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佛”掄著大腿骨拍下。
隔著屏幕,眾人無法直觀地感受到這一擊的可怕。
時間在這一瞬間仿佛停滯不前。
萬分之一秒的剎那之后,鄭修渾身汗毛立起,大吼一聲:“立即規避!”
領航員與新的執政官同時鏈接神國。
可神國如今等同空殼,所剩的源僅剩無幾。
一根根忽明忽滅的脆弱觸須從大眼珠子表面伸出,勉強在世界艦的前方構筑了一層“防御”。
天幕陡然被深深地壓出一個棍棒形的凹痕!
如碎玻璃般的紋理,從天空的這一頭,一直延伸到天空的另一頭。
碎裂的光影斑斕,就似銀河。
狂風、雷電、空間亂流、時空碎片,破碎的世界以“災難”的方式,以慶十三等人所能想象到的方式,伴隨著裂開的天幕,在世界艦的內部肆虐著。
可是啊,不是的,“災難”僅僅是“表象”,是慶十三等人“想象力的極限”。
而在鄭修與橘貓的眼中,被沖擊的世界僅僅是被生生地壓成了兩截,左一半,右一半,活活地撕開。
沒有與神國鏈接的那半邊,在被撕開的瞬間,就被塔所吞噬、分解,一束束虛幻瑰麗的流光,匯入血肉之塔中。
這里是“熔爐”。
是“眾生的終結”。
被摧毀的世界,只有一個下場。
那就是,成為“一切”的一部分。
“坐穩!”
可怕的沖擊只是第一波。
破潰的世界接踵而來的是比災難更可怕的“余震”。
那是連“想象”其“模樣”都來不及的“湮滅”與“坍塌”。
粗壯的管道一根根瘋狂地插入鄭修的體內。
鄭修渾身經絡根根隆起,容貌猙獰。
“用點我的!”
安妮就算沒成漏洞之主,也早已是和鄭修坐在同一條船上的“拍檔”。
二話不說,安妮目光一凝,主動將爪子伸進鄭修的掌心中,她的本源,她的漏洞,毫不保留地傳入鄭修的體內。
“主宰”雖說不會死,但活出第二世的安妮,比任何一位神,任何一位主宰,更能理解“本我存在”的可貴。
這一刻,她的確算得上是拼老命了。因為鄭修偷偷從倉庫中取出的源已經當成藍色小藥丸磕掉了,如今鄭修用的是自己權柄的“本源”,與漏洞之主的“本源”。
一旦二人的源雙雙耗盡,往常還能等一手回溯,如今在“塔”的面前耗盡源,真的是和自殺沒什么區別。
明知如此,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安妮仍是這般毫不猶豫地去做了。
隨著安妮的源流入,安妮的“想法”,也一同鉆了進來。
這一刻。
修正之神與漏洞之主,心意相通,無需言語。
“雖然‘優雅’無了,但吾一手創造的神國,就是‘優雅’的極致!”
“優雅,永不過時!”
“安妮,永不言敗!”
“開‘進擊的貓女郎’姿態,跟祂們拼了!”
“對面不是神,也不是主宰!”
“而是一艘…船骸!”
“世界艦的骸!”
“是一艘沉淪的世界艦!”
“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以這種姿態‘活’了過來!”
當安妮的“想法”傳達給鄭修時,鄭修也驚呆了。他沒想到安妮身為“漏洞之主”,竟在自己創造的世界中留了這么一手。
最離譜的是,他和小烏二人從頭到尾將底層數據梳理了一遍,都沒發現。
“不愧是你,”
“漏洞之主!”
但同時鄭修也通過安妮的想法明白了,進擊的貓女郎姿態是一次性的。因為這會徹底改變“船艙”的結構與形狀,相當于一次“自毀式”的攻擊。
在這個姿態下,“進擊的貓女郎”就似恢弘浩大的“權柄增幅器”,所有“權柄”的能力都能借助進擊的貓女郎無限地放大。
熔爐中,那座眾生血肉所凝聚的“塔”的表面,被轟去一半的大眼珠子,如瀝青般的液體涌出,將殘破的大眼珠子包裹成一顆如水滴般緩緩轉動的“天體”。
“天體”內,
碎裂的聲音接連不斷。
空間不要了。
世界坍塌、壓縮,諾大的世界只剩殘垣斷壁周圍,一片小小的方圓。
時間不要了。
時間的流逝停滯。
重力、規則、食物鏈、人文、倫理、道德、魂魄、人理…
所有構成一個世界的“底層邏輯”,都在眨眼間被鄭修與安妮二人同時捏碎。
她啊,花費了無數紀元,辛辛苦苦創造出的一切,她的心血,在這一剎,用這種壯烈的方式,毀于一旦。人死了會留下墓碑,王國興衰會載入史冊,生物的進化會留下痕跡…而這種“毀滅”,卻沒有留下任何東西,甚至連曾經存在過的“痕跡”,也一同“捏碎”。
安妮本以為看著自己無數紀元來凝聚的心血,用這種可笑的方式毀去,她心會滴血,她會鬧,會皺眉,會心酸。可不知為何,當這一刻真正地來臨時,安妮心中只剩無比的寧靜,與釋然。
“如果…”
安妮沒有反應,鄭修透過與安妮的“心意相通”,卻猶豫了:“如果…”
“領航員烏”悄無聲息地望著這一回,真正“去世”的世界,心如死灰,雙眸茫然:“不能啟航的船,領航員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說著,她就要一頭撞入坍塌中,似是要為安妮這次“變身”,貢獻她那微不足道的源。
“放屁!”
安妮一張嘴,將小烏叼在了嘴里,含糊不清地說道:“你那小胳膊小腿的,貢獻出去頂個錘子用?吾還差你這點蚊子腿么!”
領航員烏低頭沉思。
“無論是吾的‘漏洞’,或是你的‘思念’…雖然吾討厭極了這番言論,可是啊,存在即有意義,吾在茫茫黑源海中找到那斷裂的輪回,也定有著宿命的安排。”
“說不定你到最后,還有那么一丁點兒用呢!”
鄭修差異地看著橘貓,仿佛第一回認識她似的。一向以毒舌著稱的安妮竟能說出這番話,可見她是真的變了,不再是往常那看似優雅其實最不優雅的優雅之主了。
鄭修說了兩次“如果”,都沒能說出后面的話。
因為,連鄭修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如果,”
安妮扁扁嘴:“咱們有機會回去的話,讓鳳北給吾再做一回炸魚餅唄。”話剛出口,安妮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連忙改口:“其實吾也沒那么想吃,也不是非吃不可,吃點別點也行…算了!”安妮掩飾了兩嘴,最后低頭望著自己的漏洞,恨不得將那漏洞補上,怎么連嘴都漏風了呢!她認命地點點頭:“炸魚餅就炸魚餅吧!只是太久沒吃著了,怪想那股味道的。”
領航員烏破涕為笑。
“雖然你這句話有立Flag的嫌疑,但我還是想說…一言為定。”
鄭修握緊了毛茸茸的貓爪。
一剎間的功夫,如一顆粘液黑色天體的不詳球體之外,一顆顆泡泡破潰,各種奇形怪狀的“東西”,站了起來。
有的千頭千面,面面哀嚎;有的鞋子上長滿了手指上開滿了五通神,看似孔雀開牛,主打一個千手花開;
有的只剩半幅腐朽之軀,森白的臉上血肉模糊,一顆眼球勉強與眼眶相連;
有的騎著渾身浴血的巨獸,手中提著一根數丈長的斷臂作錘,失去了皮膚的上下頜骨張合,發出咔咔怪笑;
更多的“東西”出現了:渾身爬蛆的絕世劍仙、肚腩上開了血盆大口的大肚彌勒、和殘肢斷臂糅合在一塊蜿蜒飛行的五爪尸龍…
看著一個個“熟悉”的形象,鄭修猛地一愣:“開場CG?”
不等安妮解惑,被安妮稱為“船骸”,巨大的佛再次獰笑著朝渾圓的“天體”發動了攻擊。
一只巨大的貓爪,從“天體”內部伸出,穩穩地抓住了那根大腿。
“陰魂不散的渣渣。”
結局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