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最近沒有出差的任務嘛?”
聽說兒子要出差,昨晚上又沒回來,說是有工作,這會兒劉茵皺眉了,問道:“去哪啊這是?”
“奉城,東北。”
李學武笑著從母親懷里接過兒子親了親,逗得李寧咯咯咯地笑。
別看小家伙跟他的時間少,可對他和對顧寧以及母親劉茵可不一樣,甭管咋哭呢,只要見著他便能立即收住,要是逗一逗,還能笑出聲來,可招人稀罕了。
尤其是書房啊,主臥再怎么好,他也是喜歡書房里的物件。
抱著他坐在椅子上,這眼睛就不夠撒么的了,看看這,夠夠那。
李學武稀罕孩子沒個樣,連劉茵看了都覺得想笑。
親腳丫,親屁股的,沒小時候看見別人家小孩子穿尿裓子的那種嫌棄了。
他稀罕李寧可叫李順看見過一回,逮著他訓了好半天。
核心思想就一個,《禮記·曲禮》上說的,抱孫不抱子。
不能溺愛孩子,更不能教孩子不學好,要給孩子樹立榜樣。
李學武也是認真聽了,但心里是沒覺得自己有哪做的不對的。
孩子這么小,要是不讓他稀罕,等長大了,會跑了,再想要稀罕都稀罕不著了。
你說他還小,有的是時間,可這孩子是見風長,一眨眼的功夫就要上大學、結婚、生孩子,自立門戶了。
就像他自己一樣,從小都沒記得跟父親親近過,心里總是有些遺憾的,對待下一代有他自己的教育想法,不想再遵從老一套。
什么三天不斷,上房揭瓦。
什么棍棒之下出孝子等等。
劉海中家三個孩子,要論棍棒教子法,全大院也找不出比劉海中更狠的父親了,可他家出了孝子嗎?
父親李順在自己小的時候是打過他,十五六歲的時候打得也厲害,可也沒見自己成什么材。
要不是有機會多讀了幾年書,靠著家里三叔的關系去了南邊當兵,就他這個體性,還成材呢?
所以孩子的教育不在于打,而在于為什么要打,打了之后要實現什么效果,不打有沒有其他辦法。
你再看看李姝…這樣的孩子你說不打能行嗎?
“這花是誰弄折的?”
李學武無奈地看著花盆里“折腰”的郁金香,顧寧從醫院帶回來的,是患者特意送給她當謝禮的。
結果呢?
李姝的小手真是快,才拿回來幾天啊,就給掐折了,這花開的正好呢,現在攔腰斬斷。
李姝背著小手站在那,大眼睛眨呀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學武倒是沒生氣,只是要擺出嚴肅的面孔教育孩子不能糟踐東西,浪費東西。
“我…我就、我就想看看。”李姝不安地指了指花盆道:“我都沒上去,我就用手摸了摸它,它就這樣了。”
“嗯,你就摸了摸,它就這樣了?”李學武嘆了口氣,耐心地問道:“那你是怎么摸它的?”
“就、就這樣摸的。”
李姝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在他的胳膊上碰了碰,隨后快速地收了回去,好像怕粘包似的。
秦京茹從衛生間里出來,瞧見李姝挨訓,挑了挑眉毛笑著道:“我說不讓你著它邊,你非不聽說吧,現在好了,挨訓了吧?”
“我沒有——!”
李姝站在那,小手攥在一起無助地撇著嘴,帶著哭音喊道:“我真就想摸摸它,沒想弄折它。”
“怎么了這是?”
正巧這會兒顧寧也下班了,背著挎包從門口進來,聽見李姝的哭音,還以為李學武逗孩子呢。
李姝見著媽媽回來了,更覺得害怕了,靠在墻角使勁抿著嘴唇,眼淚簌簌地往下掉,可卻不敢哭出聲。
“你拿回來的那盆花,下午玩著玩著就給弄折了。”
秦京茹無奈地解釋道:“她爸剛問了兩句,這不哭上了嘛。”
“哭什么呀?”
顧寧從門口換了鞋,放好了背包,走過來看著面壁思過,偷偷抹眼淚的李姝問道:“是你弄壞的嗎?”
“嗯——”
李姝小手捂著自己的臉,聽見媽媽問了,嘴里倒是說了實話。
顧寧從后面抱了她在懷里,蹲在花盆前面給她擦了擦眼淚。
“行了,承認錯誤就是好孩子,媽媽不責怪了”她用手拉開了閨女的小手,看著她害怕的表情道:“爸爸說你了啊?”
李姝憋著嘴,搖了搖頭,啞著聲音回答道:“沒有——”
“那你哭什么,害怕了呀?”
顧寧又用手絹給閨女擦了擦剛流下來的淚水,道:“還是后悔了,自責了,知道自己做錯了?”
“嗯——知道了。”
李姝哭著聲音說道:“下次不敢了。”
“媽媽給你說啊,這花就像你一樣,它也是有媽媽的,它和你一樣漂亮、美麗,惹人喜歡。”
顧寧哄著她,教著她說道:“如果有人像你喜歡它一樣,像這樣傷害你,你說媽媽會不會傷心啊?”
“會——”
李姝理解媽媽的話,眼睛看著折斷的花朵,心里也在后悔了。
“媽媽都會傷心,那花花的媽媽也很傷心呀”顧寧抱著她,指了指花盆道:“你喜歡它,不能以傷害它來達到喜歡的目的,你得愛護它,就像媽媽愛護你一樣。”
“嗯——”
李姝點點頭,癟著嘴摟住了顧寧的脖子道:“媽媽我錯了。”
“那跟媽媽說好了,以后不能再傷害花花了,否則花花的媽媽傷心,媽媽也會因為自己孩子做了壞事而傷心了,知道嗎?”
顧寧抱著她站了起來,道:“媽媽先帶你去洗洗臉,回來后媽媽跟你一起把花花重新培養好,好不好?”
“嗯——好——”
李姝長長的眼睫毛上還掛著淚珠,趴在顧寧的肩膀上抽泣著。
李學武則是抱著啥也不懂,就在一旁看了熱鬧的李寧站起身,示意了去衛生間的母女倆說道:“瞧見沒,你長大要惹禍可就要挨揍了!”
他朝著兒子光著的屁股上輕輕拍了兩巴掌,道:“現在給你提個醒。”
李寧眨了眨大眼睛,疑惑地看著好笑不已的奶奶和小姨,不知道自己擁護啥就挨了兩屁股板子。
見著奶奶笑,他也呵呵地笑了起來。
“誰挨打了?你還笑。”
劉茵逗了逗他的小手,笑著問道:“是不是你挨打了,是不是挨爸爸打了?”
李寧擰著身子趴在了爸爸的肩膀上,這會兒小姐姐洗好了臉,乖乖地跟著媽媽又出來了。
顧寧找了收拾花的小鏟子,用剪子去掉了折斷的花莖,給李姝指了指花盆里的白色圓球道:“這個就是花花的媽媽了,是她生出了像李姝一樣美麗可愛的花花啊。”
“花花…”李姝看了看手里的花,又看了看花盆里的花花媽媽,抿著嘴又要哭:“花花離開她媽媽了,花花媽媽對不起——”
李姝一想到自己要是離開了媽媽該怎么辦,便又忍不住地哭了起來。
顧寧由著她哭了,重新收拾好花根后,找了個罐頭瓶子裝了些清水,示意李姝將手里的花放進去。
“沒了媽媽的照顧,花花會枯萎的”她教給李姝道:“下次再想做什么事的時候,一定要想清楚哦,不能后悔了才想著哭了。”
“唔——我知道了——”
李姝帶著哭音,小心翼翼地把花插在了罐頭瓶里。
顧寧將它擺在了花盆旁邊,叮囑李姝要多來看看它。
不是為了懲罰孩子,也不是為了讓孩子有罪惡感,而是教育孩子敬畏生命,尊重生命。
喜歡,不一定要占為己有,有的時候,喜歡也是有代價的。
周日早晨,天剛蒙蒙亮,李姝就從床上爬了下來,還沒洗臉呢,便笨笨地扶著欄桿下了樓梯。
她光著小腳丫,穿著蘭花睡衣,滿眼緊張和期待地跑到了郁金香花盆前,先是看了看花花,又是看了看花花媽媽。
昨晚媽媽告訴她,花花的媽媽還會有新的花花,可新的花花再也不是現在的花花了。
現在的花花因為她的錯誤和自私的喜歡,可能就只有幾天的生命了,雖然現在依然燦爛的綻放著。
李姝蹲在花盆前,專注地看著花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站在樓梯拐角處的李學武和顧寧知道,李姝就要長大了。
未來的李姝也會像這朵花一樣燦爛地綻放,美麗,惹人喜愛。
但他們決不允許有人像李姝褻玩這朵花一樣傷害李姝。
在教育李姝的同時,夫妻兩個也是在閨女的心里埋下一顆潔身自愛的種子,可能小小的她現在還不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
但是在未來的某一個刻,某一個時間,這顆埋在她心底的種子終究會發芽、綻放出一朵自愛的花。
李學武有足夠多的實力和能力滿足閨女喜歡花的愛好,哪怕是踐踏、劈砍花朵,讓她隨便玩都行。
可李姝終究是要長大的,終究是要經歷風霜雨雪的,他不可能永遠護著她,就像這朵嬌滴滴的花。
他有再多的實力和能力,也比不上李姝的心里有愛,眼里有光,胸懷夢想,對未來和生活有希望。
劉茵屋里出來,沒看見李姝,倒是看見了站在樓梯拐角處的兒子和兒媳婦,走下幾步樓梯,這才知道夫妻兩個在看著樓下的李姝。
種瓜得瓜,種因得果。
看著兒子和兒媳婦兒,再想及他們教育孩子的方式方法,劉茵的心里更多的是欣慰。
老一輩人知識和見識有限,管教孩子自然是學習父母的手段。
他們也是愛自己的孩子,也怕自己的孩子走歪了,走錯了。
后爹、后媽才不會管教孩子呢,親爹、親媽哪有恨孩子的。
劉茵欣慰的是,到了兒子這一代,李家的人終于有了文化,有了更好管教和教育下一代的辦法。
不用再像他們那一代似的,打著孩子,疼著自己。
可也正是因為他們的用心良苦,嚴苛管教,才讓自己的孩子有機會擁有這樣的家庭,這樣的學識,這樣的思想,這樣的能力。
所以,沒有什么遺憾或者自責,父母要以身作則,對孩子們要關心,要愛護,要更加的專注。
從李學武結婚的那一天起,或者說領著顧寧回家的那一天起,她就有過無數次的擔心。
一個脾氣暴躁,一個脾氣倔強,要是僵持在一起可怎么得了。
但現在看來,孩子們都在成長,有了自己的小家,也做了爹和媽,更懂得了怎么撐起這個家。
三代人,以三種眼光,三種心態看待家庭教育這個問題。
她看著兒子和兒媳婦兒,小兩口看著李姝,都期盼著下一代會更好,更快樂和健康的成長。
上午在俱樂部見了王小琴和黃干,李學武約的王小琴,黃干是聽見他來了,自己跟著來的。
“上次我跟耀武同志聊過的,關于衛三團支援紅星廠的事,還是得請你這邊出面。”
李學武先可著自己的事說了,看著蘇晴幫兩人倒茶,便談起了公事。
“有幾個方向,還是你帶回去,跟同志們討論一下。”
他解釋道:“一個是紅星廠即將創辦的教育機構,需要一名干部坐鎮,擔任安全和思想教育副校長。”
“另一個則是紅星廠的保衛處”李學武端起茶杯道:“我跟廠里協調了一下,請咱們這邊出個人,擔任副處長的位置。”
“最后便是聯合三產,以及聯合工業那邊,也得請咱們的干部組織隊伍派駐到各單位進行支援。”
這是早就在衛三團上過會,討論過的內容,只是時機一直不是很成熟,也沒有收到各單位的邀請。
現在上面有意加強這種支援的推廣和要求,所以李學武這邊早就準備好的預案便紛紛被各單位所接納了。
最早開始接納并邀請衛三團進駐的便是鋼鐵學院。
他們早就想改變一下學校里的風貌了,有賴于對李學武的信任,再加上四方打聽衛三團主管領導的人品和水平,這才下定決心的。
衛三團安排了正治處副主任翟楚楚帶隊到鋼鐵學院擔任正治部主任,主管學校內的德育和思想工作。
雖然才是剛剛到校開始工作,可翟楚楚雷厲風行、大公無私的性格已經得到了校領導的認可和贊揚。
先是以衛三團宣傳隊的名義取締了原本的思想教育工作隊,強制要求對方解散所謂的管理組織。
將學校的行政管理權限交還給了裴大宇,將教育管理權限交還給了教授和教師,將學生管理權限交還給了教務處等部門。
在一系列的變革過后,翟楚楚開始對原本存在于學生或者教師隊伍中的小組織開始清理并清查。
不符合組織規定的,一律取締,有違反規定或者犯法的,一律按照規定或者法律處理。
殺一儆百,風氣瞬變。
搞思想教育工作的,連那些小伙子都能擺得平,那些戰士們都服服帖帖,更何況是一些小崽子。
有不服的?直接拉走。
對付這樣的人,翟楚楚可不像裴大宇那般顧忌和在意。
從支援組過手的人有幾個還敢叫囂的,哪個不是老老實實回去干工作、搞學習和生產的。
以前關于上級下發文件和指示精神的解讀權限不在裴大宇的手里,所以他想干什么得聽人家的。
現在不一樣了,雖然這些權限由支援組傳達和宣傳,但在工作前都是要跟學校溝通和商量才決定的。
沒有了傷害,沒有了破壞,工作秩序正在快速地恢復。
但思想教育工作卻是越抓越正規,越抓越牢固,再回解讀思想和指示的工作隊,還能有衛三團的正治部會解讀、會執行?
立竿見影,翟楚楚的隊伍把工作做好了,做出成績了,其他單位自然是看得見、聽得見的。
所以,紅星廠這邊李懷德是吐了口的,與其讓上面安排隊伍進來支援和幫扶,倒是不如自己請了妥當又適合的人進來呢。
原本以李學武的身份,足可以在紅星廠組建支援組了。
就是從衛三團調一些人過來嘛,收拾出一件辦公室來足矣。
可李學武不愿意,一方面是他的工作太多了,另一方面則是他的權限太大了,最后則是他的身份尷尬,兩頭都有,兩頭都不好有。
所以,李學武的意見是,請王小琴來紅星廠,再由衛三團安排其他人去教育機構,以及聯合工業和聯合三產等關聯單位進行支援。
一個衛三團當然顧及不到所有的工廠和單位,但哪怕是個指導員帶隊過去,也是占了個位置不是。
不求像鋼鐵學院那般有作為,只要沒有更多的麻煩就是心愿了。
王小琴自然是愿意來紅星廠兼職的,一方面李學武在這里有工作和群眾基礎,方便開展工作。
另一方面她個人也想拓展人脈關系,這個時候就屬工廠里的人脈環境最值錢,最能聯系地方。
以前在分局的關系她自然還是聯系著,可都不在一個系統內了,只是私人關系保持著,工作關系基本上都換掉了,或者斷掉了。
如果能在紅星廠擔任實際職務,并且組建支援組配合紅星廠的工作,她本人在提升和進步的過程中,也會給紅星廠帶來穩定條件。
紅星廠晉級在即,集團化目標徐徐展開,從這里干一段時間,再回到衛三團,她也有了企業管理的資歷和能力。
昨天齊耀武還找到她聊了聊,關于李學武的情況。
因為都不是外人,所以齊耀武說的很是直白。
李學武刻意的隱藏自己的貢獻,并且在衛三團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越來越低調,無不證明著李學武已經在紅星廠和衛三團之間做出了選擇。
齊耀武的意思是,他本人當然充分尊重李學武的選擇,但也要在最后的這段時間里,給予李學武最大的支持,最好的待遇。
他也是了解了李學武此次安排的意思,所以建議王小琴多想想。
意思很明顯,李學武如果被迫從衛三團撤回紅星廠,那么衛三團和紅星廠之間的聯系不能斷。
既然紅星廠那邊不能在衛三團這邊有人兼職,那衛三團就安排人去紅星廠兼職嘛。
反正齊耀武就是一個意思,衛三團想要在京城站穩腳跟,并且快速地發展和建設,就離不開地方的支持和幫助,最有力也是最為熟悉,合作最為舒心的還是紅星廠。
現在正是紅星廠需要衛三團的時候,那自然是要伸出援手,全力保障紅星廠的穩固運營,幫助紅星廠平穩地度過這段時期。
衛三團最適合去紅星廠的人選,只有王小琴。
副參謀長長沈放跟李學武的關系也很好,到保衛處任職也很合適,但他不會搞正治,更不沒有大機關的管理和鍛煉經驗。
所以先是由齊耀武在衛三團跟王小琴談,今天則是李學武跟王小琴私下里來談。
“我個人是沒有意見的。”
王小琴想了想,說道:“但我對紅星廠的整體形勢,以及需要做什么或者支援什么有所顧慮。”
“紅星廠整體上來說,安全環境是有所保證的,保衛處的安保體系建設很是全面,隨時能夠拿起來,用得上。”
“思想教育體系還是嚴承了大學習活動變革初期的管理和安排。”
李學武想了想,介紹道:“現在的思想教育工作主要是由谷維潔副書記分管,李懷德主任負責。”
“紅星廠的宣傳工作做的不錯,包括廠報和文工團以及廣播站,都對廠里的穩定做出了貢獻。”
“最后就是紅星廠最引以為傲的職工福利體系,比較周邊工廠是沒得說的,很有心理優勢。”
李學武笑著說道:“不要擔心,雖然今年紅星廠的職工人數要翻三倍,可管理上絕對沒問題。”
“有你在,我當然不會擔心,我只是怕我做不好。”
王小琴笑了笑,說道:“我去了也是給你打下手,聽你的指揮,服從命令就是了。”
“呵呵,學武怕不是要動一動了”一直沒說話的黃干笑著提醒道:“這是在提前安排你去紅星廠呢,以后怕不是不方便了。”
“你要動?去哪?”王小琴皺眉道:“現在就要去鋼城煉鋼廠?太早了點吧,對你的未來…”
“沒,還早呢”李學武微微一笑,寬慰了她一句,隨后想了想,說道:“不過黃干說的沒錯,動一動是有可能的。”
“董主任應該在今年年末就不會再擔任保衛處處長一職了,我可能會順利接任,但不可能長久。”
他微微搖了搖頭道:“既然要去煉鋼廠接董主任的班,這個位置終究是要讓出來的,從這里去,不大合適,容易讓人家誤會。”
“所以,動,有可能動,但不是這個時候動。”
李學武看著她解釋道:“如果我這個時候動,就不能有機會安排你過來紅星廠了。”
“而且,你來紅星廠的時間也得慢慢準備,慢慢安排。”
他喝了一口熱茶,緩了緩,說道:“也許是下個月,也許是下半年,說不好,說不定,得看。”
“意思就是廠里還要協調,上面也在觀望,是吧?”黃干笑著說道:“要不讓我過去給你當這個副處長吧,一定包你滿意。”
“怎么哪都有你呢?”王小琴笑著瞥了他一眼,鬧道:“管好你自己那攤得了,哪有事哪攙和。”
“我這也是為了你好,你還沒看出來啊,紅星廠饅頭坐鍋里了,就等著起鍋分饅頭了”黃干笑鬧道:“這個時候得有多少人盯著這鍋饅頭,要動手搶也說不定呢!”
“動手搶怎么了?”王小琴扯了扯嘴角道:“我搶不過誰啊?”
說歸說,鬧歸鬧,她現在總算是明白了李學武話里的意思,未來一兩年內,這紅星廠內部的格局恐怕要有大的變動,他這是在提前布局呢,就連自己入局都要找準時機,算計一把。
當然,她入局不是算計她,更不是入局為難,而是以她入局為契機,怕不是要坑誰一下子。
李學武下棋操子步步有說道,沒有一步是閑子,更不可能丟棋。
謀而后動,動不失宜,時然后言,言必中理。
這就是李學武做事和干工作的原則。
說完了王小琴的事,再問黃干的事,就全是扯淡了。
主要是茶淀農廠的合作,以及現在他搞的那些事。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這些事如果不跟他念叨念叨,總覺得心里不踏實,好像怕出錯似的。
王小琴意味深長地點了他,說他這就是要出錯了。
黃干嘻嘻哈哈地開玩笑,直等著王小琴走了,這才撓了撓腦袋,有些話想說,又不好意思說。
“你不會是犯了生活作風問題了吧?”
李學武放下手里的茶杯,看著坐在那抓耳撓腮的黃干,撇嘴道:“上次粘著我就是為了這件事?”
“唉——其實也不算生活作風問題,我自己還是了解我自己的。”
黃干嘆了一口氣,說道:“就是有些事想不明白,擱在心里鬧騰的慌,想找你聊一聊。”
“我勸你還是別跟我聊,我這個人嘴可快,回頭再給你說走嘴了,怪不好的。”
李學武擺了擺手道:“我倒是有個建議,你們家蘇幼芳可是個思想前衛的人,你為啥不跟她聊聊呢,夫妻兩個,開誠布公。”
“跟她?她還不得刮了我啊!我可怕她的很。”
黃干搖了搖頭道:“知道你嘴嚴實,怕惹因果,可我就你這么一個實在信得過的朋友。”
“哪一個?裴培吧——”
李學武語氣肯定地說道:“發生關系了?還是有實質進展了?”
“唉——我就知道瞞得過誰,也瞞不過你的。”
黃干苦惱地說道:“她對我的心意啊,我就是傻子,瞎子也能感受得到,我是不忍心看她那樣。”
“至于你說的這些,我還沒有那么下作,貪戀什么男女私情。”
他認真地說道:“我對幼芳是有感情的,孩子都有了,更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這一點我還是可以保證的。”
“那你在糾結什么?既然都沒有實際的關系,用得著你憂心嗎?人家沒有爹媽?沒有兄弟姐妹?”
李學武看了他一眼,道:“你也知道自己有家庭,有愛人,有孩子,也做出了選擇,那你想干啥?”
“先說一句啊,我不是勸你什么,或者說給你什么,我都不明白你想要什么,或者說目的是什么。”
他站起身在屋里走了幾步,道:“要說裴培流落街頭,淪落紅塵,需要你舍己度人也行了。”
“人家工作干的好好的,家庭關系也有,才貌也有,憑什么你覺得就可以為人家分憂解難了?”
李學武看著他問道:“你不會是一廂情愿,在這跟我瞎掰呢吧?”
“你說呢?我犯得上嗎?”
黃干深呼吸了一口氣,搖頭道:“她家里給她介紹的對象,硬是給推了,連見都沒見。”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你見她有對你冷著臉的時候嗎?那你見她有對我好臉的時候嗎?”
黃干要說起這個,李學武倒是想起了什么,也有這么一個姑娘對自己擺臉色,耍態度來著。
也是因為家里介紹對象,不過自己是正經人的,怎么可能像黃干這樣猶猶豫豫,纏纏綿綿的。
趁早給人家明確的態度,別自私地耽誤了人家的青春。
“你跟我這講古代言情話本呢?”李學武看著他說道:“你們兩個不會互相說什么‘你冷酷無情、無理取鬧’、‘你才冷酷無情、你才無理取鬧’的話吧?”
“嗯——有點那個意思了。”
黃干點了點他,道:“我就說這件事還是得來找你幫我分析分析,還是你懂我啊。”
“我懂你?呵呵——我懂你是個佬澀劈!”
李學武撇了嘴角問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喜歡她嗎?”
“唉——這話怎么說啊!”
黃干疊著腿說道:“我要說不喜歡,那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嘛,跟你這我沒有什么隱瞞的。”
“是,我是有點喜歡她,脾氣、性格,還有人品…”
“得了吧,還脾氣、性格、人品,這特么有啥關系啊!”
李學武看著他說道:“你那是喜歡她嗎?你那是饞她的身子!”
“青春年少,歌舞飛揚,我特么也是男人,我當然知道男人到了八十歲喜歡的還是十八歲的。”
他很坦然地看著黃干說道:“你也是個爺們,平日里看你做事挺干脆的,怎么一到了事上就婆婆媽媽的呢,比人家裴培都不如。”
“喜歡就要,要了就承擔責任,把幾方都照顧好,別讓人家蘇幼芳幫你擦屁股。”
李學武直白地說道:“你們家蘇幼芳的性格我看得明白,你要是有能耐家里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隨便飄,飄多少都無所謂。”
“但前提是你得有這個能耐,既然說喜歡人家,那就要方方面面安排妥當,甚至面對人家父母也敢站直了說話,你準備好了嗎?”
“話再往回說,你要是沒準備好,或者說自己沒有這個能耐,那就像你說的,心疼她,關愛她,確實想讓她有個家,過正常的生活,很簡單,讓你家蘇幼芳出面。”
李學武坐在了他的對面,道:“你不忍拒絕了人家的這份心意,或者說舍不得拒絕,那就跟蘇幼芳坦誠,我想蘇幼芳也會理解你,得認同你是條漢子,知道顧一頭。”
“至于說裴培這邊,只要蘇幼芳出面了,她也就對你死了這條心了,以后人家怎么生活就跟你沒關系了,你也少打聽,少來往。”
他敲了敲沙發扶手,道:“我想裴培不是那種為了你要死要活的人,人家也沒說要在你這棵大樹上吊死,對吧?”
“唉——我也是比你白活了這么多年,這點事還得求著你幫我點明了,說透了,攤開了。”
黃干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我這人沒啥能耐,更沒有長袖善舞的手段,做不到家里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的逍遙局面。”
“要說讓幼芳來說,就沒這個必要了,對幼芳來說很委屈,她是無辜的,對裴培來說很殘忍,她并沒有做錯什么,犯不上逼著她。”
他點點頭講道:“其實都是我的錯,玩著鬧著就一不小心認真了,讓裴培誤會了,沒有處理好這一段的關系,讓她跟著受罪了。”
“我自己跟她說吧,坦白地說,對我對她都是個好事。”
“不至于這么深沉吧?”
李學武打量了他一眼,道:“看你也不是個為情所困的人,怎么到了今天陷進了兒女情長的漩渦里,你來第二春了?”
“呵呵——快別鬧我了!”
黃干苦笑道:“我就是瞎胡鬧,色心說有是有點,但要說膽子子,那是一點都沒有的。”
他看了看李學武,羨慕地說道:“我比你真是不如啊,至少沒有你活的瀟灑,活的明白,活的通透和徹底,連蘇幼芳的心我都沒讀懂,還跟你這叭叭愛情呢。”
“哎!含沙射影,過河拆橋是吧?”李學武看了他一眼,道:“說你的事,別提我,我可是正經人!”
“是是是,你是正經人”黃干好笑地說道:“我這不是也想當當正經人,沒正經明白嘛——!”
周日晚上,李學武匯同了李懷德,帶著委辦以及其他部門組成的隊伍一起登上了去往奉城的火車。
車廂當然還是公務車廂,這是李懷德的待遇,也是紅星廠的實力體現,尤其是像這種長途公務,他更是要乘坐這種專屬車廂了。
不過老李也知道注意影響,車廂其實沒什么,又不是專列,而且也不是他一個人用,廠里隨行人員都在這節車廂里。
李學武是不愿意出差的,辛苦,累,還影響工作和假期。
不過他現在也是沒辦法,保衛處的工作逐漸地在交給于德才來處理,這倒不是李懷德要求的。
很簡單,委辦這邊的工作多了,他的精力有限,那自然是要向委辦這邊傾斜的,保衛處的工作不是很緊急的,自然就要下放下去。
這也是李懷德的目的,逼著他放手保衛處,在不斷了他根基的情況下,逐漸消除他在保衛處的影響力,以及對保衛工作的掌握。
實在是李學武的工作做的太好了,保衛處基本上都是他的關系,都是在他的組織和建設過程中打下的新基礎,包括組織和人事工作。
長此以往,不僅對李學武個人的工作會造成影響,對廠里的工作也是不好的,尤其是李學武還年輕,他未來還是要進步的。
李懷德對李學武的定位很清晰,一定是要培養他接班自己的。
在這個過程中,李學武要幫助他,支持他,完成對廠里的建設和變革工作,并且在關鍵時期下得去手,拿得出手。
所以,李學武在保衛組的工作時間足夠多的時候,就是李懷德要安排他到其他崗位上鍛煉的時機了。
這么說一定是對的,對誰都是好的,對李學武是,對保衛處的下一任負責人也是,兩人都不至于受保衛處更多的桎梏和影響。
當然了,人事關系是改變不了的,從保衛處走出去的干部,一定會成為李學武在紅星廠的根基。
這也是李學武在明白了李懷德的布局后,所做出的適應性調整。
培養更多的干部,給更多的人機會,也要培養接班人。
雖然于德才不是自己的嫡系關系,可他在保衛組工作的時間也太短了,嫡系都還沒有成長起來。
所以,于德才作為董文學的關系,便成為了李學武培養和支持的第一選擇。
而對方在工作過程中也確實表現出了應有的能力和信心。
所以說,在保衛組后董文學時期,后李學武時期,于德才正式地走到了臺前,承擔起了重任。
李學武布局王小琴進入到紅星廠,以保衛組副組長的身份組建支援隊,也是對于德才的一種支持。
他接班董文學以后,絕對來不及布置的,李懷德和其他廠領導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和時間。
所以,在其他關系入局前,或者說廠里的人事競爭還沒有白熱化的時候,他已經在推著于德才往上跑,跟著他跑,別掉隊。
古董講究傳承有序,職場也是一樣,就像當初董文學選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