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今晚不回去啊?”
周苗苗背著皮包從辦公室里走出來,正在樓梯口遇到了周小玲。
“隊長,這是又出去啊!”
周小玲抬起頭笑著招呼道:“今天太累了,我懶得往家走了,就在宿舍里對付一宿吧。”
看著周苗苗的新手表、新發型、新發卡、新皮鞋以及新衣服,她有些羨慕地玩笑道:“是陪誰出去玩嗎?”
“哪兒啊——就是跟朋友聚聚。”
周苗苗走下樓梯,笑著說道:“你晚上不回去,注意著點我辦公室電話啊。”
“沒問題,我睡你辦公室得了,你那床更舒服。”
周小玲端著臉盆跟著她往外走,湊近了小聲問道:“最近發財了?怎么一身新了?”
“怎么?羨慕了?”
周苗苗轉過頭,玩味地看了周小玲一眼,道:“你不是有目標了嗎?”
“別鬧了,我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周小玲嘆了一口氣,說道:“李雪說了,做朋友可以,惦記她二哥不可以。”
“哈哈哈——”
周苗苗笑著捏了捏周小玲的臉蛋,道:“咱們這些人里屬你長得好,可惜了。”
“要不跟我出去玩啊?”
她挑了挑眉毛,給周小玲說道:“我給你介紹一傍家兒,明兒你也一身兒新。”
“我不去——”
周小玲撅了撅嘴,道:“你凈逗我,哪有這樣舍得的傍家,就算是有你還舍得介紹給我?”
她眨了眨眼睛,看著周苗苗往外走,便問道:“你不會真的有那個…你不跟那誰了?”
“一顆紅心,兩手準備。”
周苗苗卻是沒怎么背著周小玲的,她的事算是辦公開了,連她男朋友都不在乎,別人說什么。
“你要是愿意,我現在就能帶著你出去玩,怎么樣?”
她故意挑逗周小玲說道:“晚上去吃西餐,去不去?”
“不去,我吃不慣西餐。”
周小玲內心掙扎著,最后還是拒絕了周苗苗的提議,不過在門口她看見了來接周苗苗的汽車。
“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就堅持下去。”
周苗苗看著她說道:“別再胡思亂想了,服務科那個副科長不是追你呢嘛。”
給汽車上下來的人招了招手,打過招呼后,她又對著周小玲說道:“沒那個心,沒那個膽,找個好人,好好過日子吧。”
說完便出了院門,由著一個老男人打開車門上了汽車。
周小玲端著臉盆站在門口,望著上車的老家伙,都能給周苗苗當爸爸了。
汽車離開,也擾亂了她的思維。
誰說她沒有那個心,那個膽的,她只不過是想找個好點的。
周苗苗現在是得意,穿新衣,戴新表,可用的都是“老東西”。
陪一個都不夠,現在又找了一個,難道偏喜歡老貨嗎?
團里早就傳出閑話了,說周苗苗有了新的傍家,還是個有錢的。
好幾次車接車送的,又是買禮物,又是送首飾的,團里的姑娘們看得眼熱。
最牛的不是這個,是她有兩個傍家,兩個都養著她,沒有吃醋的。
不僅權財兩得,還有個正常相處的男朋友。
男朋友喜歡她到不在意她的“流言蜚語”。
女孩子活到這種瀟灑的程度,也算是讓她們開了眼了,只能羨慕著。
學周苗苗?
呵呵,學都學不來呀——
你當沒有人嫉妒到眼紅的,主動貼上去都沒人要,自己不就是那一個嘛。
周小玲一想到這里,就不由得有些氣餒,只怪自己沒有好運氣。
她實在舍不得自己的青春,如果讓一個老東西爬到自己身上,她能惡心死。
所以,認知和能力以外的錢別眼氣,掙不到,真的掙不到。
“瞅啥呢?望夫石嗎?”
就在周小玲咬著牙,站在門口胡思亂想的時候,身后又傳來了招呼聲。
她轉回頭卻見王亞娟站在自己身后。
“指導員,你——你嚇我一跳!”
周小玲長出口氣,用手拍了拍胸口,嬌嗔著說道:“人嚇人嚇死人啊——”
“不做虧心事,還怕鬼叫門?”
王亞娟好笑地瞧了她一眼,繞過她就要往外走,嘴里提醒道:“今晚人少,注意安全啊。”
“哎——指導員,你不回家嗎?”
周小玲瞧見王亞娟出來并沒有拎著她往日上下班的用的帆布包,是光著手出來的。
她目光掃了一眼門外,小聲問道:“您也有車來接嗎?”
“什么車?”
王亞娟站住身子,回頭看了她,說道:“你當我是什么級別,還有車來接。”
說完指了指她手里的洗臉盆問道:“洗澡去還是干啥?吃飯去不去?”
“去——我正愁自己一個人怎么辦呢!”
周小玲很是積極地答應了一聲,也沒想著回去換衣服,就背心短褲地跟著王亞娟出門了。
手里的洗臉盆往門房一放,提上塑料涼鞋,像個胡同里的傻大姐。
好在這會兒下班了,住得遠的都走了,住宿舍的多半是在大食堂吃飯。
因為文工團距離招待所比較近,距離小食堂也比大食堂近。
李懷德準許的,她們不愿意去大食堂,可以在小食堂就餐。
但這些姑娘們嘴叼,很多人都選擇去招待所餐廳吃飯。
雖然那里的飯菜要稍稍貴上那么一些,可環境更好,更清靜。
尤其是那邊的飯菜更加的可口,畢竟是對外的嘛。
在時間上也比其他兩個食堂好很多。
她們排演的時間晚了,大小食堂都找不到飯了,在招待所這邊是可以隨時吃上飯的。
十八九歲,二十出頭,各個如花似玉的,被廠里男青年們惦記著,追求著。
舞蹈隊里的姑娘眼界高,生活標準也高。
時不時的就有人來請她們去吃飯,外面不安全,招待所自然沒問題。
就是她們自己也舍得給自己花錢,吃好的、穿好的,隊里攀比的心思還是很多。
周小玲家里還算是富足,父母雙職工,姐弟三個,她沒吃什么苦。
由于上班早的緣故,手里很是有一點積蓄的。
平日里穿衣打扮也很舍得往自己身上添補,尤其是來紅星廠上班以后。
很明顯的就能比較出來,紅星廠比鐵路有錢。
這里對比的不是兩個單位的體量和賺錢能力,而是兩個單位的職工平均生活水平。
其實她比較的還是太片面了,她們來的時候好,正趕上紅星廠騰飛了。
要擱以前,往家里買大螃蟹?做夢去吧。
現在不一樣了,廠服務部在主干道兩邊搞了好幾趟平房,掛著服務供銷部的牌子。
甭說海鮮了,就是牛羊肉蛋奶都能買得到。
李學武家里為什么不缺雞蛋啊,四合院棒梗養雞得的雞蛋都給趙雅芳娘倆吃了。
就是因為山上家家都開始養雞了,紅星廠這邊算是第一批供應的渠道。
你看這個政策,那個條款的,明確要求村里不允許養超過三只以上的雞。
可這些規定在紅星村沒有用,從一開始尹滿倉都沒想著服從命令。
特別是今年,紅星村與其他村的對比一下子就顯露出來了。
由于沒有在大學習活動中耽誤時間,浪費精力,去年的莊稼不僅收的好,今年的莊稼種得也好。
交糧不費勁,村里人吃得也飽,這賺錢的熱情自然是高的。
養狗、養雞、燒磚、燒瓦、挖煤…山上的村民可有的是活兒賺錢。
尹滿倉在村里的話語權那是嘎嘎的,不聽話大嘴巴子抽你嘎嘎的那種。
當然了,現在他說話誰敢不聽,兒子在城里上班,小舅子的幾個孩子都有出息。
再給村里找來了這些項目,有的家庭人口多,都開始準備蓋磚瓦房了。
山上村落,磚瓦房,你就想吧,這在后世九幾年也是很費勁的。
但現在不費勁,磚瓦都是村里磚瓦廠生產的,就地取材,就地燒制,拉回家就能蓋房。
有錢你才能買得起磚瓦,蓋得起新房。
紅星村的村民有錢呢,平時養雞養狗就夠了?
屋前屋后的菜園子,從上個月開始,就已經給山下的關聯單位供應蔬菜了。
去年一整年賺的,再加上冬天攢下來的,今年農忙過后,村里先后準備起房了。
三間磚瓦房,娶媳婦兒都少要彩禮啊!
你看紅星村的村民牛起來了?尹滿倉更牛。
他跟李學武算是學明白了,跟衛三團的關系處的極好,相中了山上種地的拖拉機。
衛三團集中采購的時候,也給他們帶了三臺。
今年紅星村種地的場面可算是小母牛坐飛機,牛嗶上天了。
村里小伙子去外村相親那都是趾高氣昂的,沒辦法,家里有這個條件。
當然了,甜蜜的果實來之不易,山谷里的枯骨入地無門。
這里看著屬實好,世外桃源一般,可依靠的,還是尹滿倉和村委會的嚴厲手段。
關于大學習一事,哪個敢泄露出去半句,這村兒你就甭待了,送你上山“迷路”去。
紅星村跟衛三團配合的好,把紅星廠在山上的單位服務的好,保護的好。
三方的合作愈加的緊密,這農副產品自然第一個便到了紅星廠的服務供銷部。
渠道是回收站的,供銷部屬于廠服務處,代銷代購,利潤很是可觀。
紅星廠里的職工消費能力可是實打實的,一萬多人下班,一走一過都能把服務部里的農副產品搶購一空。
這都是計劃外的產品,自然沒有票據那一說,只用錢來買,哪個工人不愿意啊。
不要票的菜,算減價了。
當然,你要說我們家都吃食堂,不做飯菜,那沒辦法,這些隱形福利你就享受不到了。
可這福利擱在這,就代表紅星廠越來越好了。
六月初的四九城,晚上這會兒并沒有那么熱。
走在去招待所的路上,晚風吹拂,倒是有幾分愜意。
周小玲跟在王亞娟的身邊,心里還在想著周苗苗。
燈紅酒綠,歌舞升平?
這樣的地方也不是沒有,只要你想玩,總有人組織。
越是壓抑的,越是奔放的。
滴滴——
就在她迷迷糊糊走神的時候,突然聽見了身后的汽車鳴笛聲。
等被王亞娟拉到人行道上后,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都快走路中間去了。
“想什么呢,這么入神?”
王亞娟打量了她一眼,又看向了過去的汽車,是那臺帶天線的指揮車。
“哦哦——沒想什么。”
周小玲抿了抿嘴唇,不好意思地說道:“謝謝啊,指導員。”
“下班了,叫王亞娟同志吧。”
王亞娟收回目光,瞅了周小玲一眼,道:“走路都不知道小心的。”
“嘿嘿——亞娟,你就別說我了——”
其實以前兩人的關系還好,只是后來周苗苗跟王亞娟鬧別扭,她們都只能二選一。
王亞娟話少,且舞蹈功底優秀,是臺柱子,跟著她一起玩自然有壓力。
所以很多姑娘都選擇了周苗苗,只是沒想到王亞娟不聲不響的,竟然混得比她們都好。
周苗苗那個干部身份都還是辛苦睡來的呢,可沒見王亞娟付出什么。
倒是有人說了,她前男友是誰,可如果天下間前男友都是這么幫忙,她恨不得有十個八個的。
到了紅星廠以后,她們更覺得跟王亞娟有隔閡了,最后眼看著王亞娟成了領導。
所以,這種關系早就分清楚了,上班的時候一律叫指導員,下了班…
甭說下班了,就是上班的時候,見了面又能說幾句話。
今天也就是趕上了,再加上王亞娟的主動邀請,否則她也不會跟著出來。
聽著王亞娟說讓她叫同志,她又哪里叫得出口,當初又不是王亞娟的錯。
以前的事真的都過去了,都從鐵路來了紅星廠,周苗苗都跟王亞娟叫指導員了,她們較什么勁啊。
所以,還是有些別扭地叫了以前同事之間的稱呼。
“想誰呢?跟我說說?”
王亞娟看了她一眼,問道:“韓露處對象了是吧,你也處對象了?”
文工團處對象是有要求的,必須跟指導員說一聲。
不是不讓你處,正經的可以,先跟組織說好。
別突然結婚了,耽誤了業務工作。
當然,你選擇跟組織報備,這就意味著你退出了核心位置的競爭。
因為核心位置是有演出保障需要的,臨時說不演了,那就是管理事故了。
“我可沒有——”
周小玲聽見王亞娟這么說,心里咯噔一下,這才清醒過來,對方是指導員呢。
“韓露的事,我可什么都好不知道啊。”
“嗯,沒關系,我沒跟你求證,也用不著求證。”
王亞娟點點頭,說道:“她本來就沒有競爭臺柱子的態度和準備,隨便她吧。”
這話可不是誰都能聽得到的,周小玲不知怎么的,有種壓力了呢。
“我沒處對象,還早呢。”
“嗯,挺好的,咱倆同歲吧?”
王亞娟點點頭,說道:“其實你也可以考慮一下個人感情問題了。”
“啊——”
周小玲哭笑不得地看著王亞娟問道:“您的意思,我也沒有競爭核心演員的資格了唄?”
“你覺得呢?”
王亞娟轉過頭看了周小玲一眼,道:“你有這個理想和準備嗎?”
“可是…”
周小玲咬著嘴唇,有些憂傷地說道:“誰又不想站在舞臺前面呢。”
“那塊舞臺太小了。”
王亞娟攬住了她的肩膀說道:“你人生的舞臺才剛剛開始。”
“今晚你找我,就是為了通知我這個的?”
周小玲抬起頭,看著王亞娟說道:“我有點傷心了。”
“呵呵——”
王亞娟輕笑著說道:“你有見我跟誰說過這種話嗎?”
她帶球撞了撞身邊的球,道:“只是話說到這了,如果你現在樹立信心,加倍努力,也可以繼續競爭的嘛。”
“是周苗苗要轉崗了嗎?”
周小玲看著她說道:“只有臺柱子的位置讓出來的時候,我們才需要競爭吧?”
“誰說的?什么時候都是能者上,庸者下。”
王亞娟看了她一眼,道:“不過周苗苗核心演員的事是有變動的。”
“她本身有工作,不能保證未來的舞臺,只能再培養幾個。”
她拍了拍周小玲的肩膀道:“咱們一起來的這些人,其實年齡都到了,這你應該知道。”
“當然,咱們是核心,也是絕對的主力,可你看新來的小姑娘,十六七歲,像不像當初的我們?”
“長江后浪推前浪嗎?”
周小玲好笑道:“我現在算是前浪了?我老了?”
“不服老啊?個人生活不想要了呀?”
王亞娟好笑地點了點她的腦門,道:“這個時候不為自己著想,難道二十二三歲再找對象?”
“你呢?”
周小玲噘嘴道:“我可沒聽說你找對象了。”
她的膽子倒是大了起來,主動反攻道:“還有周苗苗,她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要學她呀?那我可不管你了”王亞娟撇了撇嘴角,道:“她豁得出去,你也舍得自己啊?”
“再一個,你只看到她在外面的樣子了,可人家的訓練還是你們中最刻苦的。”
王亞娟說道:“核心演員永遠都是能者上,沒有關系一說,她自己都很清楚這一點。”
“所以,你可以瞧不起她,但不能不服她。”
“你也服她?她可是你的手下敗將——”
周小玲笑著說道:“她私下里可是沒少說嫉妒你的話呢。”
“這不是好事嘛,我還怕人嫉妒?”
王亞娟笑了笑,帶著她走進招待所的大門,看著晚霞映照在團結湖面上,美的太玄幻。
“我比不上她的韌勁,光是現在的工作就把我搞的暈頭轉向了。”
她轉回頭,看著周小玲說道:“至少我沒有她這種兼顧相得的能力。”
“這話可別被她聽了去,不得笑開了花。”
周小玲說笑著,卻看見了門口停著的吉普車,是剛剛過去的那臺。
光顧著跟王亞娟說話了,都沒仔細看,這會兒才認出來,是保衛處的車。
“瞅直眼兒了是吧?”
李學武伸手扒拉了一下趙雅軍的下巴,這毛小子怎么有點傻呢。
他笑著提醒道:“你能不能別直勾勾地看人,再把人嚇跑了。”
“二哥——”
趙雅軍可不是個靦腆的人,但這會兒真就像大姑娘似的,被李學武話說的有點不好意思了。
“真喜歡她?”
李學武好笑看著大哥的小舅子,這小子自從被自己帶進廠,可從來不找自己要這要那的。
都知道他跟自己的關系,可沒見他跟人吹噓,更沒見他跟人耍威風。
楊鳳山小舅子一事,在廠里可算是個警鐘,誰有小舅子誰都記得這件事。
趙雅軍不是他的小舅子,可也算是姻親。
今天下午不知怎么了,扭扭捏捏地來辦公室找他。
彭曉力當然知道他是誰,擋誰也不能擋他啊。
李學武還以為他有什么事,或者想進步了呢。
真要是想進步,主動來找他說,也算是一種進步。
至少比故意裝沒關系的強。
可聽了趙雅軍哎哎思思地把話說完,李學武差點憋不住笑。
紅星廠保衛科騎行巡邏隊的大隊長,找到保衛組負責人這想要找對象。
李學武也不知道該說他有出息的好,還是說他沒出息的好。
費勁巴力登了自己的門,結果不是為了進步。
可要說十九歲的大小伙子主動找對象,不比那些嘴里說著不著急,實際找不到的那些人強啊。
你猜他相中誰了?
李學武都沒想到,這小子眼睛這么刁鉆,一口就叨住最好的那塊肉了。
“我…我也不知道——”
趙雅軍不敢看李學武的眼睛,低著頭說道:“我就是一看見她,這心就砰砰亂跳。”
“呵呵呵——好事兒!”
李學武輕笑著說道:“說明你長大了,男女戀愛,這都是正常的,你有喜歡任何人的權利。”
“不過,下午在辦公室,我跟你說過的話你都想清楚了?”
他敲了敲餐桌,提醒道:“越是漂亮姑娘,這心氣就越高,你要真喜歡,就得拿出韌勁來。”
“還有…”
“我懂,二哥,我想明白了。”
沒等李學武把話說完,趙雅軍好像要上戰場似的,看著李學武認真地說道:“我不會在意她以前想什么的。”
他說完這個,勇氣好像都用光了,又低下頭小聲說道:“打二哥你主意的人多了…”
“哎——!恩將仇報是吧!”
李學武好笑地伸手彈了他一個腦瓜崩兒,道:“我給你說這個,是不想你以后心里有疙瘩,咱哥倆兒都是敞亮人,有什么說什么。”
“不過你怎么處,怎么想,以后怎么過日子,那都是你的事,別再提這個事了。”
說完,見王亞娟帶著周小玲走進餐廳,便抬起手擺了擺。
“二、二哥——”
趙雅軍這小子見著目標進來了,有點緊張了,說話都打磕巴了。
“瞅你這點出息,別給我丟人啊,我很少給人保媒的,成功率保持在100呢!”
“領導好——”王亞娟見到李學武招手,便帶著周小玲走了過來。
聽見兩人打招呼,李學武笑著站起身,同兩人握了握手,道:“剛剛路上遇到的是你們吧?”
“差點嚇一跳,小玲沒注意到車。”
王亞娟由著李學武的示意,同有些意外的周小玲坐在了對面。
趙雅軍這會兒見著穿著半截袖,深綠色短褲的周小玲臉徹底紅成了大蝦。
他每天都要帶著騎行隊繞行廠區巡邏,什么樣的大姑娘沒見著過,今天算是遇著坎兒了。
“正跟雅軍說話來著,他提醒我,才知道是你們。”
李學武很隨意地給兩人介紹道:“咱們廠保衛科騎行大隊的大隊長趙雅軍。”
“你好”
“你、你好——”
王亞娟主動跟趙雅軍問了好,周小玲便也跟著打了聲招呼。
可她怎么看都覺得怪,今天怎么就遇見李學武了?
不是說李學武神出鬼沒的看不著人,而是最近半年開始,就很少能在這種場合看到他了。
一個廠領導,帶著一個小蝦米在招待所吃飯,怎么可能不怪呢。
尤其是兩人坐在這,好像故意等著她們似的。
周小玲眼珠子轉悠著,看看李學武,又看了看微微低頭滿臉通紅的趙雅軍。
李學武倒是真幫忙,早就叫好了菜,也沒打馬虎眼,更沒說什么客套的話。
就像是嘮家常似的,把雙方“巧遇”說的很是自然。
“正好遇著了,今天我請客”李學武笑著說道:“下了班都是朋友和同志,別客氣啊。”
“我就不跟你裝假了,難得遇到你有請客的機會。”
王亞娟笑著說道:“這還是我兩個月以來第一次見著你呢。”
“這么夸張?我成神龍了——”
李學武開著玩笑,看了不說話的趙雅軍和周小玲一眼,道:“我跟亞娟早就認識,跟小玲是上次去羊城認識的。”
說完示意了身邊的趙雅軍問道:“雅軍你們見過面嗎?”
“見過,經常從我們門口過。”
王亞娟笑著給趙雅軍點點頭,看了身邊的周小玲問道:“你見過他嗎?”
“好像是見過的,不太記得了。”
周小玲好像明白過來什么了,她又不是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了,更不是傻子。
看著服務員端過來的飯菜,這豐盛程度可超出她們日常的伙食標準了。
李學武也挺意外的,回頭望了眼廚房的方向,問了服務員,這才知道是楊老二值班。
“都是年輕人,別太拘束啊,你們要是拘束,我就不敢吃了。”
他指了指趙雅軍說道:“我們倆是親戚,我大哥是他姐夫。”
這么直白地介紹了,李學武又說道:“平日里我很少回大院那邊,在單位見著了他也要裝不認識我,呵呵——”
“我在大院那邊見過你,對吧?”
王亞娟也是很幫忙的,周小玲只是吃飯不說話,趙雅軍太緊張了,她只能開口說了。
要叫李學武一個人說,那才尷尬呢。
趙雅軍被她問及,便僵硬地一笑,道:“是、是,王指導員,我是去看我姐。”
“呵呵呵——你緊張什么呀?”
王亞娟好笑地看著她,問道:“你是覺得我可怕,還是小玲可怕啊?”
這么問著,周小玲也看向了趙雅軍,她現在沒搞懂,這是李學武的意思,還是…
“沒…”
趙雅軍咧了咧嘴,也終于鼓起勇氣看向了周小玲。
只是目光觸及之后,便忍不住看向了王亞娟。
這份緊張卻是把周小玲給逗笑了。
“領導,您什么時候在工會兼職了?”
她很坦然地看著李學武,笑著說道:“我可沒聽說你還有給人保媒介紹對象的能耐呢。”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李學武見周小玲直白,便也就敞開了說了:“我保媒的次數雖然不多,但次次都成功了。”
“我那司機韓建昆、大食堂的何師傅、國際飯店總經理韓雅婷,都是我給介紹的。”
他抬了抬眉毛,道:“怎么樣?信不信得著我?”
“啥呀,就信得著您!”
周小玲捂著嘴笑了,眼睛彎彎的,很是好看。
她示意了趙雅軍說道:“所以是您想把我介紹給趙隊長?通過我們指導員找的我?”
“反了——順序反了。”
李學武笑著解釋道:“是雅軍下午來找我的,說遇到自己的心動女孩了,國色天香,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哈哈哈——”
周小玲很是爽朗地笑了,仔細打量了趙雅軍,這人長得有些黑,但眉目間是有幾分帥氣的。
這個倒是真的,李學武的嫂子趙雅芳其實長得就很好看。
你想吧,李學武是個什么德行的人,找對象專挑好看的。
李學文跟弟弟相比,只不過是脾氣和性格收斂了,其實哥倆兒特別像。
李學文上學的時候,好多女孩兒追的,他是左挑右選的,這才相中的趙雅芳。
一個農村出來的姑娘,憑什么得了李學文的追求啊。
趙雅軍黑,除了在家干農活曬黑的,也有進廠之后訓練,以及日常工作曬黑的。
周小玲心里怎么想先不管,既然坐在這了,那是得先看看對方是啥樣人的。
如果連長相和性格都不合適,那還談啥了。
“領導,這話可不像是他能說出來的,您是騙我呢吧?”
周小玲微笑著看了趙雅軍,問道:“你是不敢看我嗎?”
“沒,二哥說的有點玄乎了。”
趙雅軍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這才看向周小玲說道:“但確實是我主動找二哥幫忙的。”
“處對象還要找人幫忙?”
周小玲挑了挑眉毛,看著趙雅軍問道:“你是不自信,還是覺得有李處長在,我更容易接受你啊?”
王亞娟聽著周小玲有些咄咄逼人的語氣,便看了李學武一眼。
見他只是看熱鬧的表情,便也忍住了,沒插嘴。
“我是怕主動找你表白,太過于唐突了。”
趙雅軍還是不敢直視周小玲的眼睛,臉也紅著,但說話利索了。
“其實請二哥幫我,是想給你一些信任基礎,畢竟你也不知道我是啥人。”
“你都沒正式地出現在我面前,我如何知道你是啥人呢?”
周小玲目光轉向李學武,問道:“領導,我可以拒絕吧?您會不會不讓我吃飯了?”
“呵呵——哈哈哈!”
李學武先是忍不住笑出了聲,隨即笑聲大了一些。
他拍了拍趙雅軍的肩膀,看著這小子愣愣的目光,給周小玲說道:“當然可以拒絕,我這月老用的是紅線,又不是鐵鏈子。”
“你不介紹一下自己嗎?”
周小玲頗有一種古靈精怪的脾氣,這會兒又看向了臉色有些白的趙雅軍,道:“你請二哥來了,不就是想讓我知道知道你是啥人嘛。”
趙雅軍愣愣地看了她,感受著肩膀上二哥的力度,這才反應過來。
“我、我們家是紅星公社的,我今年20歲。”
他主動介紹道:“我有一個大姐,兩個弟弟,一個妹妹,父母是農民,爺爺奶奶都健在。”
“所以,你是借著二哥的光來紅星廠上班的了?”
周小玲問的很直白,前面晃得那一下,已經讓趙雅軍腦門上見了汗。
李學武倒是沒在意周小玲的直白,這是相對象呢,不是打牌呢,還帶忽悠的。
見他沒在意周小玲的問題,趙雅軍頓了頓,這才點頭說道:“是,是二哥介紹我來廠里工作的。”
周小玲點點頭,問道:“那你以后也能借二哥的光當干部,并且進步嗎?”
“啊——?”
趙雅軍先前已經感受到了心動女孩的直白,只是沒想到她越來越直白了。
這也太直白了,都把他問懵住了。
“那個…我還是想靠我自己的努力…”
“怎么努力?有計劃和目標嗎?”
周小玲微微搖頭道:“我可能不會答應跟你相處。”
“不是因為你的出身,也不是因為你現在的工作。”
她看著趙雅軍說道:“你來城里上班本就是二哥幫忙的,如果你是大學生,有干部崗,我都不會說你什么的。”
“可你現在還只是個保衛干事,要轉干部,再進步,得多努力啊?”
周小玲的語氣很坦然,也很和氣,并沒有頤指氣使,或者傲氣凌然。
“我本身的條件我有自知之明,也不是沒有條件更好的追我,我怎么通過相親認識你,喜歡你,并且毫無保留地嫁給你啊?”
趙雅軍聽著她說,臉色有些晦暗,手指捏著筷子,緊緊地抿著嘴唇。
從家里出來的時候,他就肩負著父母爺奶的希望,也想給弟弟妹妹做個榜樣。
確實,每個月的工資,大半都帶給了家里,這兩年家里的生活確實改善了。
只是他還年輕,有斗志,也有志氣,所以在廠里工作,只是拼命,絕不跟李學武要什么好處。
當初追罪犯,扒火車這種事他都敢拼命,為的就是努力和進步。
只是這些話沒辦法在今天這種場合說的,況且人家說的也很有道理。
總不能為了你一句莫欺少年窮就委身于你吧?
周小玲見他沉默著,主動夾了一筷子菜放在了他的碗里,道:“二哥說了,咱們都是年輕人,所以有什么話我是直說了的。”
“我這個人并不是貪慕虛榮,樂于享受的,不然也不能在舞蹈隊堅持下來。”
她看著趙雅軍說道:“可基本的生活條件我還是要的,如果你滿足不了我的要求,咱們還是做個朋友為好,你說呢?”
“嗯,不好意思啊,是我…”
趙雅軍心里有些難過,但還是笑了笑,表現出了坦然的一面。
周小玲也是笑了笑,沒讓他把話說完,道:“其實有人喜歡,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她看向了王亞娟說道:“是吧,亞娟?”
“拒絕別人是一件很為難的事。”
王亞娟有些歉意地看著周小玲點點頭,說道:“我是覺得趙雅軍挺不錯的。”
“當然,我已經看出來了。”
周小玲明白了王亞娟的歉意,沒在意地笑了笑,看著趙雅軍說道:“拒絕別人為難,拒絕一個好人更為難。”
“你蠻好的,至少是個認真對待感情的人。”
“謝謝你——”
趙雅軍有些遺憾地笑了笑,將碗里的菜吃了,有些苦,但絕對不是廚師的錯。
“挺不好意思的,不過我們算是認識了,以后交朋友吧。”
周小玲笑著點點頭,又看向了李學武,說道:“二哥,這頓飯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啊。”
見李學武點頭,她又嗔道:“如果他敢說能得您照顧,我還真想跟他試試呢。”
“人各有志,不可強求嘛。”
李學武笑著拍了拍趙雅軍的后背道:“沒關系的,男兒當自強,照顧不是說的,得看自己努力。”
“知道了,二哥——”
趙雅軍抬起頭,看向二哥咧嘴笑了笑,說道:“今天的事您可別給我姐說。”
“嗯,知道了,不說。”
李學武笑著點點頭,逗他道:“但你得保證回去別哭,我第一次被人拒絕的時候就哭了。”
“啥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呢?”
王亞娟看氣氛有些壓抑了,便主動接了李學武的話,問道:“分享分享你的感情經驗啊?”
“二哥說的你也信?”
周小玲抿嘴笑道:“李雪跟我說,二哥處過的對象都能組個舞蹈隊了。”
“別聽她瞎說,其實我特單純。”
李學武認真地解釋道:“結婚以前我都沒處過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