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九點鐘左右,在龜茲城的一截城墻上。
咬著牙、漲紅了臉。
因為過于的用力,旭風腦門和脖子上的青筋都是高高墳起;腦門上的汗水不斷涌出,很快就將滿是灰塵的臉蛋,弄成了一個無比難看的大花臉。
旭風,也就是劉波。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肩膀上扛著一塊一百多斤的大石頭,艱難地沿著一條向上的坡道走向了城墻。
因為過于沉重的負擔,他每行走一步,都是那樣的艱難。
在他身后的位置上,倉管、戰歌等人七八個網友,都是同樣的情況。
他們被分到了伙長梁大牙的手下后,連同著其他十來名唐軍,一人扛著一塊大石頭,如同一頭大牲口一般,艱難運送了起來。
話說!在火藥武器大規模運用之前,古人們守城手段雖然說也不少,但是在條件有限的情況之下,無非也就是那么幾種。
其中檑木、滾石、金汁,這些居高臨下扔出去的手段,算是最為常用的一些。
于是旭風等人就被伙長梁大牙指揮著,將從城外用馬車拉回來的石頭,一塊塊地扛上了城墻,放在了墻垛邊上。
一旦是敵軍沖到了城下之后,就好摟著石頭砸下去。
‘咚~’的一聲悶響里,總算將石頭扛到了位置的旭風,迫不及待地將石頭扔在了地面上了。
在感覺全身一輕的瞬間,他似乎能感到自己全身的細胞,都在巨大的輕松中歡呼了起來。
可惜的是,他稍微拉開了自己肩頭麻布材質的衣襟就能看到,剛才扛石頭的肩膀上,早就是一片青腫不堪。
特么!這才是扛了第三塊了,而隨著大量馬車不斷進出城門,墻角下的石頭反倒是越來越多,天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扛完。
如果可以的話,旭風等扛石頭的網友真心想停下休息一會。
問題是看著那些一頭白發,在現代位面坐公交車都要被讓座的老人,扔下了石頭后轉身又向著城下走去的身影。
他們這些中青年,也實在不好意思休息。
‘呸~’的一聲,吐了一口唾沫后,旭風向前寄走了兩步之后追上了伙長梁大牙,嘴里問出了一個從早上就一直憋在心里的問題:
“梁頭,怎么軍中都是一些老卒?”
在這樣的一個問題下,倉管等人也是紛紛的豎起了耳朵,很顯然早上看到了的那一幕,給他們帶來了太大的沖擊。
主要是他們實在無法理解,是什么樣的原因才會出現這樣不合理,甚至讓人看起來心酸的一幕。
年輕人哪里去了,都死光了?
只不過是一直找不到時間,來打聽一下而已;現在看到旭風問出聲后,立刻是注意傾聽了起來。
聞言之后,正用著一條帕子抹著頭上汗水的梁大牙,嘴里淡淡地說道:
“還能為什?自從大歷五年河西之地被吐蕃人占據后,我們與關中徹底斷了聯系,三十八年來關中沒有一兵一卒補充過來。
剩下我們這些人,一年又一年地熬下來后,自然都是一些老卒了;算起來,在這西域之地,我們已經待了五十年了。”
五十年,這樣的一個數字落在了旭風等耳朵中后,讓他們根本說不出話來。
還能說什么了?他們根本無法想象出,在這么漫長的時間里,孤懸在域外的種種艱辛之處,只知道若是換成自己,怕是早就瘋掉了。
而旭風的這一個問題,像是打開了梁大牙的話匣子一般。
他繼續說道:“我們玄戈營第二騎兵隊,當年人馬最多的時候可是有著一百五十余人,現在為甚只有三十二人了?
除了這些年戰死的,病死的,還有很多人老死了。
再除掉了一些年紀太大后,握不住刀劍、拉不開弓弦,跨不上戰馬的兄弟,只能湊出這么一點人了。”
許是豐富的人生閱歷,已經讓梁大牙等人看淡了很多事情,在說著以上內容的時候,語氣居然是相當的平淡。
可是旭風等人聽在了耳朵中后,心里憋的卻是更厲害了。
因為他們知道,其實就是騎兵第二隊拼湊出的三這十二人,也是非常的勉強了。
原來在他們最初看到了這些唐軍,與吐谷渾人戰斗的場面中,那猶如藝術感一般的戰斗畫面。
更大的原因,僅僅是他們體力上不夠,只能用豐富的戰斗技巧來補充了。
之后的時間里,旭風等人就算是再苦、再累,也沒有停下過自己扛著時候的腳步,更沒有說過一句要休息的話。
試問,誰又能在一群將近70歲的老人,駝著背、背石頭的情況下,休息得下去…
******
同一時間里,當城墻上帶著一點血跡石頭,堆的數量越來越多時。
在城外三里左右的位置上,胡彪雙手握緊了一柄斧頭,不斷地對著身前一顆直徑20公分粗細的樺樹,用力地劈砍了起來。
想想也能知道,吐蕃大軍這么遠過來,自然不能帶上笨重的攻城器械。
只會是到了地方之后,才會砍伐樹木制作云梯等簡易攻城器械,那么趁著他們沒到之前,最好將城外附近的樹木砍伐一空,免得方便的了敵人。
再說了,一旦被圍城之后,城中加上了百姓上萬人生燒火做飯,甚至是將金汁煮燙,都需要囤積大量的柴火才行。
這不!胡彪、鋒銳等六個人分到了周大水伙長,也就是獨眼龍手下的網友,就來到了城外開始砍樹。
在獨眼龍這一個老漢,帶著一臉輕松的表情,已經是砍倒了兩三棵樹的時候,胡彪身前的那一棵樺樹終于是轟然倒下。
偷偷看了一眼手掌,胡彪發現自己的一雙掌上,居然已經磨出了好幾個血泡。
就在胡彪罵罵咧咧中,向著下一棵樹走過去的時候,獨眼龍開口嚷嚷了起來:“姓胡的娃娃過來喝口水、稍微休息一下,你們干活不行,但是態度還成。”
好家伙!這么一句不知道算不算夸獎的評價中,都差點把胡彪給整不會了。
在‘噸噸噸’的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水之后,胡彪同樣問出了與旭風一樣的疑惑。
不同的是,在聽到了那些讓人震撼的答案之后,胡彪在沉默了一番后,問出了這樣一句:“頭,你想家嗎?”
“看你這娃娃說的,都是爹娘養的血肉之軀,哪能不想家了。”
如同聽到了一個笑話一樣,獨眼龍開口笑罵了出來。
可隨即之后,語氣就變得苦澀了起來:“不怕娃娃你笑話,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快死了的原因,老是夢到了定州(保定)老家。
但是太久沒回去了,如今做夢連爹娘的模樣,還有家附近的山水都模糊,有點記不清楚。
也沒有辦法回去,不提那些路上的吐蕃人,路程也太遠了一點。
我不認字,可聽說在長安城的開遠門外,太宗陛下著人立了一塊石碑,上面有虞世南大人親手書寫的‘此去西域九千九百里’。
當年我們從長安出發,一路走過來可是走了數月才到這里。
現在這一把老骨頭,就是讓我回去都走不到了。”
聽到了這里,胡彪恨不得抽上自己一巴掌:“豬腦子?開口之前也不想想,問這樣的傻問題不是在人家傷口上撒鹽么。”
如同發泄一樣,他放下了水壺后扛著斧頭,又向下一棵樹走去。
走了幾步后,發現了幾名一起分到獨眼龍手下網友,居然有著一個據說家里挺有錢和權力的大學生剛子,現在還在地上坐著的時候。
咬著后槽牙,嘴里扔下了一句:
“起來砍樹,別跟我說你特么的還是一個孩子,不然老子我弄死你;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他們早就離家萬里了~”
在胡彪兇狠的眼神下,那名從未吃過這種苦的大學生二代剛子,雖然心里委屈到了極點,甚至在這一刻恨死了胡彪。
還是低著頭,用滿是血泡的雙手拿著地上的斧頭,跟上了胡彪等人的腳步。
該說不說!這還是胡彪第一次用著所謂見習指揮官的身份,還有語氣對著這些名義上的手下們,開始發布命令起來。
但是看到了這一幕后,鋒銳對于這位見習指揮官,居然一點都不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