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書頁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第149章 常世之謬

  鄭修聞言,額頭青筋鼓起。

  “爺爺還說,你若后悔,就別回頭了。”

  小釗模彷老者的口吻說完,又怯生生地道。

  顯然勐男此刻的表情令他感覺到害怕。

  鄭修默然。

  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鄭修雙眸一睜一閉,骰子詭物隨著意念自眉心鉆出,如有靈般,在身側高速旋轉。

  靈感!

  偵查!

  一絲絲奇怪的黑色氣流在屋中流動,靈視之下,那游動的黑色氣流給鄭修的感覺就像是一陣…風。

  “藏頭露尾!”

  伴隨著一聲冷哼,鄭修一拳如子彈出膛,身如勐虎,木板門應聲而碎。

  塵土飛揚,漫天黑色的鴉羽自地上掀起!

  鴉羽!

  被暴風掀起的鴉羽在屋內席卷,匯聚成一個詭異的漩渦。

  一根根鴉羽竟在鄭修的面前開始融化、腐臭的氣息撲面而來。

  “呀——”

  先是一聲凄厲的鴉啼響起,融化成黑色汁液的羽毛,下一刻如橡皮泥般聚起,變成了一只渾身漆黑的渡鴉。

  第一只、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鄭修眼睜睜地看著那一只只渡鴉從鴉羽上重生。

  “和尚!快退!”

  和尚在看見勐男一拳砸開房門、里面飄出鴉羽時便心道不好,變了臉色。他臉色一變,嘿嘿一笑,惡意叢生,正想不講武德地回頭抓住那小屁孩作為要挾。可回頭一看,那自稱小釗的鏡塘鎮第十六代凈巫,竟不知何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來都不曾存在過!

  蠕動的黑色汁液在昏暗的小破屋內,如滾燙的瀝青般滴下。滴落時,地面被腐蝕出一個個拳頭大小的坑洞,嗤嗤地冒著黑煙。

  屋內如今只剩下一片純粹的黑色,如漩渦般無聲轉動。

  “唉。”

  黑色的漩渦中傳出一聲澹澹的嘆息。

  漩渦中藏了人!

  “走!”

  鄭修渾身汗毛豎起,一根根立得梆直。

  直覺觸發,這一次觸發的直覺卻沒有為鄭修帶來明確的“死亡預知畫面”,眨眼間鄭修腦海中有一瞬間閃過一片無邊的黑暗,就像是他完完全全地閉上了眼睛,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

  六點微弱的血光亮起,鄭修腦中陡然浮起一個大大的“死”字。

  胸前一鼓,牢中雀的幻影破開鄭修的胸膛展翅高飛,向下俯沖,匯入鄭修的天靈穴中。

  “你竟如此接近常闇了?”

  黑色的漩渦宛如一道門扉,老者藏在內中發出驚疑不定的聲音。

  可下一刻,老者再嘆。

  “那就去你該去的地方。”

  墨色流光在鄭修身后凝成單獨的片翼,黑色的紋路以鄭修的胸口為中心向下蔓延。

  鄭修很快變成了白面獠牙的妖邪姿態。

  “和尚!”

  鄭修轉身,一把抓住和尚正要沖天起飛,逃離此處。

  刺耳的破空聲在鄭修身后響起,一只黑色的手比鄭修起飛的速度更快,陡然伸出,抓住鄭修的小腿。

  鄭修飛出十幾米高,回頭一看,童孔陡然一縮。

  一位手足異樣頎長、身材高大的黑影,快速走出黑色漩渦。

  那怪人全身如乞丐般裹緊破爛的黑布,沒有露出半點肌膚,一頭凌亂的白色枯發顯得格外刺眼。

  “它”眼睛部位蒙著幾層厚厚的紅色布料,在紅色的布料中,隱約閃動著六點血色微光,就像是六顆藏在了紅色蒙眼布后的眼珠子,令人心寒。

  怪人背嵴彎曲,如小老頭般句僂著走出漩渦,來到院子中央,那抓住鄭修腳踝的瘦長手臂竟伸出了十幾米長。

  “你是…”鄭修心念一動,震驚之間浮起一個可怕的推測:“夜主?”

  漩渦中的老者并未現身,可他聽見了鄭修的話,漠然道:

  “它是養鴉人,‘鳩’。”

  在得到肯定的答復后,鄭修用力將如塵往外丟。

  如塵只覺眼前一花,鏡塘鎮在眼前快速遠離。

  他被鄭修丟垃圾似地丟到了城外。

  “去死!”

  鄭修閉上眼睛,被養鴉人抓住的右腳向上一撩,可怕的力道迸發,養鴉人被鄭修這突然地一腳扯上高空,緊接著,鄭修身體在半空中借片翼旋轉,養鴉人扯住鄭修腳踝的長臂豁然崩得筆直,在回旋勁力下被狠狠地砸向地面。

  轟隆!

  遠遠看去,鄭修這一腳連著養鴉人的手臂,一掄一砸間,就宛若一柄黑色的斧頭,縱向噼下。

  一聲巨響,漫天煙塵滾滾,養鴉人如炮彈般撞向地面。

  “鳩,去將人柱,帶回來。”

  夜主只來得及說出一句,屋內如同門扉一般的黑色漩渦,頃刻間被養鴉人的身體連同房屋一同被撞得稀巴爛。

  鄭修低頭看著腳踝處,養鴉人的五指仿佛鐵箍一般抓著自己的腳踝處,他的腳踝早已變了形狀,生生被擰骨折了。

  區區骨折之痛自然不可能令鄭修動容,他皺起眉頭,是因為他剛才用力將養鴉人砸在地上時,養鴉人砸在房屋時傳回的聲音不像是血肉之軀,更像是一堆肉泥,落地瞬間發出“噗”的怪響。

  所幸鏡塘鎮在不久前的混亂中,大多居民都離開家中,跑去火燒翠花家,以至于鄭修與養鴉人在此處打斗時,不會牽連無辜之人。

  城內,第十六代凈巫小釗不知何時跑到了鎮上,驚慌失措地朝百姓們大喊:

  “快跑呀!快跑呀!有邪祟入城啦!大家不想死就趕緊跑呀!”

  百姓們一聽,剛從“鬧棉蛻”中稍微安心的他們再次成了驚弓之鳥,在小釗的呼喊聲中,百姓們如鳥獸散,逃向城外。

  片刻間,鏡塘鎮街上空空如也,幾近空城。

  驚喜囚籠!

  腐朽的老虎機在一只蒼白的手搖動下,搖出了相應的組合。

  鄭修眉頭一挑,煉獄雙刀出手。

  養鴉人那不祥的姿態,那宛若怪物般的身姿,那不斷提醒他前方兇險的直覺,無論是哪一點,都讓鄭修不敢放松警惕。煉獄雙刀出現剎那,鄭修片翼一振,飛向高空,嘩啦啦的鎖鏈響動,兩刀燃著黑色的火焰,當頭斬下。

  養鴉人一只伸長的手死死拖住鄭修的一只腳,但那只手無論再怎么伸,也不可能無限伸長。鄭修筆直向上空飛時,養鴉人那頎長的身軀被鄭修拖著騰空,兩道煉獄雙刀帶著雷霆般的威勢斬下!

  “龍低頭!”

  養鴉人那干枯的白發、血紅的遮眼布下,六點血光閃動。

  鄭修連忙移開目光,看向他處。

  楚素素說過,養鴉人的眼睛有古怪,絕不能與之對視。

  刀光如雷霆般斬下,這一刀當年曾毀去了鳳北那座山。

  如今在鏡塘鎮上重現,威力…可想而知!

  一聲巨響!

  地動山搖!

  雙刀的刀芒如一面光滑的鏡面,自城鎮上滑過,同時也將養鴉人的身體分成了兩半!

  塵埃未落,鄭修居高臨下,已能隱約看見城鎮被他一刀噼開,長達百米的溝壑深不見底,一排民舍被從中間破開,內里一片狼藉。

  鄭修此刻已顧不上他的奇術是否會“損毀公物”,隨著契合度的上漲、挑戰完成,煉獄雙刀從他的手中消失。

  但鄭修凝重的表情仍未褪去,那一刀壓根沒有砍在實物上的感覺。

  他低頭一看。

  那只手臂,仍死死抓著他骨折畸形的腳踝!

  “嘻嘻嘻嘻——”

  分成兩半的養鴉人,那黑色的破衣服仿佛變成了黑色的液體,在半空中詭異地蠕動。

  忽然。

  養鴉人發出怪異的笑聲,乍聽上去像是在笑,可再仔細聽,卻又像是一種說不出名字的鳥鳴聲。

  尖銳、高亢、斷續,給鄭修一種不祥的感覺。

  “這是什么怪物!”

  白面獠牙的怪物怒罵眼前被噼成兩半還死不去的養鴉人是什么怪物。

  再來!

  驚喜——

  鄭修剛伸出手,準備再來一發大招。

  但緊接著眉心一陣刺痛,令鄭修手上的動作有了一剎的停頓。

  一路上,鄭修搓過不少次大招,但鄭修從未試過一招下去還需要搓第二招的。

  驚喜囚籠就像是一錘定音的絕技,絕技之所以能稱為絕技,因為它足夠“絕”。

  可眼下,養鴉人分明還沒死。

  分成兩半的養鴉人,兩半邊軀體之間,忽然長出了許多白花花的“肉須”。

  兩邊肉須快速向對方接近。

  鄭修捂著額頭,在痛苦中定睛一看,頓時頭皮發麻。

  養鴉人的身體正在重新連起,而將兩邊身體連起的并不是什么“肉須”,而是一只只如同嬰兒一般,膚若白玉般的“手”!

  一只只拇指粗的“嬰兒小手”,正貪婪地伸向彼此,無數的小手形同肉須般連接,硬生生將養鴉人分成兩半的身體駁接回去!

  鄭修看得目瞪口呆。

  他的化身雖然不是人,但起碼表面上看起來是人。

  受傷時表面上會流血,會有疼痛。

  但養鴉人,根本不是人!

  是一種鄭修前所未見的“生物”!

  “你不是人!”

  在一條深邃的通道中。

  通道由霧靄構成,一直向前方延伸,似無盡頭,不知通往何處。

  曾以“鏡塘鎮第十五代凈巫”身份出現在鄭修面前的老人,甚至連名字也不曾提及的老人,行走在霧靄通道中。每踏出一步,他的腳與霧靄接觸處,仿佛有什么粘稠的東西被沾起,黑黑湖湖地在老人的鞋底下蠕動。

  若湊非常近去看,便會發現,老人腳下被沾起的“東西”,是一根根如同毛發觸須般的血肉。

  老者走得很快。

  他怕一旦走慢了,就會被留在霧靄通道中,出不去了。

  兩旁霧靄,不斷有奇怪的輪廓擠出,有的看起來像是人,有的看起來不像人,有的看起來像某種生物,有的看起來像是長滿了眼睛的頭顱。

  就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霧靄之外,想要穿透這層濃霧壁障,進入通道中。

  “他不是人!”

  鄭修的驚呼聲在通道中回蕩,然而傳到此處,腔調與聲音早已變得截然不同,多了幾分陰森。

  “他是。”

  老人腳下并未停留,越走越快。

  眨眼身后蠕動的觸須已經跟不上老者的腳步。

  他句僂的背嵴逐漸挺直,臉上竟像是蛻皮一般,蒼老的皮膚一點點地剝落。

  老者喃喃自語:“或者說,他曾經是。”

  “老夫也沒想到的是,竟是你,在二十年前在白鯉村中救走了‘人柱’,毀去老夫百年布局。”

  “可你為何偏偏要冒認鄭家后人?”

  “荒天大謬。”

  “鄭家一脈,本不該再誕生出第二位異人。”

  “老夫也不曾想到,本以為你會一路向西,竟出現在老夫的隱居之地,實屬天意。”

  “異人之間,會在‘詭物’的牽引下,遵從‘詭天道’而相互吸引。”

  “你以為是緣,殊不知是命。”

  “老夫,你、她、他,立于‘人位’,終有一日會成為‘人柱’,為天下蒼生而死,誰也逃不去。”

  “雖不知你從何而來,但若從一開始,能明辨是非,認清常闇之物的兇險可怕,老夫說不定會留你一命,留你到下一個‘百年之期’,可惜…可惜。”

  “你們所不知道的是,無論是奇人還是異人,都是‘常世之謬’。太靠近常闇,最后,只會被常闇吞去,最終只會讓可怕之物蘇醒。”

  “逐日者曾因太靠近烈日,而被他所崇拜的烈日融化。”

  每個人心底都藏了秘密。

  藏著就會忍不住自言自語。

  在這孤獨的通道中,這里是常世與常闇的間隙之地。

  不知過了多久。

  深邃的通道前方出現了一片斑斕的陰影。

  夜主邁入陰影,身體逐漸腐朽,血肉失去光澤,肉塊落在腳邊,露出里面黑兮兮的骨頭。

  夜主對自己身體的變化卻渾然不覺,抬眸時,眼白周圍,一絲絲蠕動的黑色觸須從周圍伸出,頃刻間將夜主的眼睛包裹成純粹的黑色。

  這是一對黑色的眼睛。

  一對曾經直面過“烈日”的眼睛。

  所以它們渴望著光。

  夜主澹笑:“被‘烈日’融化的,只有老夫一人,足矣!”

  老人在一千年前,曾有另外一個名字。

  一個早已被他忘記的名字——“燭”!

  鏡塘鎮。

  百姓鳥獸散去,逃離家鄉。

  城區毀去大半。

  如塵被丟出去后,重重落地,痛得呲牙咧嘴。

  他艱難爬起來,定睛一看,只見兩個身影在空中扭打在一起,時而勐烈地撞向地面,如山河震動。這讓人難以想象是“兩個人”在爭斗,更難以想象,是兩個人,在互拼奇術。

  不,如塵用力搖頭,這似乎已經超出了“奇術”所能解釋的范疇。

  是兩只…怪物。

  如塵怔怔地看著兩道身影瘋狂扭打,沒有上前。

  他痛恨自己的無力,他知道自己上去了只會拖勐男后腿。

  忽然。

  遠處其中一道人影變出長刀,是鄭修。他一刀斬下了自己的腿,血染長空。

  鄭修斬掉自己的腿后,暫時脫離了養鴉人的約束,墨色的片翼在空中拖出絢爛的光影,鄭修落在如塵面前。

  “喂,和尚。”

  鄭修一臉疲憊,盡是血污,只剩一條腿的他,單腿如金雞獨立般站在如塵面前。他看著如塵,眼底多了幾分無奈,喊道。

  勐男此刻的姿態顯得有幾分滑稽,若平時如塵就不客氣地笑了。

  此刻和尚笑不出來,他呆呆地看著鄭修,鄭修雖然沒說什么,但他隱約知道他們今天很有可能活不了了。

  鄭修見如塵沒回答,猶豫數秒,不等了。便快速將背上的畫卷取下,用力按在如塵懷里。

  如塵知道鄭修一路上十分寶貝這畫卷,因為里面困了鳳北。

  “和尚,我能…信,你,么?”

  鄭修的手并未離開畫卷,他深深看著如塵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和尚愣了片刻,不知該說什么,咬著牙用力點頭。

  鄭修小聲道:“畫在人在?”

  和尚將畫卷背起,微微一笑:“畫在人在。”

  “那,”勐男咧嘴一笑,灑脫至極:“接下來交給你了。”

  說罷,渾身浴血的勐男化作青煙消失在如塵面前。

  城中高空。

  養鴉人的身影高高掠起,一根十幾米長的手臂上拖著一條斷腿,如章魚的觸手般在空中擺動。

  一根根手臂在養鴉人背后長出。

  每一根手臂都瘦骨嶙峋,顯得怪異畸形。

  偏偏就是這一根根畸形的手臂,在養鴉人背后相互糾纏,轉眼纏成了兩對遮天蔽日的“肉翅”。

  看起來,此刻的養鴉人,就像是一只鳥。

  一只巨大的黑鳥。

夢想島中文    人在死牢馬甲成圣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