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詐騙大師從容、恬靜,絕不會因為一丁點小事驚慌失措。
宋嵐就完美地符合了一名職業詐騙犯的風范。
不過羅莎莉暫時沒有從反抗軍改行成為電信詐騙團伙一員的打算,所以她拒絕了老虛的好意,說道,“既然身份已經挑明了,我也該回去了,如果各位有興趣的話,可以來我們駐扎的地方做客。”
離開金石賭場,她的計劃就算是徹底泡湯了。
就算兄弟會再遲鈍,現在也一定加派了人手,把考古學家轉移到了更隱秘的地方。
她想起了什么,出門前又說道,“你們要找的考古學家或許并非遭到了脅迫,而是主動去了兄弟會的地盤。”
與此同時,兄弟會本部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魯特城的消息比以往遲了許多,當他們發現不對勁派去過去查看時,才發現骷髏幫和“垃圾處理廠”已經被人一鍋端了,據一個幸存下來的骷髏幫殘黨透露,殺害疤面的是兩個西裝革履,疑似私家偵探的人。
更為巧合的是,這兩個“私家偵探”曾經出現在了反抗軍的集會之中,在他們的眼皮子地下大搖大擺地晃了一圈。
兄弟會從未受到過這般奇恥大辱,就連當初大圍剿的時期,也沒有哪個人能如此戲弄他們。
可出乎高層們意料的是,一向睚眥必報的頭目,這一次竟讓他們按兵不動,這幾天不要再生是非。
這不禁讓群情激奮的高層們懷疑頭目是不是上了年紀,變得太過心慈手軟了。
待所有人離去,房間重歸寂靜,頭目攥緊的右拳重重地落在了桌上。
他知道手下們的質疑,可是現在的形勢已經不同了。
他不再是能夠做出決策的人。
作為回報,對方向他許諾了一個嶄新的未來。
在新紀元降臨之后,兄弟會依舊能存在下去。
想到這里,他走進了房間的暗門,這原本是他的私人書房,所有對于兄弟會重要的信息都被儲存在了這個隱秘的隔間里,而現在,除了資料之外,房間里還多出了一尊雕像。
“我知道你在聽。”
頭目來到雕像前,低聲說道,“高層已經對我的做法產生不滿了,這不是兄弟會的作風。”
“什么是兄弟會的作風?”
雕像中傳出了一個中性的聲音。
“血債血償,有仇必報。”
若是從前的兄弟會,他們現在應該做的是發布懸賞令,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將那個兩個私家偵探找出來,而不是把一群人召集到這里召開一場毫無營養的會議,“這會讓他們覺得我軟弱了,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他曾經便是踩著尸山血海走上了現在的位置,他相信一旦高層們對他感到失望,針對他的暗殺行動便會接踵而至。
“哪怕這么做會給你們帶來滅亡?”
“滅亡?”
頭目冷笑,“別忘了,這里是綠洲,在這里沒有人能與兄弟會抗衡。”
綠洲的政府軍不行,聯合政府也不行。
他們便是在盟約持續期間,一點點將這個國度蠶食殆盡,讓綠洲的每一處角落都烙印上了兄弟會的印記。
雕像并沒有爭辯的意思,一處投影照射進了這間個無光的屋子。
投影的時間并不長,卻讓頭目親眼見證了兄弟會走向覆滅的景象。
沒有槍林彈雨,亦沒有滿地的尸骸。
在一片寂靜之中,兄弟會的成員,和他們所創造的一切都隨著時間化為了塵埃,變成飛散的塵土被風吹散,直至與廣袤的沙漠融為了一體。
“與你們的處境最接近的是摩爾戈家族。”
“我知道他們。”
頭目激動的情緒稍稍冷靜了一些。
摩爾戈家族有不少“外界”生意,和兄弟會也有一些業務方面來往,這是一個真正喪心病狂的家族,他們的作風與聯合政府背道而馳,幾乎將蠻荒時期的殘忍與狡詐完整地保留至今。
摩爾戈家族也是少有能和他們聊得來的合作對象。
可是忽然有一天,頭目在報紙上看見了摩爾戈家族滅亡的報道。
在滅亡前夕,摩爾戈家族召集了大量的軍備和人力,試圖發動一場大規模的戰爭,可是在這場戰爭爆發之前,所有的摩爾戈家族高層都遭到了暗殺,而僥幸存活下來的小嘍啰們也被拉古斯基金會擺了一道,被迫離開了聯合政府境內。
頭目還記得看到新聞的那天傍晚,他一個人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合眼。
兔死狐悲的感覺難免涌上了心頭。
也正是摩爾戈家族的遭遇,讓他決定相信雕像向他們展示的未來。
“父神是慈悲的,他允諾過會改變你們的命運,前提是你們必須遵循祂的意志。”
“那兩個私家偵探,他們究竟是什么人?”
“他們是父神的敵人,也是新紀元最大的絆腳石。”
“接下來我們要怎么做?”
“找到陸湘,把她帶來這里,大祭司會為你們展示命運的軌跡。”
停頓半晌,雕像又一次傳出了聲音,“我們在沙漠區域藏有一個神器,想辦法得到它或許能為你帶來好運。”
在羅莎莉的盛情邀請之下,宋嵐和虛無還是來到了反抗軍駐扎的區域。
羅莎莉的部下們遠離了市區,在綠洲的外圍的區域建立起了一個宏偉的營地,營地的規格要比其他反抗軍高得多,而施工進展順利的最主要原因,是因為他們雇傭了兩個體型堪比高樓的巨型死神蟹。
“別害怕,它們是我們的伙伴,不咬人。”
換回自己身體之后,羅莎莉的心情舒暢了不少,她微笑著對《死人樂透》節目組的人們說道,“聯合政府的人把它們稱作鐘樓雙子,懸賞了1200萬瓦,真不知道他們都是怎么想到的這些古怪的名字。”
相較之下,他們對于兩只死神蟹的稱呼就要親切得多。
“大家伙,這些人是我們的朋友,不要為難他們。”
隨著一聲轟響,那如同鐘樓般的龐大身軀俯了下來,黑溜溜地眼睛仔細打量著他們,似乎是要將羅莎莉的朋友們銘記于心。
身為死神蟹老朋友的宋嵐上前一步,友好的拍了拍死神蟹的甲殼。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一幕,這正是他們所提倡的。
“咦,你居然不怕它們?”
這并不是羅莎莉第一次帶牌友回營地,通常來說在見到了兩只成年死神蟹之后,還能站在原地沒拔腿就跑就算是膽子大的了,在此之前她還從沒遇到過像宋嵐這般把死神蟹當成小動物擼的人。
這個人明面上十七區的執法者,背地里恐怕還隱藏著不得了的身份。
更讓她驚訝的是死神蟹不但沒有反抗,反而還露出了(o▽)o的表情,似乎很享受宋嵐的撫摸。
這和它們平日在營地維持著的冷酷的“死神蟹設定”相距甚遠。
“了解死神蟹的人都知道,它們都是可愛而友善的小動物。”
“…你是從哪聽來的?”
威廉再也忍不住了,開口問道。
這聽起來實在和常人對于死神蟹的認知相距甚遠,甚至單從“死神蟹”這個名字就能判斷出它們絕對和可愛友善不沾邊。
他有理由懷疑當初告訴宋嵐這件事的人很有可能是想要害死他。
“一位第三次戰爭時期非常著名的自然學家和人文學家。”
“他叫什么名字?”
“瑪法里奧。”
瑪法里奧?
《死人樂透》節目組的成員們面面相覷,他們思索許久,卻根本想不到任何關于這個名字的信息。
不過他們同時也不得不承認,他們在自然、人文學科方面并沒有進行過深入研究。
2167年并不流行人與自然的概念,人們總是身處城市森林之中,關于自然原本的樣子也只能從那些第三次戰爭時期的書籍中查看到。
圖片與合成視頻上看起來和現在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對了,你們想不想體驗一下反抗軍的特殊項目,只有少數尊貴的客人才能享受到這種待遇。”
威廉對他最近接觸到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什么項目?”
這才是他們想象中中立國之行應該有的樣子。
“駕駛死神蟹,但是要注意別搞壞營地里的東西,否則即使你們是我的牌友,也需要進行賠償。”
“當然有興趣,可是究竟要怎么駕駛,喔喔喔——”
威廉的驚叫聲很快便被震天動地的咆哮聲所取代,靈魂脫離軀體的感覺又一次出現了,但這一次,他的視線極具增高,他只是向后挪動了一步,營地的地面便開始了輕微的搖晃。
漸漸的,驚慌變成了興奮。
威廉逐漸適應了自己身體所發生的變化,他看見自己揮 舞著的胳膊——那是長而鋒利的鐮刀,按照圖鑒上的描述,這一雙鉗子能夠輕易切開裝甲車的防彈涂層。
映入眼簾的一切都變得無比渺小,隱藏于云層之后的圓月則仿佛離他近了一步。
那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狂野力量,卻同時讓威廉熱淚盈眶。
此時此刻,他不禁回想起了自己童年時的夢想。
他是土生土長的十七區人,在懵懂之時也和其他人一樣做著不切實際卻又浪漫的夢。
是的,他曾經想要成為一名高達駕駛員。
可長大后他才知道這個世界上并沒有高達駕駛員這種職業,熒幕上的只是人們想象力的結晶。
而現在,他正以另一種獨特方式感受著成為高達駕駛員的奇妙。
另一邊,“威廉”也一臉興奮地快步走到宋嵐身邊,雙手抱拳來來回回地作禮,“豐收之神,見到,開心!”
它們對于人類語言并不熟悉,只能通過簡單的詞語表達自己的想法。
豐收之神?
羅莎莉不動聲色,將這個稱號銘記于心。
之所以邀請威廉體驗駕駛死神蟹的原因也在于此,她總覺得宋嵐和死神蟹的關系匪淺,像是很久以前就認識了。
和死神蟹相處久了就知道,它們其實是非常高傲的族群,和反抗軍屬于合作關系,哪怕關系再好,它們也不會像剛才那樣把自己的腦袋貼在地上,主動供他人撫摸。
行禮過后,“威廉”便一路小跑到其中一個木屋里,捧著三瓶礦泉水折了回來。
“豐收之神,喝水,心意。”
沙漠區域常年干旱,奉上水源是族群對于客人最高規格的禮遇。
“他?豐收之神?”
虛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一刻,他確信了宋嵐絕對是這世上的頭號詐騙犯,任何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無論從哪個角度評判,宋嵐都和豐收、生命這種具有欣欣向榮意味的名詞沾不上邊。
硬要說的話,詭詐、毀滅之神才更符合他的行事風格。
“收下吧,大家伙很少送別人禮物。”
這個稱呼讓羅莎莉對宋嵐越來越感興趣了,“我們在沙漠行軍時遇到了它們,這就是我和它們的交流方式。”
支配靈魂不只能帶來破壞與的混亂,她還開發出了能夠讓不同族群相互交流的用途。
盡管困難重重,但在反抗軍的共同努力之下,他們還是讓這兩只死神蟹學會了簡單的交流。
“它們還是一對離開族群的情侶,主動提出想要加入我們,親眼看一看人類的世界,而這一切或許都要歸功于你。”
“我?”
宋嵐有些疑惑,他可從沒有鼓搗過任何死神蟹情侶離家出走。
“它們提到過你的存在——向人類世界探索,他們聽從了豐收之神的感召,我原本以為它們所說的是族群的圖騰或是意識體,沒想到傳說中的豐收之神竟然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
說到此處,羅莎莉頓了頓,問道,“你應該是人類,沒錯吧?”
“100純凈的,沒有移植過任何義體的純人類。”
“我早該想到,豐收之神是一個強大的靈能力者,你一定是通過靈能找到了和它們溝通的方式。”
羅莎莉難掩興奮,“我剛才說了不少我們的故事,現在輪到你了,如果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告訴我們你成為豐收之神的故事?我對此很感興趣。”
“我也很感興趣!”
虛無適時介入了兩人的談話,“你究竟是用什么辦法騙它們相信你是豐收之神的?”
小劇場其兩百六十六:
某年某月某日周二,深夜 這一夜,關麗麗失眠了。
陸湘的采訪讓她的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尤其是對方最后提到的,“每次他為了躲蚊子,都會主動鉆進我的被子里。”
這不禁帶了另一個重要的問題。
之后呢?
能不能細說?
關麗麗相信,觀眾一定會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因為她當時一下子就興奮了起來。
可萬惡的陸湘卻拒絕了。
于是整整一個晚上,關麗麗都覺得心癢難耐,躺在客廳的沙發上蓋著被子,卻根本合不了眼,因為只要一閉上眼滿腦子便都是鉆進被子之后的想象。
這還怎么睡覺!
關麗麗掀開被子,從沙發上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