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12個人的攪拌車陳言親自檢查過。
陳言確定,這些車里非常“干凈”,沒有任何血腥味。
按照目前的線索分析,兇手很有可能就是混凝土攪拌車司機。
對方應該是在分解完尸體后,用攪拌車將分解后的尸體帶進來的。
然后在裝砂漿的時候,將尸體倒進運輸帶。
但這12輛車里沒有絲毫的血腥味。
可是,如果不是這些人,還能是誰?
張朝陽陪著陳言挨個詢問了這些司機,同樣沒有任何發現。
“陳隊,兇手會不會是其他攪拌站裝砂漿的司機,然后故意將尸體拋進了9號攪拌站?”
這個可能性有,但是不太大。
“我問過這些人,第一個攪拌站裝砂漿的司機根本就沒中斷過。”
陳言指向大門:“院里一共有十個攪拌站,每一個攪拌站拉砂漿的司機都是固定的。”
“他們是按照順序依次開車進入院子,然后在自己的攪拌站下裝混凝土。”
“也就是說1個攪拌站基本上都是同時只有一輛混凝土攪拌車裝運沙漿。”
“你們看他們裝運的過程,是在自己的車尾后邊觀看砂漿裝載量的,而裝在砂漿的控制按鈕就在運輸帶旁邊。”
“每一個司機都是自己下車控制錐形攪拌桶開啟和關閉,如果兇手從別的攪拌站將尸體拋進9號攪拌站,裝砂漿的司機很難不發現。”
張朝陽點點頭。
陳言說的沒錯。
如果是別的攪拌站的人過來,9號攪拌站裝載砂漿的司機不可能看不見。
因為整個過程都是不間斷的,一輛車出去,一輛車進來,中間沒有人的時間特別短,只有一兩分鐘。
這么短的時間,兇手不可能得逞。
所以,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攪拌站旁的辦公室內。
陳言在一一核對案發當晚的砂漿運輸記錄。
“這輛車,陳言指著其中的一條記錄,我看一般的車輛都能運輸三次,甚至四次砂漿,這輛車為什么只運輸了一次?”
負責記錄運輸量的保管員叫王志:“這個車的司機叫秦雨。”
“他那個車那天傳動軸有點毛病,拉了一車就去修車了,后邊就沒來。”沒來?
“他運輸的那車砂漿是什么時候運出去的?”
“這個…我們沒有記錄具體時間,但是大概是晚上12點多吧,我記不太清了,但是肯定不到1點。”
“我每天晚上1點要吃泡面,他是在我吃泡面前不長時間離開的。”
12點多不到1點?
張鎖鎖和陶林是前天晚上8點到10點被殺的。
對方是12點多不到1點離開的…
中間有兩三個小時,完全夠他分尸了。
“立即逮捕秦雨!”
一個小時后。
陳言在望海大廈的工地見到了秦雨。
“真的跟我沒關系,我那天去修車了,修了一晚上,你們不信可以去修車行問啊,我一晚上都在那呢!”
出乎意料,秦雨面對陳言等人沒有一點膽怯,只是有些緊張。
“采集一下鞋印,和現場發現的鞋印對比!”
不用去修理廠,兇手在水泵房里留下了清晰的鞋印,對比一下就知道秦雨是不是兇手了。
但是,很可惜,十分鐘后對比結果就出來了。
秦雨的穿的鞋子是44號,而現場發現的鞋印是41號。
秦雨不是兇手!
秦雨的攪拌車,陳亞也親自檢查,沒有任何血腥味。
線索再一次中斷。
這么多案子,陳言頭一次感覺特別疲憊。
在調查張瑣瑣的時候,陳培的出現,讓陳言以為這就是兇手。
但是陳培不是,他沒有作案時間。
在調查陶林的時候,張寶強的出現,也讓陳言以為這個人就是兇手。但是,當時并沒有確鑿的證據。
對方不在場證明雖然不是特別嚴謹,但是現在看來,嫌疑已經徹底排除。
幾個人接受詢問的時候,按照慣例全都在三分隊留下了指紋、腳印甚至做了dna信息檢測。
在水泵房發現兇手的腳印后,吳志國那邊就已經對所有辦案過程中懷疑過的人進行了對比。
反饋的結果…都不是。
從張鎖鎖尸體上發現的耳釘、戒指還有昆侖路路邊草叢里發現的項鏈,已經可以斷定兇手不是為了錢財殺人。
排查張鎖鎖和陶林的所有人際關系后,相應人員的嫌疑也都排除了。情殺、仇殺或者因為利益糾葛殺人的可能性也不存在。
現在,似乎只剩下了一個可能。
意外殺人。
有了這個判斷后,陳言決定再次返回遠方商砼公司。
兇手既然在遠方商砼公司9號攪拌站拋尸,那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這一次,除了9號攪拌站運輸砂漿的司機,其他攪拌站運輸砂漿的司機也都納入了陳言的調查范圍。
“大家分成10個組,對案發當晚的每一個司機都要進行詢問,重點是看看當晚有沒有人發現異常情況!”
當所有線索全部中斷的時候,陳言只能采取這個笨辦法。
人海戰術,所有當晚干活的司機,全部納入調查范圍。
“沒有異常,我在1號攪拌站干活,9號攪拌站距離我幾百米呢,沒注意啊。”
“我們2號攪拌站距離那邊遠著呢,你要問1號攪拌站和3號攪拌站的事情,我還能看著,那么遠真不知道。”
“我在8號攪拌站,那天晚上和往常一樣啊,要說異常…”
趙村風今天34歲,干這剛有七年了,因為經常熬夜,看起來比較蒼老,像是40多歲的中年人。
“那天晚上有一個攪拌車好像進錯院子了,這個算不算異常?”
進錯院子?
張朝陽心頭一凜:“說說怎么回事。”
“其實也沒啥,我們這一片有十來個商砼公司,我們遠方公司又在中間位置,有不少新來的司機,就會開錯進院子。”
“那天晚上大概后半夜吧,具體時間我忘了,當時我剛好裝滿砂漿,準備走了,結果旁邊停了一個從來沒見過的新車。”
“我在這千的時間長,六七年了,對公司里邊跑的車都眼熟,但是最近沒聽說誰買新車。”
“之后就隨口喊了一嗓子,那個司機挺年輕的,看到我愣了一下。”
“我說你哪來的,沒見過,是不是跑錯場子了。”
“小伙子看了看我,沒說話,我也沒理會,我這后邊還有車等著干活呢,我就走了。”
“還記得那個人的長相嗎,記得車牌號嗎?”
趙村風撓了撓頭:“后半夜了,我就掃了一眼,那小伙是寸頭,長的挺白凈的,車子是新車,好像還沒上牌呢吧。”
張朝陽立即將這個消息匯報給了陳言。
新車?
跑錯場子?
后半夜?
哪有那么巧的事!
“立即對周邊所有商砼公司的車輛進行檢查,尤其是新車,或者昨天或者今天上牌的新車!”
“是!”
有了線索,行動不是事。
所有關于司機的詢問工作暫停,1個小組立即奔赴周邊所有商砼公司。辦公室,陳言找到了保管員王志:“這里跑錯場子的攪拌車多嗎?”
“到也不算多,不是每天都有,但是也不算少,我們這邊的場子比較多,司機流動性也大,大晚上的,一些新手司機跑錯場子的事不新鮮。”
離開辦公室的陳言眼神閃爍,這一次的線索…
希望很大!
遠方商砼公司所在的地點是北郊混凝土攪拌公司的聚集地,聚集在這一片的商砼公司具體數量是12家。
雖然陳言安排了10個調查小組分散調查嫌疑車輛,但是這些公司規模都不小,遠方商砼公司的規模既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
陳言大概了解了一下,這附近的商砼公司,規模最大的有200多輛混凝土攪拌車,最少的大概有50多輛車。
平均下來每家有100輛車左右,遠方商砼公司是十幾家公司中規模適中的,位置又在十幾家公司中間。
晚上視線不清晰,跑錯地方確實很有可能。
劉青山、張朝陽等人在其他公司的詢問了相關問題,得到的答案和王志的答案類似。
這種事情,這整個區域里,基本上是每天都發生,大家早都見怪不怪了。
所以,案發當晚那輛新車出現的時候,大家都沒覺得有什么異常。
調查的公司和車輛雖然多,但是各個小組調查的目標比較明確。
新車,還是比較少的。
兩個小時后,消息匯總而來。
“陳隊,整個區域內案發當天只有12輛新車購入,這是具體的明細。”
“12輛新車.….”
陳言接過材料:“這些攪拌車的司機都找到了嗎?”
“有7人已經找到了,還有5個人現在正在路上,還沒有回來。”
劉青山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最慢的大概要一個多小時,目前已經找到的7個人我們都采集了鞋印,對比結果是不成功。”
“現在就等其他5個人了。”
“好!”
陳言放下材料,第一案發現場一經發現,兇手在現場留下了清晰的鞋印。
這些人當中,只有人的鞋印和作案現場的鞋印能夠核對上,那對方一定就是兇手無疑。
當然,即便沒有鞋印,對方肯定是用攪拌車運輸的尸體。
距離案發剛剛過去兩天時間,陳言只要找到對方的車,也很有可能在車里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即便對方做過清洗,但是血液檢測反應可不是說血液清洗后就看不出來了。
血液痕跡的檢查其實一門非常高深的學問。
任何犯罪現場留下的血液痕跡都是獨一無二的。
通過血液痕跡的檢測,不僅可以判斷發現痕跡的地點是不是第一案發現場,還能給破案偵緝員帶來很多信息。
一般的血液痕跡檢測,首先是確定血痕。
無論是人的血液還是動物的血液,因為血液中含有血紅蛋白,里面有豐富的鐵離子。
鐵離子的存在才是血液痕跡判定的根本依據。
而確定血痕是血液痕跡檢測的第一個步驟。
新鮮的痕跡一般可以簡化這個步驟,血液和油漆或者是其他紅顏色物質還是很好區別的,一般靠肉眼就能分辨。
但是干涸后的血液痕跡一般呈現褐色。
這種褐色并不固定,因為血液濃度的大小,顏色的深淺是會發生變化的。
一些紅色物質在干涸后也會留下差不多的褐色痕跡。
這里就需要對痕跡進行判定,是血液還是其他物質,是第一判斷步驟。之后要對血液類型進行辨別,分析判斷是人血還是動物血液。
每一種生物的血液成分都是不一樣的,甚至有些動物的血液并非是紅色。
通過成分對比,就能分析出究竟是動物的血液還是人類的血液。
在然后就是對血液的血型、dna成分進行分析。
而除了以上這些分析,血液痕跡的勘察還有很多其他方面的作用。
比如從血液噴濺的形狀判斷血液的來源、方向、噴濺方式,可以模擬判斷兇手使用的兇器和作案手法。
比如幾種常見的血跡形狀。
拋灑狀,擦拭狀,呼吸噴濺狀或者轉移狀。
而且即便是同一種狀態的血跡,根據血滴的大小,圓潤程度不同,都能提取到特有的信息。
一些高手通過血跡形態分析,甚至能夠判斷出死者的死亡原因,致命部位,甚至是兇手使用的是左手還是右手作案。
一個小時后,其他5名司機陸續返回。
而當鞋印采集對比后,很快在最后的5人當中鎖定了一個叫張濤的青年男子。
審訊室。
張濤坐在審訊椅上坐立不安,額頭上浸出細密的汗珠,眼皮都在不停的跳動,雙手好像十字剪一樣,交錯的絞在一起,下肢也在不停的無意識抖動。陳言和劉青山親自審訊。
“張濤,前天晚上8點你在什么地方?”
張濤臉色蒼白如紙,面對劉青山的話毫無反應。
“張濤!”
劉青山大喊一聲,似乎才把張濤驚醒:“警官…警官…我.我沒殺人…沒殺人…”
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說你殺人了嗎?”
“前天晚上8點,你在什么地方?”
“我…我在開車拉砂漿”
張濤說話磕磕巴巴,神色非常慌張。
“張濤。”
陳言挺直身子,看著張濤:“我們能把你找到,就意味著掌握了你殺人的證據。”
“昆侖路旁邊的水泵房里,在你分尸的現場我們發現了你留下的腳印。”
“還有你的攪拌車,雖然你已經清洗過了,但是血跡不是用水就能清洗掉的。”
“你現在即便不招供,也能夠無口供給定罪。”
“我希望你能冷靜思考一下自己面臨的處境,是積極配合我們交代整個犯罪過程,還是打算頑抗到底,你自己選。”
陳言的話不重,但是落在張濤耳中,每一句都敲擊在心頭上。
“我…”
張濤看了看陳言,又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手銬:“我…不是故意殺他們的…”
“那天晚上…”
原來,那天晚上張濤確實在跑運輸,拉砂漿。
只不過他的車是新車,還沒上牌,按照要求是不能上路的。
原本的公路上有的時候會碰到交通偵緝員檢查,所以他當天走的是稍微遠一點的昆侖路。
“那天晚上我從市區里剛剛回來,在和平路第三個紅綠燈路口附近看到了那兩個人”
原來,當天晚上,陶林喝了酒叫了出租車和張鎖鎖去了郊區。
至于去干什么,就沒人知道了。
“我都看見了,那個男的和那個女的在路邊搞,我過來后,車燈恍到了他們,然后那個男的就把我車攔下了。”
“我就是開車路過,隨便看了一眼,他上來就給打了我兩巴掌,我不服氣,就和他撕扯起來…”
“可是我沒想到那個男的身上有刀,他當時要捅我,但是喝多了,撕扯中我把刀奪了過來,不小心把他捅了…”
“真的!”
嗚嗚嗚…
張濤已經開始嚎陶大哭:“我沒想殺他,我真不是不故意的,是他的刀…他的刀…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