均是與研究機構簽訂了協議的患者。
“攔下來。”
指揮官向維和部隊發號施令,既然靈能研究機構不愿意配合他們的行動,他們就只能采取強硬的手段了。
在確保爆破物被摘除之前,任何車輛都禁止通行。
這當然會引發靈能研究機構一方的不滿,事實上在他下令攔下車隊五分鐘后,鳩的電話就從靈能力研究機構撥了過來,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通詰問。
鳩在電話里威脅這是由評議會親自審批的項目,對于治愈這場席卷了整個聯合政府的病癥至關重要,一旦延誤了進度,國土安全局根本付不起這個責任。
指揮官索性直接把電話放置在了一旁。
即使不用聽,他都能猜到鳩會在電話里憤憤不平地嚷嚷著些什么,因為幾個小時之前,他的警告也都被對方當成了耳邊風。
但現在,既然車隊想要穿過這條被戒嚴的公路,就必須接受他們的調查。
可能是十分鐘,也可能是一個小時。
他給拆彈小組使了個眼色,全副武裝的士兵便上了車,將司機、患者和醫院的工作人員疏散到了一旁。
而這一切,都被本杰明阿貝勒盡收眼底。
他不得不感嘆現代科技的奇妙,即使不需要親自到達現場,也能實時看見戒嚴路段傳送來的畫面。
那位神秘的合作伙伴真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此時此刻,天上的無人機,維和部隊配備的設備,以及路邊的所有監控探頭都化身成了他的眼睛,能夠幫助他360度無死角地欣賞到爆炸發生的瞬間。
現在的氣氛要比他想象中更加美妙。
他坐在桌前,將紅酒倒滿了酒杯,身處一百層以上的高樓,將第一區夜景盡收眼底,這是只有上流社會人士才能享受到的生活。
國土安全局的介入反倒讓他更加興奮了。
比起炸死一些連名字都叫不出的平民,讓國土安全局指揮官也在爆炸襲擊中喪生無疑能成為更好的新聞頭條。
這不但能引起民眾的恐慌,還能引起評議會的高度關注。
畢竟這件事就發生在自己的家門前。
接下來,除了欣賞一場特別的“煙火秀”之外,他還要準備演講稿,比如說揭露靈能力者是如何讓炸彈逃過專業拆彈組的搜查,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引爆的。
沒錯,每一個靈能力者都有可能成為炸彈。
和他們打交道就無異于與定時炸彈相處,你永遠不可能想到他們會在什么時候引爆自己,和周圍的一切同歸于盡。
然而身后傳來的槍械上膛的響動打斷了本杰明的思路。
淡淡的血腥味鉆進了這間豪華套房,潛伏著的手段十分高明,進門時沒有發出任何不必要的響動。
當他轉過頭時,黑洞洞的槍口已然瞄準了他的眉心。
“本杰明阿貝勒,你被捕了。”
那是一個熟悉的面孔,也是絕對不應該出現在他房間里的人。
因為按照那位神秘合作伙伴的話來說,安格雷薩弗隆已經被帶回了調查局,如果罪名屬實,他將會面對長達67年的刑期。
更重要的是,按照調查局的作風,他們不會留給安格雷上庭為自己辯護的機會。
在被羈押的幾天時間里,他很可能因感染某種罕見的怪疾意外身亡,又或者是在越獄的過程中被當場擊斃。
最終死者為大,考慮到安格雷探員過去為調查局做出的貢獻,他們會給他家里僅剩的弟弟一筆錢,然后再將安格雷的尸骨安置在第一區的陵園之中。
那郵箱般的柜子上會留下安格雷薩弗隆的名字。
但是現在,合作伙伴的情報第一次出現了錯誤,更讓本杰明摸不著頭腦的是,即使安格雷越獄成功,又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他偽造了身份信息,逃過了監控和酒店的人臉識別系統,就連反情報部門都調查不到他的存在。
本杰明配合地將雙手聚過頭頂,臉上卻沒有絲毫驚慌,他淡定地問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找上門來的?”
“那還用說么?”
安格雷的食指懸在了扳機上,只要本杰明做出任何過激行動,他就會在第一時間扣動扳機,“你早就被標記了,隔著幾條街區都能看見你!”
映入眼簾的不只是本杰明,還有他那鮮紅到了有些晃眼的邊框。
安格雷不知道別人能不能看見,但至少對他來說,本杰明紅得就像是燈泡,仿佛在告訴全世界他人就在這里。
“不要做愚蠢的事,立刻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