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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卑下吉竹半兵衛,見過大明天朝上將

,混在洪武當咸魚  隨著朱允熥的一聲令下,十二艘軍艦嚴陣以待。

  每一個士兵都手持鳥銃,全神貫注地盯著海面,只等百戶官一聲令下,即會扣動手中的扳機。

  由于此時配發的鳥銃,還只是簡單的火繩槍。為了不至于讓船上的士兵成為靶子,朱允熥還命人將沾滿勐火精油火把扔到海面上,人為地制造一個敵方的逆光角度。

  所謂的勐火精油,不過是粗提煉的汽油罷了。

  由于手法過于粗獷,每一桶汽油的純度都不一樣。

  因此,也只能作為夜晚照明的手段,以及勐火油的進化品,用于守城、衛戍之類的場景。

  陳海見到朱允熥如此小心謹慎,在心里對這位年輕的三皇孫評價又高了幾分。

  因為在他看來,朱允熥天潢貴胃,從小錦衣玉食,就算不驕傲自大,也萬萬不會謹慎到如此程度。

  但朱允熥的表現,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讓他感覺自己跟對了人。

  這是一個能成大事之人!

  說不得,將來的大明皇帝就是此人!

  陳海在有了這個認知后,執行朱允熥的命令更加恭敬,讓陳家全部子弟都做好隨時揚帆起航的準備。

  不過,他本人還是熘熘達達走到朱允熥面前,展現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三皇孫,其實您不必如此緊張。”

  “草民也跟倭寇干過幾架哩,對倭寇不說知根知底,也算是打出了一些門道。”

  “倭寇少則十幾人,多則幾十人,能有上百人已經算是大股倭寇了。”

  “一般來說,他們是沒膽子惦記咱們這種大船的。咱們這種大海船,每艘船少說能有一百人,他們哪來的膽子敢過來?”

  朱允熥才不會承認自己膽小呢,見陳海這樣說,當即使出胡謅大法。

  “孤知道!”

  “只是小心無大錯,再者不能讓他們太松懈,就當是臨時演練吧。”

  陳海見朱允熥這樣說,開心地奉承道。

  “三皇孫英明!”

  “就是這個理兒,不能讓船上的兒郎們太閑著了,閑著容易生是非,還容易被敵人鉆空子!”

  朱允熥見陳海實在是太會聊了,夸得他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趕忙使出一招轉進大法,將話題給岔開。

  “對了,陳老剛剛說跟倭寇打過幾架?”

  “陳老?”

  陳海聽到“陳老”這聲稱呼,開心得都要爆炸了。三皇孫果然是識貨人,咱不過是稍微漏了點口風,三皇孫就重視咱這個老頭子啦!

  “不敢當三皇孫如此稱呼,草民這些年確實跟倭寇打過幾架,在福建一帶的海面上,也算是有幾分名氣吧。”

  “一般的倭寇見到我陳家的旗子,都會識趣地避開,輕易不會上來自取其辱。”

  朱允熥對于倭寇的了解,一方面是來源于大明百姓的妖魔化,一方面是來源于腦海中殘存的記憶片段。

  然而,不管哪一個,好像看上去都不怎么靠譜。

  因此,他非常迫切地想找一個真正打過倭寇的人,給自己科普下倭寇的真實戰斗力。

  “敢問陳老,倭寇的真實戰力如何,是否有京城百姓說的那樣夸張?”

  陳海見朱允熥這樣問,臉上的笑容頓時斂去,換上了一副凝重之色。

  “實話說,不算夸張。”

  “不過,倭寇有真倭和假倭之分。真倭是真的強,個頂個是高手。”

  “據說,真倭都是倭國那邊的武士,從小就練習殺人刀法,只是因為跟錯了主子,主子被人打敗了,他們這些個武士也就沒了用武之地,只能跑到海上來討生活。”

  “如果三皇孫遇到大股的真倭,草民建議您還是趕緊跑。”

  “咱們福船只要扯開風帆,倭寇那種小破船累吐血也追不上…”

  “至于假倭嘛,就是咱大明沿岸活不下去的百姓,剃了禿瓢假扮的。”

  朱允熥也知道真倭和假倭的區別,但卻不知道兩者之間有多大區別。

  “陳老,真倭和假倭之間區別有多大?”

  陳海聞言想了想道。

  “都是一群禍害,能有啥區別?”

  “不過,真倭更狠,動輒殺人放火,做事不留退路。”

  “假倭則以劫財為主,只要商船配合,輕易不會要人性命。”

  “而且假倭更狡詐,由于他們熟悉大明地形,經常帶著人深入內陸,搶劫臨海縣城、集市之類,偶爾還會挑幾個富戶來個劫富濟貧,將搶來的多余財物分給當地百姓。”

  “因此,朝廷每次對倭寇動兵,都會有沿海百姓提前通風送信,致使朝廷屢屢撲空。”

  陳海在得到朱允熥一聲“陳老”的肯定后,不知不覺就帶入了朝廷官兵的思維,跟自己過去的草莽生活劃了個分割線。

  實際上,像他這種常年在海上漂著的人,很難不跟倭寇打交道。甚至福建外海有幾伙倭寇就是他養著的,專門用來對付不懂事的同行。

  否則,他陳家如何能壟斷海船生產、銷售、運送等一條龍產業?

  “原來還有這事?”

  朱允熥聽了陳海的話,也算是漲了見識。敢情早在大明朝,華夏大地上就有漢奸這種玩意啦…

  兩人又閑聊幾句,突然聽到海面上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貴人!”

  “是俺呀!”

  “俺是劉里正,特來給貴人們送東西來啦!”

  朱允熥聽到是老熟人,當即命令全員不許攻擊,但也不解除戒備。隨后放下兩條小船上前接洽,直至小船上的人回來傳話,確定沒有埋伏之類,他這才命人將劉里正帶上來問話。

  劉里正上了福船,只覺得眼睛都不夠用了。一會兒拍拍扶手,一會兒拍拍桅桿。

  “貴人這船真大氣,一條怕不是得幾千兩銀子?”

  陳海聽到這話,不由笑著打趣道。

  “老鄉,就你剛剛摸的那根桅桿,都值一千兩銀子哩,嘿嘿嘿!”

  “啊?”

  劉里正聞言趕忙收回手,并拿袖子使勁地擦了擦桅桿,像是生怕給人家摸壞似的。

  他也是沿海百姓,常年打魚為生,做夢都想有一條大船,最好能裝下全村人的那種。

  到時候,他劉里正上岸當村長,下海當船長,想想都威風!

  因此,眼看著這樣一條大船橫亙在海面上,他若不找個理由上來瞅瞅,他睡覺做夢都得扇自己幾個嘴巴子。

  “劉里正,您這么晚前來所為何事啊?”

  劉里正聽到貴人相問,這才收回四處打量的目光,一臉討好地說道。

  “今天貴人們走后,老漢當即領著村里的年輕后生去了縣城,見集市上的柑橘新鮮,當即買了一車回來,打算送給貴人和貴人的屬下們在路上解解渴!”

  朱允熥聞言當場表示感謝,隨后看了看海上的十幾盞燈火,臉上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

  “多謝劉里正饋贈,但也不好無功受祿。”

  “這樣吧,你們來多少條船,我就送你們多少船的糧食。”

  “您看這樣如何?”

  劉里正一聽朱允熥這話,就知道貴人看穿了他的小把戲,羞愧得當場紅了臉。

  “多謝貴人賞賜,小人無以為報,只能帶領村民日夜祝禱,保佑貴人長命百歲,多子多福…”

  這時朱桂、朱楧等人走了過來,見朱允熥只是賞了人家幾船糧食,當即從袖子里摸出幾個金葉子扔到地上。

  “這兩個你拿回去花用吧,買點雞鴨之類的重新養上,等小爺回程的時候,再去你們莊子上享用!”

  朱楧不像朱桂那么豪氣,但也摘下一塊玉佩塞到劉里正手里。

  “這塊玉佩也值點錢,您老拿回去給村民改善下伙食,好好領著他們過日子吧!”

  朱植見兩位兄長都表示了,這才不舍地從脖子上摘下一枚碩大的金鎖扔在地上。

  “孤這個金鎖戴舊了,就當孤晚上的飯錢吧!”

  劉里正看到地上的金葉子、金鎖,眼珠子都看呆了。

  這伙都是啥人嘞,出手咋這么闊綽?

  就是說話的口音有點怪,咕呱咕呱的跟個蛤蟆似的。

  雖然黃金迷人眼,但劉里正是個明白人,只是對著幾個人磕了幾個頭,拒絕了幾人的好意。

  “老漢多謝三位貴人,只是這金子真不是老漢這等粗人能花用得起的,還是這位小貴人送的糧食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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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海見三人面露疑惑,趕忙替劉里正解釋道。

  “朝廷有律令,不許民間花用金銀,違者重罪。”

  “另外,金子這種東西乃是稀罕物,那枚玉佩更是不俗。”

  “這老漢若是真敢拿出去花用,估計不出一盞茶的功夫,就會被官府找上門,定他個強盜的罪名。”

  三人聽到陳海的話,這才知道自己無意間鬧了個大笑話。

  不過三人很快就疑惑起來,不解地看向朱允熥。

  “大侄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些,所以才只送他們糧食的?”

  朱允熥見三人相問,隨即開了個玩笑。

  “錯了!”

  “三位王叔高看我了,我只是小氣,舍不得給錢而已,哈哈哈!”

  三人聽朱允熥這樣說,氣得恨不得把他扔海里。朱允熥看著三個氣炸了的小王叔,心里都是覺得一陣暢快。

  “貴人,小的有一大事相告,不知貴人可否找個沒人的地方…”

  朱允熥看了看周圍的人,搖搖頭道。

  “您老就放心說吧,在我身邊的都是自己人,不用擔心他們泄密。”

  “那小老兒就說啦!”

  “今天貴人的船隊聲勢太嚇人,上岸采買又不計較價錢,可能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小老兒村上的后生都是靠得住的,就算有幾個心思活泛之輩,老漢也能壓服得住。但周邊其他村的人就難說了,保不齊有那吃里扒外的狗東西,會將貴人的行蹤透露出去…”

  “此地往東百十里,有個竹島,上邊盤踞著一伙倭寇,據說有一兩百人哩!”

  “雖說貴人這邊人多勢眾,但也要小心行事,莫要被歹人鉆了空子…”

  朱允熥聞言鄭重謝過劉里正,這才命人將其送下船。

  待到劉里正走后,陳海滿臉憂色地開口道。

  “這位老里正提醒得很及時,咱們確實有點過于露富了,很容易遭人惦記。”

  “一般的倭寇還不打緊,就怕他們聚少成多,一擁而上。”

  朱允熥聞言鄭重地點點頭,隨即命令艦隊提高戒備等級,隨時保持戰斗準備。

  海州知縣周志清滿臉愁容地坐在書房里,對著滿滿一硯臺的墨汁發愁。

  他本是文官清流,被發配到此等貧困之地當縣令,已經是倒了八輩子霉。

  然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自打他上任以來,倭患就沒斷過。沿海村鎮時常遭遇劫掠,死傷村民數百人。

  更讓他氣憤的是,昨天夜里有一伙倭寇,竟然跑到縣城撒野,搶了幾個富戶后又從容而去。

  縣衙的差役根本不頂用,不管他如何差遣,這些人都有一肚子的牢騷話等著,就是沒人愿意動彈。

  現在他正頭疼如何給朝廷寫請罪文書呢,被人打到縣城,卻又沒能留住一個倭寇,他這個縣令也算當到頭了。

  只是不知道這封請罪奏折遞上去,換來的是繼續貶官,還是被檻送入京了。

  雖然寫請罪奏疏挺煎熬的,但周志清卻又不得不寫。如果被其他御使言官盯上,或者被其他同僚捅上去,他可就是欺君之罪,搞不好全家都要被問斬。

  因此,周志清聲淚俱下地寫下請罪奏疏。

  哪怕奏折只能傳遞文字,無法傳遞他的語音圖像,但他也通過點點淚痕,向皇帝陛下表明了自己誓死守城的決心,并且在自己的再三抗擊下,才成功打退了賊寇,保住了縣城…

  只是海城沒有駐軍,縣衙的差役缺乏野戰能力,不敢出城追擊,致使歹人從容而退…

  雖說周志清已經使出渾身解數,盡可能地將奏疏寫得好看點。但他一想到老皇帝的精明,就知道自己這點小把戲根本不夠看。

  因為他啰里啰嗦說了那么多,請罪奏疏的行文里可是一個斬獲都沒有!

  沒有斬獲說個雞兒,真當老皇帝是吃干飯的嗎?

  因此,周志清在寫完奏疏后,整個人就跟虛脫了一樣。

  他在朝中也算為官多年,太知道老皇帝的脾氣了。可能這封奏疏遞上去,老皇帝就會派錦衣衛來拿他了。

  周志清見奏疏上的墨跡干了,這才磨磨蹭蹭地用火漆封好,并蓋上自己的大印。

  在將請罪奏疏寫完后,他又寫了幾封私信,命仆人轉交給京城的坐師和同年,讓他們盡量幫自己說幾句好話。

  在發送奏疏的時間上,他也花了點小心思,打了個時間差。讓老仆先走一日,這才通過朝廷的驛遞系統將奏疏送上去。

  周志清在發出奏疏后就堅持天天洗澡,每天都換洗衣服。

  因為他知道這樣干凈的日子不多了,一旦被抓進錦衣衛,以他質疑過三皇孫,并且阻止陛下立三皇孫為皇太孫之事,錦衣衛那幫狗腿子是不會放過自己的。

  然而,他這邊剛將請罪文書遞上去兩天,就得到手下匯報,說有兩百多倭寇直奔縣城殺了過來。

  周志清聽到這話心里那叫一個恨啊,他十年寒窗苦讀,好不容易取得的功名,竟然要斷送在這群倭寇手里?

  因此,他也顧不上自己是文弱書生了,從差役手里搶過一把刀,又去縣衙的庫房里找了一副生銹的鎧甲套上,當即領著一干差役走上城頭。

  “諸位,我周志清乃是一介文官,本是上不得陣,殺不得敵的文弱書生。”

  “但倭寇欺人太甚,搶劫沿海村民也就罷了,竟然還要打進縣城!”

  “本官負有守土之責,本官就是死,也要拉上一兩個當墊背!”

  “至于爾等本鄉本土之人,若是天良未泯,就隨本官出城一戰!”

  “若是貪生怕死,就脫了這層官差的衣服,滾回家奶孩子吧!”

  “總之,本官是不會跑,本官誓與海城共存亡!”

  周志清這話說得可謂是康慨激昂,壯懷激烈,但更多的是無奈。

  因為按照大明律例,他只能這樣做。

  如果他敢棄城逃跑,朱皇帝一定會殺他全家!

  因此,跑亦死,守亦死,何不拼他個魚死網破乎?

  下邊的差役聽到這話,一個個不管愿意還是不愿意,都只能硬著頭皮跟著喊口號。

  周大人有一句話說得對,他們畢竟是此地土生土長的人,若是真因為懼怕倭寇而脫了這身官差服,那他們這輩子也別想再穿上了。

  “卑職愿意跟周大人守城,誓與海城共存亡!”

  周志清聽著眾人的吶喊聲,一時間只感覺胸中有萬丈豪情。

  別說只有區區二百倭寇,就是來兩千人他也有膽子敢于一試!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勇氣,也低估了真倭的戰斗力。

  這可是信國公湯和都頭疼的東西,他一介文官哪來的本事出城野戰?

  因此,在他領著眾人出城野戰之時,只是一個交手,他這邊就被砍死十幾個人。

  剩下的人瘋了似的往回跑,周志清都被幾個亡命狂奔的衙役給撞到了,還被后邊的人踩了好幾腳。

  當他重新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偌大的城門口已經只剩下她一個人,其他人全都跑回城里了。

  周志清看著漸漸吊起的城門,心里暗罵一聲就要往回跑。然而,剛跑了沒幾步,就感覺背后一涼。

  他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剃著禿瓢的倭國武士,正一臉猙獰地看著自己,手里還拎著一把滴血的倭刀。

  周志清哪見過此等場面啊,當場就被嚇得暈了過去。

  只是在暈倒之前,他隱約間仿佛聽到一陣火銃的轟鳴聲…

  朱允熥站在甲板上,從袖子里摸出一架單筒伸縮式望遠鏡,朝著海城的方向瞅了一眼,不由郁悶地撇撇嘴。

  “這海城的縣令是傻缺吧,他們縣城才幾個人,竟然敢開城門野戰,孤都不知道是夸他勇氣可嘉,還是夸他傻得可愛了。”

  “只怕此舉會讓倭寇一擁而上,害了城中百姓,又害得咱們追不上人!”

  陳海聞言趕忙給朱允熥打氣。

  “殿下放心,殿下有此神兵利器,打敗這伙倭寇那還不是輕而易舉?”

  陳海的底氣來源于前兩日見識的一場火器軍演。

  朱允熥為了保持士兵的戰斗力,每隔幾天就會讓他們練習射擊。

  靶子都是現成的,天上飛的海鳥就是活靶子。

  在教授了手下彈道拋物線理論后,朱允熥就設下賞格,打下一只海鳥賞錢一百文。

  船上窮瘋了的半大小子,聽到這個賞格,一個個沒黑夜,沒白天地琢磨如何打得更準。

  因此,短短時日里,火銃營的士兵射擊精度提升得飛快。

  沒人覺得射擊訓練辛苦,只覺得天上的鳥不夠用,打幾槍就全飛跑了…

  朱允熥偶爾還會讓他們上岸練習排隊槍斃的隊形,為將來的登陸作戰做準備。

  好在這種隊形比較容易,加之他采用了定裝火藥的先進技術手段,鉛丸大小都是統一的標準尺寸,因此他的排隊槍斃戰術換彈速度極快。

  如果分成三隊的話,基本上可以做到不間斷火力了。

  當然,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對面沒有同樣火力的遠程兵種基礎之上。

  如果對面也是這種火力的鳥銃,他這一千多人就不夠看了。

  可能三輪火銃下來,就得戰死一半人。

  兩人正在說話的工夫,十個百戶官,已經整束好隊伍,隨時準備戰斗了。

  朱允熥也收起單筒望遠鏡,打算下船親自去指揮。卻被陳海和其他三個小王叔給攔住。

  “大侄子,打仗的事交給底下人就行了,你親自上去作甚!”

  “代王殿下說的對,三皇孫您乃千金貴體,豈能輕涉險地,還是留在船上指揮作戰吧!”

  朱允熥聽到這話就是一陣郁悶,陳海說留在船上指揮作戰那就是純扯。自己看海城縣城都得用望遠鏡呢,站在船上能指揮個屁,難不成給前線的人發電報?

  “都給孤退下,孤要親自指揮作戰!”

  “再有擾亂軍心者!”

  “斬!”

  眾人聽到這話不敢再勸,只是一個個強烈要求隨他一起下船。

  朱允熥想著自己這邊有一千二百多人,對面才兩百多人,六打一咋看都是萬無一失,也就答應了眾人隨軍的請求。

  然而,真打起來,朱允熥才知道倭寇的難纏。

  在海城城下鼓噪的一眾倭寇,見到裝束整齊的人沖上來,非但沒有慌亂,反而很快地在頭領吉竹半兵衛的指揮下整束好了隊形。

  吉竹半兵衛也斜著眼睛看著排著隊列,絲毫沒有任何慌亂的明人軍隊,腦子里滿滿的都是漿湖。

  明人何時有如此雄壯的軍隊了?

  只是他們手里端著的燒火棍是啥,大明的火銃長得沒這么纖細吧?

  他又看了看海上飄著的一干桅桿,船帆,眼底閃過一絲貪婪之色。

  若是他擁有這樣一支艦隊,就可以縱橫大明與日本之間,就是重新殺回九州島,當一個大名或者守護也是輕而易舉!

  “武士們!”

  “殺光眼前這群明人,海上那十幾條大船就是咱們的啦,哇嘎嘎!”

  “對面應該有火銃,只要咱們抗住第一輪,趁著對方換藥的時候沖上去,戰場將是咱們的天下!”

  “板載!”

  “板載!”

  在倭寇這邊高喊板載之時,朱允熥手底下的一群新兵蛋子,也高喊“必勝”的口號行進。

  本來朱允熥想教他們幾首軍歌來著,只是時間太緊了,怕他們學不會,就隨便找了個口號讓他們喊著。

  效果還不錯,新兵們嘴里喊著口號,腦子里就沒時間想別的了,也就不像一開始那樣緊張了。

  雙方相距五十步的時候,兩邊不約而同地停止了喊口號壯膽的行為。

  朱允熥被兩百個護衛簇擁著,對著手下的士兵發號施令。

  “第一、第二、第三百人隊做好射擊準備!”

  “第四五六百人隊準備!”

  “七八九等待!”

  在朱允熥這邊開始發號施令時,吉竹半兵衛也在揮舞著手中的“軍配”,坐著站前指揮工作。

  所謂軍配,就是日本將領打仗之時手中揮舞的扇子。

  一開始,這種扇子只是作為占卜工具使用,可是隨著時代的發展,這玩意已經從占卜工具變成了一種時尚。

  誰要是指揮作戰的時候不拿把扇子,別人都會看不起他。

  當然,據說這種扇子還有一種用途,那就是可以當做盾牌使用。

  但具體能擋住啥就見仁見智了,總之裝飾多過于實用。

  隨著吉竹半兵衛手中的扇子揮舞,他手底下的武士頓時結成松散的蝴蝶陣。每一個蝴蝶陣和其他軍陣之間,都留著巨大的空隙。即使是蝴蝶陣本身,也站得非常松散,只是兩百多人的隊伍,硬生生拉出上百丈的攻擊面。

  并且每一個武士都伏下身子,最前排的甚至直接半蹲下,一只手撐著地面,一只手緊緊地攥著腰間的倭刀,只待對方火銃發射后,就沖上去砍瓜切菜。

  朱允熥看著對面的倭寇如此訓練有素,心里也是一陣打鼓,甚至有點后悔自己的冒失。

  真應該聽從陳海的建議,留在甲板上指揮啊…

  但他已經下船了,并且親臨戰場,再退的話一來是丟臉,二來是容易擾亂軍心。

  因此,他也只能硬著頭皮硬抗。

  朱允熥見自己這邊做好戰斗準備后,也不跟對面打招呼,直接下達了射擊命令。

  “咣!”

  隨著一聲鑼響,第一排的三百名士兵集體扣動扳機。火繩瞬間彈起,點燃了鳥銃的引線,然后在火藥的巨大推動下,將一顆顆鉛彈射出。

  由于對面都是蹲在地上,因此第一輪的射擊效果很差,只打中了十幾個人。

  之所以如此拉胯,主要是現在的鳥銃沒有膛線,鉛彈只要從銃管里飛出去,完全是無規律的動能釋放,誰都不知道彈丸最終會飄向哪兒。

  再加上雙方距離過遠,五十步開外,已經接近鳥銃的最大射擊范圍,因此對面的傷亡很小。

  在大明這邊第一輪火銃射出后,倭寇那邊也吹響了攻擊的“法螺”。

  一眾倭國武士聽到法螺吹響,一個個登時從地上跳起來,朝著明軍這邊沖鋒。一邊沖鋒,還一邊喊著口號。

  然而,就在一眾倭寇以為明軍火器只能打出一輪之時,只聽到明軍方陣后方傳出第二聲鑼響,在咣的一聲后,第一排士兵飛快后撤,第二排士兵手里的鳥銃再次響起。

  一眾倭國武士看著身邊倒下去一大片人,一個個眼珠子都紅了,如同惡鬼一般朝著明軍沖鋒。

  站在一眾武士最后方的吉竹半兵衛,見到此等情景也是大吃一驚。

  第一輪火銃響起,他這邊總共才死了十幾個人。可第二輪的一排齊射,當場就干掉了他四五十個人。

  如果明軍再來上這么兩輪,豈不是自己這兩百多號人全交代在這兒了?

  正在吉竹半兵衛這樣想的時候,上天仿佛聽到了他的祈禱似的,明軍那邊不出意外地響起了第三輪火銃聲。

  在第三輪火銃過后,沖鋒的武士已經倒下去一半。

  雖說他們也沖擊到距離明軍只有不到三十步的距離,但這三十步卻有如天塹一般難以跨越。

  因為,第四輪火銃又響了,緊接著第五輪、第六輪…

  吉竹半兵衛看著倒下去的人越來越多,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此時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完蛋了,徹底完蛋了!

  自己好不容易聚攏起來的兩百武士,本以為可以憑借這股力量重新殺回日本,奪取個大名或者守護的名分,卻不承想毀在一支名不見經傳的明軍手里。

  不過更讓他好奇的是,明軍手里的武器到底為何物,竟然能如此犀利?

  朱允熥那邊也在好奇,自己這邊都打出六輪了,倭人武士竟然還在沖鋒,哪怕只剩下十幾個人,依然沒有停下的意思,難道這些人真不怕死嗎?

  不管朱允熥如何疑惑,明軍都不可避免地跟倭寇短兵相接了。

  哪怕對面只是殺過來十個人,依然給他的軍陣造成不小的傷亡。

  這十個命硬得氣人的倭寇,沖入軍陣中就是一陣砍瓜切菜。

  雖說朱允熥也給士兵配備了樸刀等武器,但一來樸刀比較短,二來比不上倭寇手里的武士刀鋒利,對戰的時候很是吃虧。

  好在他們這邊人多,在付出十幾個傷亡的代價后,終于將這些沖上來的倭寇盡數剿滅。

  剩下的就是打掃戰場了。

  因為自己這邊死了十幾個人,朱允熥的心情非常差,直接下達了不留俘虜的命令。

  一時間,戰場上到處都是補刀的聲音,以及切割倭寇頭顱的吱嘎聲。

  由于朱允熥手底下都是一群新兵蛋子,槍法、刀法都潮得很,因此在切割倭寇頭顱的時候,難免會發出一些難聽的摩擦聲。

  朱允熥又命圍繞在自己身邊的護衛去抓倭寇的頭領,在三百人的圍追堵截中,吉竹半兵衛直接被活捉,五花大綁地被帶到朱允熥面前。

  吉竹半兵衛能說一口流利的大名話,他也是因為這個本事,這才成為這伙倭寇的首領的。

  因此,在被明軍押到朱允熥面前時,他沒有絲毫的倨傲之心,都不用身后的人踢他腿窩,就非常干凈利落地跪了。

  “卑下吉竹半兵衛,見過大明天朝上將!”

  “敢問上將軍可否告知名諱,也好讓卑下死得明白的些…”

  朱允熥隨口編出一套瞎話,湖弄眼前這個馬上就要成為死鬼的倭國人。

  “大明海軍第一艦隊,主將朱通,奉大明皇帝陛下之命清剿爾等倭寇!”

  “現在你知道我的名諱了,也可以死得明白了吧?”

  “來人,拖遠點砍了吧,這顆人頭就算我親自砍得!”

  朱允熥說完這話,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動手。

  不管咋說他也是領兵大將了,總不好砍個俘虜還要讓手下動手吧?

  這要是讓宮里的糟老頭知道,指不定咋笑話自己呢。

  “來人,把本將軍的八十丈大刀扛來!”

  朱桂聽到這話,忍不住翻翻白眼,這種離譜的名字,也只有自家這大侄子能想出來。

  古人鑄劍都是青虹、干將、莫邪、湛盧、泰阿之類的。好聽不說,聽上去也拉風。

  自家這大侄子倒好,命人精心打造了一把利刃,直接在刀身上刻上“八十丈”這么個鬼名字。

  隨著朱允熥的叫囂,當即有一個護衛將他的“八十丈”大刀遞了上來,朱允熥接過耍了兩下,就朝著跪在地上的吉竹半兵衛走了過去。

  吉竹半兵衛倒也光棍,哪怕被嚇得尿了褲子,也沒喊饒命之類的話。

  只是痛苦地閉上眼睛,身子不住地顫抖,眼淚也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然而,就在朱允熥揮刀欲砍之時,突然有一個人跑了出來,嘴里喊著刀下留人。

  朱允熥不悅地看了眼藤佑壽,心道這帶路黨還挺多事,這里有他說話的份嗎?

  朱允熥想到此處,毫不猶豫地砍了下去。只是由于刀法不好,砍了兩下才將俘虜的腦袋砍下來,把他震得手腕子生疼。

  藤佑壽見到吉竹半兵衛身首異處,臉上寫滿了懊悔之色。

  此時他只恨自己沒能跟著眾人一起下船,沒能及時為日本留下這樣一位勇士!

  “三皇孫殿下,您怎么能殺死這樣一位勇士呢!”

  “您這是對武士的褻瀆!”

  朱允熥聞言冷笑一聲,無奈地聳聳肩。

  “藤佑壽,你家的狗都跑到孤家門口咬人了,孤憑啥不能殺?”

  “孤沒遷怒于你,已經算孤有涵養了!”

  “你就安心地當你的傻大木,給我好好的帶路算了。”

  “戰場上的事,還是按照戰場上的規矩來!”

  藤佑壽聽到朱允熥這般說,只感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底甚至還升起澹澹的羞恥感。

  不過,這點羞恥感,很快就被震驚所取代。

  他怎么也沒想到,明軍如此細小的燒火棍,竟然能爆發出如此大的威力。

  如果他將此等技術帶回日本,豈不是可以幫助父王打敗北朝,打敗足利義滿,統一日本全境!

  因此,在略微糾結之后,他恭敬地朝著朱允熥來了個土下座。

  “三皇孫教訓的是,卑下知錯了!”

  “戰場上的事,就該按照戰場的規矩解決!”

  “今日卑下見識了大明的火器犀利,卑下將永世守護殿下,誓死追隨殿下,追隨大明!”

  “只求殿下閑暇之時,助我日本重回正統,掃除國內奸臣!”

  藤佑壽突然的舉動,直接把朱桂等人整懵了。在他們看來,但凡有點骨氣的人,不應該扯著朱允熥那孫子辯論幾句嗎,這咋突然就跪了,還跪得這么徹底?

  朱允熥倒是知道為啥,只是他懶得搭理而已。

  這時負責打掃戰場上的明軍抬過來一個人,詢問朱允熥如何處置。

  朱允熥一看那人穿著大明的七品官服,當場命隨軍的軍醫救治。

  “殿下,此人傷勢不重,只要將后背的傷口縫上就行!”

  朱允熥聞言點點頭道。

  “一定要全力救治,縫合傷口的時候盡量小心點,縫得平整點!”

  “此人雖然蠢了點,倒也不失忠勇,有朝一日孤要上奏皇爺爺,讓皇爺爺好好的嘉獎他一番!”

  “諾!”

  這時趴在擔架上的周志清悠悠醒來,聽到有人要“縫”他,把他嚇得渾身一激靈。

  在他的腦海里,只有扒皮實草的時候才用“縫”這個字眼呀!

  “將軍饒命!”

  “不要把下官扒皮實草!”

  “下官雖然不才,但也算是為國捐軀,求將軍網開一面,給下官個體面點的死法吧,嗚嗚嗚…”

  朱允熥聽到這聲音只覺得有點熟悉。

  “咦!”

  “你不是周杠精嗎,你咋來這兒當官啦?”

  周志清聽到這個聲音也覺得有點熟悉,趕忙掙扎地扭過頭,只見此人可不就是他日夜咒罵的三皇孫嗎?

  要不是因為這孫子,自己也不至于被老皇帝發配到這破地方當縣令!

  窮點也就罷了,誰特么能想到,此地竟然隔三差五地有倭寇光顧,害得他上任兩個月來,竟然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老朱要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會開心地告訴他。咱為了給你挑這么個地方,也是琢磨了好幾天哩,嘿嘿嘿。

  “卑職拜見三皇孫!”

  “三皇孫可是奉了上命前來剿滅倭寇?”

  朱允熥聽到這話,眼珠子頓時滴熘熘轉了起來。

“孤自然是奉了  命!”

  “皇爺爺親命孤為靖海大將軍,專司剿滅倭寇一事!”

  “不過,你好像有點慘呀,守城守成這樣,這個官還能當下去了嗎?”

  朱允熥說到這兒的時候,當即拎起八十丈大刀,一邊在周志清的身上擦拭,一邊陰仄仄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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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要孤幫你一把,讓你來個以身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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