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有可能在丁字路口等待郭凱和周濤的車子過去,然后攔住張寶泉的車。
凌晨開車,張寶泉如果遇到陌生人大概率不會停車,但是如果遇到馬小寧呢?
“立即逮捕馬小寧!”
重案組辦案就有這么一個好處,行動迅速高效。
前世當過偵探的陳言,見過太多次因為各種原因導致沒有及時逮捕嫌疑人,從而導致連環悲劇發生的情況。
好在華國的偵緝系統相對獨立,是從上到下的垂直管理體系。
逮捕手續相對簡單,而且辦理速度高效。
陳言本身又是連城偵緝隊副隊長,還是遼省偵緝大隊重案組組長,操作起來更加便捷,一個命令下去,逮捕手續很快就能辦好。
抓捕馬小寧的過程沒有出現任何意外。
一個小時后,陳言在偵緝三分隊一號審訊室見到了馬小寧。
嚴格意義上來講,這是陳言第一次見馬小寧。
昨天陳言是在審訊室觀看了審訊過程,但是并沒有見這三個人。
馬小寧個子不高,身形有些消瘦。
“警官同志,我昨天不是已經配合你們做過筆錄了嗎?”
“怎么今天又把我帶過來了,還給我戴了手銬,昨天我來的時候也沒給我戴手銬啊。”
這一次,坐在馬小寧對面的是陳言劉青山。
吳志國還有別的任務,正在執行中。
“馬小寧,說說昨天凌晨,你離開聚友棋牌室后去了哪里?”
馬小寧表情似乎有些不耐煩:“這位警察同志,我昨天不已經告訴你們了嗎。離開棋牌室之后我就開車回家了。”
“我城里的房子在裝修,這段時間我和家里人都在我母親家里住。”
“我母親家在就在城北,北溝鎮自建房,順著212國道走不到十公里就到了。”
“昨天凌晨打完牌之后我跟他們三個人不順路,我出了停車場之后右轉,然后在北方佳苑旁邊的小路上超近路上了212國道,之后就回家了。”
“你到家的時間是幾點?”
“這個我真的沒印象,不過從北方佳苑小區到我母親家也就最多二十分鐘的路程。”
“我們是不到三點半散場的,在停車場我們和郭凱、周濤把輸了的錢給了張寶泉之后,在到家…”
“我到家的時間應該是4點多吧。”
“但具體時間我真的沒注意。”
“有人能證明你回家了嗎?”
“這…”
馬小寧微微一愣:“昨天凌晨4點多的時候,家里人睡得都比較死,我回家之后怕打擾他們睡覺,就自己在一個空房子里睡了。”
“也就是…沒人能證明?”
“什么叫沒人能證明…”
馬小寧看向陳言的臉色微微一變:“你們…不會是懷疑我殺了張寶泉吧?”
馬小寧看了看陳言之后,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銬:“這怎么可能呢?我們以前是同事,我跟他又沒有什么仇,我為什么要殺他呀?”
“你們一定是搞錯了!”
馬小寧的情緒漸漸有些激動:“我真沒殺他,昨天凌晨打完牌之后我就回家了。”
陳言豎起右手,打斷了馬小寧的話:“馬小寧,你不要激動。”
“我們只是有幾個問題需要你澄清一下。”
“你放心,如果你和張寶泉的死沒有關系,我們絕對會還給你清白。”
“但是,如果你負嵎頑抗,企圖隱瞞真相瞞天過海!”
“馬小寧,最后后悔的一定是你!”
“我…我真的沒殺他…”
“我保證!”
“好,馬小寧你說你沒殺張寶泉,那我問你,你今天在醫院給你父親交的十萬住院費是哪里來的?”
是的,就在今天上午,馬小寧在市第二人民醫院給自己住院的父親繳納了10萬元的住院費。
“這是我自己的錢啊。”
自己的錢?
陳言冷哼一聲:“馬小寧,你今年年初剛剛在市里買了一棟房子,現在正在裝修。”
“所以你才搬到了北郊,你母親的房子里面居住。”
“為了買這棟房子你還貸了不少款,再加上裝修的錢,你的積蓄有這么多錢嗎?”
“馬小寧,先不要急著否認辯駁,我勸你想好了再說。”
“就在逮捕你之前,我們已經順著你說的路,重新走了一遍。”
“要不要我給你講一講你殺害張寶泉的犯罪過程?”
“你昨天說你直接回家,沒有跟張寶泉三人順路,其實是故意制造不在場的假象,對吧?”
“聚友棋牌室這個地方本來就是你推薦的,對周邊的道路情況你肯定比較熟悉。”
“從北方佳苑小區旁邊的破爛水泥路駛出,三分鐘左右就行駛到了212國道。”
“再從那個路口左轉,十幾分鐘就能到達212國道和北郊環城公路交接的丁字路口。”
“所以,你完全能在張寶泉到達丁字路口之前,截住他。”
“巧合的是,郭凱和周濤兩人的車輛正好比張寶泉的車輛先經過丁字路口,這樣一來你截住張寶泉的事情,他們兩人自然不會發現。”
“而你之所以走北方佳苑小區旁邊的小路,就是為了躲避98號環城公路入口的測速攝像頭對嗎?”
“至于你為什么殺了張寶泉…是因為錢?”
“你父親重病住院,你手里沒有積蓄,而今天就要繳納住院費,所以你昨天才跟張保泉三人打麻將,就是因為手里的錢不夠想贏一筆,湊夠10萬塊錢的住院費,對不對?”
“只不過,你不僅沒有贏錢,還把原來的5萬塊錢都輸了。”
“所以,你臨時起意,抄近路在丁字路口截住了張寶泉,殺了他之后,把錢拿走,還偽造了車禍現場,對不對?”
隨著陳言的講述,馬小寧臉色越發蒼白,戴著手銬的雙手甚至在微微顫抖。
但是也許是因為太過緊張,馬小寧對手銬嘩啦啦的響聲絲毫沒有注意,就像沒有聽到似的。
“只是,我有一點不明白,你既然偽裝了車禍,為什么還要把他的尸體弄到養豬場粉碎呢?”
“不!”
馬小寧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全身顫抖著吶喊:“我沒有殺他!”
“你說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你編的!”
“我昨天凌晨直接開車回家了,根本就沒有去,你說的什么丁字路口。”
“這一切都是你們猜測的,你們根本沒有證據!”
“沒有證據,你就是誣陷!”
“我要告你們!我要告你們!”
看著馬小寧突然撕心裂肺的吶喊,陳言心里懸著的最后一次疑問也徹底煙消云散。
這就是戳中心中痛楚的表現,這既是被揭開秘密的表現。
審了這么多犯人,陳言在這方面的經驗已經非常豐富了。
審訊到最后越是歇斯底里,吼的聲音越大,那就越是心虛的表現。
而且陳言知道自己猜測的即便不全對,也起碼是八九不離十。
嗡嗡…
手機震動的聲音響起,陳言掃了一眼。
吳志國!
陳言看了一眼依然在怒吼的馬小寧,接通了電話。
片刻后,陳言放下手機饒有興致的看向馬小寧:“馬小寧,你不是說沒有證據嗎?”
“那現在我就讓你看看證據!”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說的就是馬小寧。
馬小寧殺害張寶泉,無論是臨時起意也好,還是早有謀劃也好,他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其實漏洞百出。
第二人民醫院。
上午,馬小寧在第二人民醫院給自己的父親交了10萬元的住院費用。
現在,電子支付手段已經是主要支付渠道,使用現金的人并不多。
尤其是大量現金的使用情況,已經非常少了。
醫院是收取現金比較多的地方,但是一次性收繳10萬元現金,也是不常見的。
所以,馬小寧今天上午繳納的現金,很容易就能找到。
這就是為什么吳志國沒有參加審訊的原因。
在逮捕馬小寧之后,陳言就安排吳志國派人進行證據搜查。
首先是對馬小寧母親家里進行搜查,尤其是馬小寧駕駛的車輛。
在車輛后備箱里,偵緝員發現了一個黑色塑料袋。
根據昨天郭凱、周濤和馬小寧的筆錄,確認張寶泉在拿到三人輸的賭資后,將錢裝進了一個黑色塑料袋。
在袋子上,也檢測到了指紋,和在張寶泉家里檢測的指紋對比后,可以確定就是張寶泉留下的。
這是第一條證據。
第二條證據就是從醫院追查到的10萬塊錢。
技術人員在這些現金上面,檢測到了張寶泉、郭凱、周濤還有馬小寧的指紋。
可以確認,馬小寧交到醫院的這筆錢就是4個人的賭資。
第三條證據是一段視頻記錄。
從北郊環城公路和212國道交接的丁字路口一直到馬小寧母親的家里,路上是沒有攝像頭的。
但是不代表馬小寧回家就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在審訊的過程中,陳言已經安排人對馬小寧回家的沿途進行了詳細的走訪調查。
在一個服裝廠的大門外,發現了一個監控攝像頭。
監控攝像頭對準的是這個服裝廠的大門,但是其中一部分正好能夠錄下212國道的一部分。
經過調查,發現了昨天馬小寧的車輛。
雖然只有半個車身,但是通過對比可以確認就是馬小寧的車。
而車子路過的時間是5點03分。
這個時間和馬小寧正常返回家的時間出入很大。
所以,在這個時間點之前,馬小寧到底在干什么?
電話掛斷,指紋對比記錄、視頻截圖就已經發到了陳言的手機上。
陳言將手機上放到馬小寧面前:“馬小寧,我最后再給你一次機會。”
“坦白交代,爭取寬大處理,如果繼續負隅頑抗,等待你的只能是法律的嚴懲!”
剛剛陳言接電話的時候,因為兩人距離比較近,馬小寧其實已經隱約聽到了電話里的內容。
雖然聽的并不是特別真切,但是現金、指紋,服裝廠、視頻等幾個關鍵詞馬小寧都聽到了。
此刻馬小寧哪里還有剛剛歇斯底里的瘋狂。
此刻的馬小寧盯著面前的手機,額頭上全是汗水。
即便在涼爽的空調房間里,馬小寧背后依然被汗水打濕。
嘴角微微抽搐,雙手不停的顫抖。
“我…交代…”
“是我…殺了張寶泉…”
心理防線已經崩潰的馬小寧交代了所有經過。
和陳言猜測的過程確實很相似。
“昨天晚上去賭錢,確實是因為我爸的住院費不夠了。”
“我們4個人雖然以前是同事,張寶泉也在北方城投公司工作過,但是并不怎么熟悉。”
“我沒辦法直接開口跟張寶泉借錢,就參加了昨天的賭局,本想著能贏點,差不多把住院費湊夠了…”
正如陳言分析的,馬小寧殺害張寶泉的目的就是錢。
但是,馬小寧沒有想到賭了一晚上錢,自己不僅沒有贏到錢,反而把原本5萬塊錢全都輸光了。
“我沒辦法,今天就要交住院費,沒錢的話我父親就不能動手術。”
“昨天凌晨,我們幾個結清錢之后,我其實和張寶泉商量借錢來著。”
“可是他沒答應我,說他要干的那個大買賣也急需用錢。”
“之后,我就先開車走了。”
“但是開車走到小區旁邊的爛路上,我越想越不對勁兒,我們三個人都輸了錢,就他一個人贏,我感覺他出了老千。”
“而且,張寶泉從公司辭職之后下海炒股,我們都知道他掙了不少錢,身價起碼上千萬。”
“他昨天還贏了我那么多錢,結果我跟他借10萬塊錢他都不借給我。”
“嗚嗚嗚…”
“我當時真的是昏了頭了,我爸今天就要手術,交不上錢他就完了。”
“我其實…其實沒想殺他的。”
原來,昨天凌晨馬小寧確實從水泥爛路上左轉,進了212國道,然后到212國道和環城公路交接的丁字路口去堵截張寶泉。
“我其實還是想著和他好好說一下,讓他把錢借給我。”
“結果,張寶泉被我攔下來之后,他不僅沒答應借錢給我,還扇了我一巴掌,說我是窮鬼,沒錢玩,賭什么牌。”
馬小寧抬起頭看向陳言:“你們說這怪我嗎?”
“張寶泉身價千萬,竟然連10萬塊錢都不借給我。”
“然后我就從后備箱里拿出了一把水果刀,我當時威脅他,他要不把錢借給我我就捅死他。”
“他說我不敢,然后又扇了我一巴掌,還讓我是爺們就捅他…”
“嗚嗚嗚…”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真的,當時他要把錢借給我,什么事都沒有,他如果不激我,不扇我巴掌,我也不會捅他。”
之后的過程就簡單了。
馬小寧在張寶泉的刺激下用水果刀捅了張寶泉的胸口。
“我當時其實是奔著他的肚子捅的,但是他用胳膊擋了一下,沒注意一下子就捅到了他胸口。”
“當時應該是捅到了他心臟,沒一會他就斷氣了。”
“為了不被你們發現,我就把他的車子倒退,在把他放到駕駛座位上,然后用石頭頂住油門,偽裝交通事故。”
“那你之后為什么又把他的尸體弄到養豬場粉碎了呢?”
“因為張寶泉胸口有刀傷,如果尸體還在,你們肯定能找到他的真正死因。”
這個馬小寧還有一點反偵察意識:“我就把他的尸體搬走,拉到那個養豬場粉碎了。”
“那個養豬場的老板張老三我認識,曾經去過幾次那個場子。”
“知道他們后院有一個粉碎機,我想如果尸體粉碎了,你們肯定查不到死因。”
“再加上他車里的錢不見了,肯定能混淆你們的視線…”
“你確定張寶泉在被捅了胸口后,就已經死了嗎?”
張寶泉具體的死因,現在因為尸體被粉碎,已經沒有辦法進行鑒定。
而張寶泉究竟是因為刀傷而死,還是因為車輛撞擊氣囊沒有彈出而死,責任劃分還是有一定區別的。
這就涉及到張寶泉的妻子王悅,她故意損壞車輛安全氣囊裝置是否也是導致張寶泉死亡的原因之一。
馬小寧肯定的點了點頭:“我確定,捅了他之后,我摸過他的脈搏,沒有脈了,也沒氣了。”
“但是我并不是故意殺他的,是他手臂擋著我,刀子才捅進了他胸口,他車子里的行車記錄儀記錄下來了,儲存卡和刀子都被我扔到我媽家門口的池塘里,你們去撈出來,真的,我沒騙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