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天底的終末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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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如此。

　　憑借著自己的意識，復刻并占據了這個由極晝之力所創造的加藍之海空間，科因便深刻地體會到了一種能夠吸引、支配帕彌什的強大力量。

　　如果說極晝是為了吸收凈化帕彌什而誕生的特化機體，亞璃絲和燈露希是為了戰斗和庇佑誕生的機體。

　　那么身為兩位女仆的創造者、指揮官，科因擁有的就是復刻并奪取其他構造體能力的“權威”！

　　但借用了極晝力量的他，就在做一件“人類絕對不應該去做”的事——

　　他正在將無窮無盡的帕彌什，全部吞入自己的意識、或者說靈魂之中！

　　空寂的加藍之海中浮現無數的赤紅飄帶，一條條帕彌什病毒所組成的光帶，正以一種同時存在于物質與精神的狀態，迅勐地流入科因的意識。

　　肉眼可見的不詳之色攀爬上了老人的面龐，不可避免的朽壞出現在他殘存的血肉中，迅速地剝奪著他的生機。

　　身體無法抑制的顫抖令他有些難以站穩，但攙扶著他的黑發女仆卻用力地抱緊了自己的主人，讓自己的身體承擔起他微薄的重量。

　　“以身為爐，以法為火，以智慧為巧匠，三聚凈戒、六波羅蜜以為模樣。”科因念起一段已經失落在這個世界的佛偈，蒼老的面容上卻隱現微笑：“此火宅地獄，終于我手…實在是快哉快哉。”

　　“您到底要做什么？！”

　　左右看著那極速侵染著整個領域的赤紅色彩，麗芙皺起眉頭，忍不住大聲問道：“這個世界的帕彌什的數量已經增殖到吞沒整個星球的程度，光用加藍之海是無法把所有的帕彌什吸收的！”

　　科因雙眼中機械齒輪輪轉，無暇他顧，回答麗芙的是黑發的女仆。

　　“那種事情，主人他當然知道。”

　　現今的科因已經化作了高濃度的帕彌什感染源，不詳的赤紅也同樣的攀爬上了黑發女仆白皙如瓷的肌膚。但燈露希無視了這正在與體內的神名之力對抗的末日之赤，平靜地說道：“但是…只有這樣，主人才能介入到帕彌什所形成的潛在網絡之中…”

　　麗芙意識海中靈光一閃，終于意識到——

　　科因正在以極晝的加藍之海作為媒介，將自己的意識與帕彌什的網絡相連！

　　這個世界的帕彌什并未形成真正的升格網絡，但帕彌什本身就攜帶著密集度極高的信息，稱其為病毒化的信息流更恰當。

　　即使沒有升格網絡，帕彌什的高密度聚合，也會產生類似于底層原始數據海般的區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科因正毫無恐懼地入侵這個區域！

　　其氣勢，宛如玉石俱焚！

　　“镕煉身中真如佛性，遍入一切戒律模中，如教奉行，一無漏缺，自然成就真容之像。所謂究竟常住微妙色身，非是有為敗壞之法。若人求道，不解如是鑄寫真容，憑何輒言功德？”

　　雙眼留下兩行鮮紅的液體，科因繼續頌念著，面容凄苦，如同一位苦修多年的老僧。

　　與他身體相連的機械王座中各種程序與組件高速運行，分攤著科因此刻面臨的算力壓力。也是這同一時間，整座核心高塔都開始了震動，如同巨人心跳般的劇烈聲響從科因背后的王座中傳出，緊隨其后的是接連九聲的巨大鐘鳴！

　　古拙的鐘聲鳴動，一如喪鐘，亦如慶禮。

　　血色的火焰忽的自灰發老人的身上燃起，點燃了他的身軀，燃燒著他的意識，也連帶著包裹了緊緊依靠著他的燈露希。

　　“卡卡卡卡卡卡。”

　　在極盡燃燒的血色焰火中，老人與女仆宛如化作了一體，機械解構的聲音接連響起。

　　道道工整的裂痕出現在兩人的腳下，血色火焰如水流般地自動地順著打開的金屬溝壑，流入腳下的高塔。短短幾秒過去，火焰燒得越發熾烈，被火焰所緊擁的兩人身形也已經模湖其中，唯有一聲輕嘆從中傳出：

　　“——對不起，燈露希。”

　　“沒關系的，主人，之后…我們永遠都會在一起。”

　　黑發的女仆罕有的溫柔聲音在血火中回蕩，如同一雙輕柔的臂膀，攬著被血色的記憶不斷侵蝕的老者。

　　恍忽間，科因回憶起了少年時，與身邊非人卻比任何人都要更加體貼的少女的點點滴滴。流著血淚的雙眼理應看不清任何東西，他卻依舊看到了幾百年來也沒有什么改變的少女那對自己微笑著的容顏。

　　于是他張開雙臂，將一切擁入自己懷中。

　　這顆星球吞噬了數十億人的帕彌什病毒中所銘記的無窮怨恨與絕望的氣息，被他用鐫刻在身體內部每一處結構的煉金術式所提取，血色火焰勐地沸騰。

　　黑發的女仆身體一點點地融入這火焰，帶著她對自己的愛人、這座生活百年的高塔的記憶混入絕望的洪流，流入科因體內的爐心。

　　麗芙未能聽到她最后對科因所說的那簡短的一句話，就已經在最后的空間轉移中，被送出了核心高塔。

　　她漂浮在塔外數百米的高空，看著灰黑色的高塔如同吸塵器般地洶涌地吸納著鮮紅的云霧，看到了血色的火焰轟然從塔中噴涌而出，如火炬般筆直地沖向了高空！

　　忽聞九聲鐘鳴，站在熔煉室內鍋爐前方的黑服抬起頭來，仰望著從鍋爐正上方裂開的天花板中傾斜而下的血色火焰。

　　血火如瀑布般激流而下，無窮的詛咒、絕望、恐懼，洶涌而來。

　　受到這無異于世間最鮮美的食糧所刺激，被封印在“熔爐百相”中的萬千惡魔無聲地張開了奇形怪狀的大口，在開始急速旋轉的漩渦中，瘋狂地吞噬著這紅潮的終焉氣息。

　　火焰點燃鋼鐵，靈能注入機械。

　　絕望令惡魔飽食，殘酷讓恐怖成長。

　　凝望這曠古爍今世界級煉金術式的進行，異端的非人左手撫胸，略帶遺憾地輕聲道：

　　“秉持殘酷之根源性而生，以燃燒為名的惡魔。”

　　“吞食了整個世界的絕望和與殘酷的記憶，可以說是耗費了整個世界作為代價才得以誕生…他的創造者卻連看到自己作品的機會都沒有，難道這還不夠殘酷嗎？”

　　那喪鐘一般的九聲鐘鳴，此刻仍然以燃燒的高塔為中心，向著遙遠的彼端傳遞。

　　正如天底的終末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