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第三方

　　魔法裝備大樓中熱火朝天，走在季星身邊的福蓋和貝特斯卻沉默了許多，完全不復剛剛的熱情，只有遇到必須解說的內容才說兩句。

　　剛剛的事情實在是太讓他們震驚了，他們想問兩句，又不知該從何問起，心中也有些惶恐。

　　五級法師實戰評測是怎樣的？

　　作為學徒的貝特斯離那實在太遠了，全無概念，就算是三級的魔法裝備師福蓋，也只知道學院對于四級法師的戰斗評測大致內容。

　　經過一定的準備布置、也可借用施法材料，最大破壞力能一次性摧毀一條街道或者震爆幾座大樓，并在實戰中能單人擊敗一支百人規模的軍隊，這才有機會升至四級。

　　而以實戰評測的方式晉升五級的法師目前學院應是沒有的，唯一的一個也似乎是帝國直接授予，就連福蓋都沒有親眼見到過本尊，只知道學院中有些珍惜的材料是對方旅行時順手獲取的。

　　眼前的會是另一位？

　　還是個皮爾特沃夫人？

　　那里不是什么科技之城嗎？

　　他們倒不會‘以貌取人"，因為強大的法師往往都駐顏有術，也有獨特的方式保持青春，外表看起來20歲左右的季星或許真實年齡已經有五六十歲了，只是以前沒有加入諾克薩斯魔法學院也聲名不顯。

　　何況剛剛季星確實露了一手，那徒手抓握卡特琳娜匕首的動作非常干脆，福蓋連軌跡都沒看清。

　　可他自己就是個打鐵的，等級是由日積月累的貢獻而來，他完全判斷不出剛剛那手的水準啊。

　　如此走過了幾間工坊，簡單講了講如今帝隊中哪些裝備是在這里誕生的，糾結了許久的貝特斯忽然一咬牙道：「塞維爾法師，您剛剛加入學院，一定需要幾個學徒幫您處理雜事！您看我怎么樣？」

　　管它能不能有五級，三四級是有了，雖然以現今的帝國局勢，長于戰斗的法師暫時無用武之地，但帝國遲早還會發動戰爭的！

　　何況他一個沒背景的學徒，學藝也不太精，不像那些大家族里出身的家伙，哪里有那么多的選擇？

　　季星看了他一眼，點頭：「我不會在學院里久留，會經常外出，你不在意的話，以后就跟著我。」

　　「不…啊，我是說不，我怎么會在意呢？」貝特斯頓時激動起來，有些語無倫次地鞠躬。

　　旁邊的福蓋見狀也恍然一驚，我在這兒想什么呢，管他幾級又向不向大統領問好，至少比我厲害！我怎么還沒個學徒反應快！

　　他的神色重新洋溢起熱情，恰在這時，迎面又遇到一名女法師。

　　她外表看30歲左右，有些微胖或者說豐腴，但姣好的面容上難見和善，反而陰喪喪著面孔。

　　「嗯？福蓋，今天不是你的休息日嗎？」抬眼見到福蓋，她有些意外，目光隨之轉向季星。

　　「唔，新人？」確認沒見過也不是學徒，她一瞬間就‘知道"了眼前的情況，打量季星道：「別聽福蓋吹噓的內容，魔法裝備系在學院里的地位是倒數的。

　　如果你沒接觸過這方面，或者不是非常感興趣、有其它選擇，盡量別來這邊做打鐵的苦力，我看你年齡也不大，別選錯了路。」

　　福蓋：「…」

　　女人沒管他不自然的臉色，繼續自顧自道：「這兩天我都快被那個崔法利的副將折磨瘋了，幾柄匕首而已，要求比那些保命的魔法裝備還多，對方受斯維因大統領命令而來，我還只能全力配合。

　　學院里哪個法師能像我們裝備系這樣憋屈？10年前沒擦亮眼睛進了這鬼地方，我都后悔死了！」

她望了一眼電梯，道：「話說回來，她一小時前去測試新匕首效果了，現在還　　沒回來，應該是終于達到她的要求了…切，沒禮貌的家伙，連一聲道謝都沒有？」

　　這時嘴角抽動慌張的福蓋終于找到機會插嘴了：「尤格妮，你別亂說！魔法裝備系到底怎么樣，塞維爾法師自有判斷，他可是要申請五級法師實戰考核的人！」

　　「…啊？」尤格妮愣住，幾秒后不爽道：「福蓋，這就有些過分了！你是想讓新人先成為學院的笑柄，只能加入裝備系嗎？！」

　　福蓋：「…」

　　他無措地看向季星，卻見季星只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樣看戲，貝特斯原本還想幫忙解釋一句，見季星這樣子，同樣知趣地低頭靜默。

　　尤格妮走近兩步，道：「塞維爾法師，是嗎？我不知道福蓋法師之前都對你說了些什么，現在請你全忘記掉，有什么疑惑可以問…哦，我的諾克薩斯啊！」

　　她話說一半忽然變調，陰森森的面容上也仿佛戴上痛苦面具，因為她看到電梯里走出了一道身影。

　　「卡特琳娜副將，你對于新的魔法匕首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嗎！」她語氣激動，有些破防道。

　　卡特琳娜同樣神色冰寒，看向她道：「殺傷力足夠了，但重量略微偏重，會影響敏捷度。」

　　尤格妮咬牙道：「卡特琳娜副將，我希望你能明確一點，魔法雖然神奇，但那不是神明的恩賜！幾柄匕首而已，你又要輕盈、又要破壞力、又要穿刺性，我建議你不要在魔法裝備系這里耽擱時間，去冰原找那位傳說中的山隱之焰吧！」

　　卡特琳娜皺了下眉頭：「這樣嗎？那還是要最初的吧。但尤格妮法師，我必須提醒您一句，我們都在為帝國效力，我的高要求并非只為自身，為帝國提供魔法裝備的你們也應該以更高要求要求自己！」

　　尤格妮：「…」

　　季星能明顯看出，如果不是打不過，尤格妮已經想把卡特琳娜給撕了，不禁莞爾一笑。

　　而卡特琳娜則已走到了季星身邊，道：「塞維爾法師，斯維因大統領已經特別授予你‘五級法師"的稱謂，你可以隨意差遣個學徒，去領取你的法袍和魔法銘牌了。」

　　靜默。

　　本是咬牙切齒的尤格妮有些茫然，有了些心理準備的福蓋也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唯有貝特斯在短暫愣神后，面露狂喜之色。

　　特別授予，這意味著什么？

　　我追隨的法師不單的確擁有著五級的力量，還有著知名度，就連斯維因大統領都要表示尊重！

　　待見季星一揚頭，他立刻躬身應是，替季星領東西去了。

　　「還、還真的能是五級？！」

　　尤格妮小聲念了一句，看了看福蓋，又驚愕地看向季星，組織了半晌語言，才恭敬開口道：

　　「恭喜您獲得五級稱謂，尊敬的塞維爾法師，我為之前的失禮道歉。嗯…魔法裝備系對于新人來說確實不是好選擇，但對于您這樣的五級法師，倒是可以作為一種興趣愛好來了解一下，我想也不會有什么人敢對您提出無理的訴求。」

　　顯然，她想撕碎卡特琳娜的心情沒變，話語里還在暗刺，對季星提出的建議倒多半真心實意，其中自也有想給裝備系找靠山的想法。

　　季星朝她點點頭：「我對打造魔法裝備的技藝確實有些興趣，尤格妮法師，不如將為卡特琳娜副將打造魔法匕首的工作交給我？嗯，我一邊摸索學習一邊打造，如果你能在旁邊照應一下就更好了。」

　　卡特琳娜目光豁然看向季星。

　　這是什么意思？

　　尤格妮也不懂了，這是幫忙？還是在懲治這該死的卡特琳娜？

季星笑了笑道：「卡特琳娜副將，我是皮爾特沃夫的塞維　　爾。」

　　我當然知道…卡特琳娜心中一轉，恍然明悟。是了，我被這家伙竟然是個極強的法師的情況驚得有些失去了方寸，差點忘了他賴以揚名的本事，更廣為人知的身份。

　　他是菲羅斯家的首席工匠，是科技匯聚之地、皮爾特沃夫的頂級科學家，科研技術幾乎可競符文之地之最，打造魔法裝備什么的，除了附魔技術，他才是專家！

　　不，還是不對。

　　她聲音冷凝道：「我的匕首可能會用來刺殺卡蜜爾夫人。」

　　「不，你不會再接到前往皮城的任務了。」季星道。

　　…是啊，相比于塞維爾，卡蜜爾已經無關緊要的角色了。

　　「但我刺殺過卡蜜爾。」

　　「不是沖你。」季星轉身：「是沖尤格妮法師。人以真誠待我，我以真誠還之嘛，雖然她之前的勸說沒幫到我，但也得記在心上。既然她給你打造匕首打造得很頭疼，那我就把這工作接過來唄，對我來說也就是練練手的小事罷了。」

　　尤格妮一怔。

　　福蓋感覺自己聽懂了，這好像在‘點"我？他面上不敢顯露分毫，甚至有些慌亂，心里卻忍不住開始腹誹：說得簡單，你以為魔法裝備打造會很容易么？！口氣像是給尤格妮幫了忙，不添亂就不錯了！

　　「人以真誠待我，我以真誠還之？」不朽堡壘中，斯維因輕聲重復著卡特琳娜的轉述。

　　這句話也是對我說的。

　　他清晰地體會到這一點，眼眸深沉，話中暗藏的意思，是蒼白女士給了他某種幫助嗎？

　　不會是指入學諾克薩斯魔法學院的事，因為以他的能力，很輕易地就能得到那份錄入書。

　　對于建立了黑色玫瑰組織、在暗中掌控了諾克薩斯千年的蒼白女士樂芙蘭，斯維因的心中充滿了忌憚。哪怕是被惡魔附身的他，目前也只是逼迫黑色玫瑰逐漸從幕后走到前臺，根本弄不清帝國中有多少黑色玫瑰的成員，也不敢清除。

　　而現在…這個塞維爾…

　　「之后呢？」他問向卡特琳娜：「他還有說些什么么？」

　　卡特琳娜低頭道：「之后他讓我配合，用尺子量了我兩只手臂的長度，手掌的長度，每根手指的長度，虎口的長度…他說根據什么定理，能通過這些數據算出適合我的匕首的精確長度。」

　　遲疑了一下，她歉疚道：「抱歉，斯維因大統領，很多內容有些繞嘴，我沒有完全記住！」

　　「沒關系。」斯維因安慰道。

　　科學內容，反正我也聽不懂。

　　他繼續問道：「那么…兩次接觸，你對他的感覺是什么？」

　　卡特琳娜沉默。

　　「如實回答即可。」

　　「我認為他…有些可怕。」

　　并非是從言語中看出來的，而是一個頂尖殺手的本能判斷，她的危機預感告訴她無論抓住什么機會出手，自己刺殺季星的成功率都趨近于零，甚至就是零！

　　「可怕嗎？」斯維因點頭：「他讓你半個月后去取匕首？」

　　「是。」

　　「好，等取到匕首再來見我，去做你的本職工作吧。」

　　「是！」

　　待卡特琳娜離開，宮殿中只余斯維因一人，他低下頭，以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問：「你怎么看？」

　　「他的身上有秘密的味道。」

　　一道暗沉的聲音在斯維因的耳畔回響，那是附身于他的惡魔，十大惡魔中的‘秘密"，拉姆！

「他從比爾吉沃特來？那是那只肥鯰魚的地盤，他從那里經過卻沒有失去什么。」拉姆繼續道：「他身　　上或許有連那只肥鯰魚都忌憚的東西，又或者就是一位老朋友。等我見到他，才能識破他的秘密。」

　　「先不要去探究。」斯維因說。

　　不知為何，他的心里也閃爍著和卡特琳娜相似的評價，可怕。

　　這個年僅18歲的天才科學家、大魔法師，有些過于不同尋常了，蒼白女士把他邀請到諾克薩斯，確實是將了自己一軍，讓人不安啊。

　　斯維因不會對自己做什么。

　　他能作為樂芙蘭的對手，甚至讓樂芙蘭不惜引入自己這個變量，意味著目前他和樂芙蘭的對抗中甚至隱隱占據了上風，那么力量和智慧就都不會缺，不可能貿然行動。

　　樂芙蘭邀請自己前來，也不可能是真的指望自己幫她來對付斯維因，只是一句‘暗影島上有蜘蛛之神的洞穴"，可不值季星和諾克薩斯帝國的大統領敵對。

　　她只是在引入變量罷了，在諾克薩斯布局更多、后手更多的她最怕的是慢性死亡，只要變起來，她就能找到機會給斯維因致命一擊。

　　身處局外，這些彎彎繞繞季星都不用深想就能明晰。

　　所以自己是什么？

　　是變量，是第三方。

　　是樂芙蘭和斯維因的‘爹"！

　　魔法圖書館中，季星隨手翻閱著一本《神秘魔法大全》。

　　所謂神秘魔法，是指源于符文之地神只或神秘生物的魔法，也即是原本沒有魔法能力的人經過奇遇得到了神奇的魔法能力。

　　比如說比爾吉沃特的塔姆，最常用的方式就是用授予力量、能力的方式誘發人的貪婪。

　　幾百頁的內容很快全部烙印進季星的大腦，他瞬間了解了符文大陸上的大多數神靈和神秘生物，并知道了他們賦予能力是什么情況。

　　將這本書放回原位，他向不遠處發出竊竊私語的位置轉頭，見到兩名正在小聲議論自己的法師。

　　他們和季星對上視線，迅速露出恭敬問候的模樣。

　　季星朝他們點點頭，繼續走向圖書館的深處，這座‘寶庫"，諾克薩斯千年的積累，哪怕不涉及核心機密，有用的東西也太多了，將在一周之內變成他大腦中的儲藏！

　　而同一時間，諾克薩斯魔法學院新增了一位五級法師的消息，快速在學院內部和諾克薩斯各頂層家族之間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