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戰爭石匠
皮城分為南北兩個城區，南區坐落著格璃威爾街、百酒大道、恒星大街、不可知廣場等皮城著名的景點與商業區，北區則更多居住著富人們并陳設著他們重要的工廠。
將南北城區分割的，是一條深淵一般的大峽谷，那是兩百年前開鑿運河時煉金炸藥帶來的災難，而祖安也是在那個時候沉到地底的。
聯通著南北兩區的，則是一條名為科技魔法大橋的拱橋，以及一條用鐵鎖連接的老吊橋，每當有強大的海風吹過峽谷，吊橋上的鐵鎖就會像是琴弦一樣交替作響。
習慣在底城生活的居民，走過這座大橋時往往會因為這懸殊的高度而感到恐慌，尤斯托便是帶著一副緊張的模樣、緊緊捂著腰側的布包在上走過，似同時提防著底城爬上來的祖安小孩子們偷竊，實際上那寒酸的裝扮已引不來任何目光。
“偽裝是成功的，現在的我是一名來自祖安的學工。”尤斯托在心里重復著：“目標是加入菲羅斯家族新建的萬能膠囊工廠。”
他是一名戰爭石匠。
戰爭石匠是屬于諾克薩斯的特殊部隊，每一名戰爭石匠往往都是足智多謀的斥候、工程師和戰士，他們往往會比諾克薩斯的大軍更先開拔，深入敵人領土，探查可行的入侵路線，尋找關鍵的打擊目標。
當然，尤斯托出現在這里不是因為諾克薩斯準備向皮城開戰，而是有著額外的目標。
對于聯通瓦羅蘭大陸和恕瑞瑪大陸的交通樞紐皮爾特沃夫，諾克薩斯一直十分重視，這里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諾克薩斯人，更不要說卡蜜爾這位幕后掌控者的動向。
萬能膠囊的情報早在十天前就擺上了皇帝陛下的桌前，并在簡單的分析后，被皇帝陛下的智囊團判定為‘具有無可比擬的戰略價值’。
本以為一項技術從發明到真正推廣需要很長時間，潛伏過來的他還有很長的準備期，卻沒想到僅僅半個月過去，萬能工廠就招工了。
而他則接到了來自皇帝陛下的指令——把萬能膠囊的技術、甚至把塞維爾這個人帶回諾克薩斯！
盡快，且不惜代價！
這很不符合諾克薩斯的一貫作風，也容易破壞諾克薩斯和皮城的友誼，按照以往的習慣來看，諾克薩斯更應該是揮舞著大筆鈔票來向新誕生的技術下單的大主顧，又或者是直接把大軍開過來明搶。
但如今國內局勢十分特殊。
同時四五線開戰、十年前還戰無不勝的諾克薩斯太久沒有取得一場勝利了，艾歐尼亞戰場上慘敗的普雷希典戰役更是使得軍心惶惶。
帝國的財政已經告急，將士們的軍餉都快發不出來了。
現在的諾克薩斯帝國正處于暴風雨前的寧靜之中，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突然Boom一聲，把許多人炸成碎片，皇帝陛下的威嚴越來越弱，顯然也有些急了。
帝國的命運與尤斯托的命運息息相關，戰爭石匠的任務就是為帝國排憂解難，哪怕這次的任務危險至極，隨時都可能丟掉性命！他的性命，也在不惜代價的代價之中！
看著莊園前那些穿著菲羅斯家族制服、配備刀劍長槍的守衛，正嚴格查驗著每一個前來應聘學工者的身份，搜查著他們的衣裝，尤斯托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
‘為了諾克薩斯！’
旋即表演著怯懦走了過去。
很幸運，他專業的偽裝瞞過了菲羅斯的衛兵，成功進入了面試場地，見到了面試官們。
他們大多是菲羅斯家族供養的工匠，將會成為萬能工廠的技工，帶領招聘的學工學習生產萬能膠囊的一部分內容，制造萬能膠囊。
尤斯托的目光著重在其中一對青年男女的臉上掠過。
男性身材強壯，右臉上有一道兇狠的疤痕，女孩嬌小可愛，但詢問應聘者的聲音卻刺耳沙啞。
通過已調查到的情報得知，這兩人是塞維爾在海克斯科技學院讀書時的同樣來自祖安的同學，阿里安和亞麗莎，在畢業后，塞維爾僅將這兩人招募到了菲羅斯家族，作為他的親信與助手。
想要單獨接觸處于焦點中心的塞維爾和盜取研究資料的難度太高了，這兩人…是最好的突破口！
坐在長桌后，阿里安心里正有些感慨著人生無常。
半個月前的他還是一名學生，在教授們面前緊張地完成畢業設計答辯，如今卻身份調轉，成為了決定他人命運的那一個。
因為出身祖安、無緣杰斯教授的小組，他一度自怨自艾想要自暴自棄，維克托教授推薦他來找塞維爾時他也拒絕了，那太丟臉了！
后來…嗯，不過是淋過雨所以想為他人撐傘罷了，今天來應聘的不管是祖安人還是皮城人，在他這里秉承的只有一個原則，公平！
兩個小時面試下來，他感覺有些口干舌燥，也有些想去廁所，對身邊的亞麗莎道：“我去趟廁所。”
“嗯，等你回來接替我，我也要去。”亞麗莎嗓音更啞了，“而且我可能要稍微休息一下了。”
“哦，好。”
從應聘者的隊伍中擠蹭出去，阿里安來到了比他在祖安的家還要干凈的衛生間，解決了個人問題。
洗手后他的手插入褲兜，本是想掏出紙巾擦手，卻忽然一愣，緩緩從兜里摸出來了一個紙團。
這是什么？誰塞的垃圾？
疑惑展開，紙團內寫的一段話映入眼簾，阿里安雙眼漸漸瞪大。
‘今晚七點，百酒大道的康舍酒館見，菲羅斯能給塞維爾的，諾克薩斯可以給你更多！’
什么時候？諾克薩斯？！
阿里安有自知之明，只是自身還沒有被諾克薩斯招募的價值，對方提到了塞維爾，目標只能是萬能膠囊——如果帶著萬能膠囊的技術過去，我將在諾克薩斯…
要說他不羨慕季星是假的，但只怦然心動了一瞬間，布莉諾教授的臉就在他眼前浮現，并瞬間如冷水澆灌，讓他冷靜了下來。
我‘玩不過’塞維爾的。
何況我怎么能恩將仇報？
深呼吸了幾口氣，他勉強保持鎮定地回到了面試的地方，懷疑塞紙條的家伙還隱藏在人群里暗中關注自己的他未做任何聲張。
只在與亞麗莎交替時，他才似有些殷勤地道：“你的嗓子不能一次說太多話，多休息一會兒吧。哦對，這包紙巾給伱，男衛生間的紙張似乎用得差不多了，我想女士那邊的消耗會更大。”
亞麗莎有些疑惑地接過，察覺到阿里安塞紙巾時異樣的發力，沙啞道：“謝謝，我半小時后回來。”
她攥緊那包紙巾走出去了。
與此同時，莊園的另一端。
開闊的落地窗外輻射半座皮城的發光尖塔，也能俯瞰到一些祖安建筑散發的微光。
在鋪就著豪華地毯的會客廳中聚集的是另一群人，他們衣著華貴氣質儒雅，個頂個是皮城知名的富商，其中甚至包含兩名議員。
如黑珍珠一般美麗的梅爾·米爾達爾議員，以及凱特琳的母親，威嚴的貴婦人吉拉曼恩議員。
品茶寒暄中，他們輕易定下了一樁樁對普通人來說天文數字的合作，并在茶過三盞之后，逐漸把目光匯聚到這間會客廳的主人身上。
“尊敬的卡蜜爾夫人。”梅爾禮貌頷首道：“感謝您的茶。我們差不多該進入正題了吧？”
“是啊。”另一名大肚便便的富商道：“在向所有人展示萬能工具箱之前特地把我們這些人叫來，您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們去做嗎？”
卡蜜爾精準地將茶杯放回原本所在的位置，絲毫不差，道：“塞維爾，先向大家展示產品吧。”
目光隨之匯聚到季星身上。
對于‘塞維爾’這個名字，眾人最近都經常聽到，并在走進房間時就已知道了這位坐在卡蜜爾身邊的青年就是近期的風云人物。
在之前的閑聊里，不時有目光掠過這名祖安突然冒出來的了不起的科學家，發現其身處這樣的環境也毫不怯場，仿佛就是出身在皮城貴族世家中，給人很獨特的印象。
‘比起開發出了海克斯科技的杰斯，他在政治方面或許也有著天生的才能，可惜在籍籍無名時，就直接投靠了菲羅斯家族…’
梅爾心中遺憾低喃，看著季星起身應是，從袖中掏出一顆膠囊。
這就是萬能膠囊嗎？
那枚膠囊呈藍色，與傳聞中一般是雙指可捏的大小，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下，季星將其向身前的空地輕輕一拋，隨著嘭的一聲輕響，地面多出來一只藍色的箱子。
“喔…”
“簡直像是魔法。”
耳聞不如眼見，親眼目睹了萬能膠囊的使用，房間中頓時出現了一陣陣驚嘆贊許的聲音。
季星開口道：“這就是我們目前將要大規模生產并出售的產品，萬能工具箱。它的大小是604040公分，主體采用合金材料，結實耐用，容量足夠裝載大部分日用品，或是書本、各種工具、武器。
只要隨身帶著一枚膠囊，大家就可以告別冗余的行李、背包，隨時隨地拿出你需要的東西，不需要在意東西的份量。”
“這是在向我們推銷嗎？”一名渾身珠寶首飾的貴婦笑道：“雖然這聽起來確實很誘人就是了。”
“是個預演，畢竟中午我就要在不可知廣場當眾說明‘萬能工具箱’的便利和用法，我怕到時候忘詞和怯場。”季星隨之開玩笑道。
眾人都笑了起來，幾雙看向季星的眼神也鄭重了不少，梅爾觀察著地面那表面平平無奇的箱子，問道：“如果我沒有錯誤地領會你的意思的話…就算這只箱子里裝滿了東西，也能重新變成那枚小小的膠囊？包括…任何東西？”
“任何東西。”季星點頭：“書本、食物、甚至是魔法道具，但最好不要裝比如時鐘、手表一類的東西，時針還是會出現些誤差的。”
他看向身前的富商貴族們：“哪位愿意提供一點物品試試？”
“我來吧。”梅爾動作優雅地取下了一枚胸針，同時那名胖胖的富商也摘下了頸間掛著的大金鏈子。
“加上這個。”
一大一小，一重一輕。
季星從容接過，打開工具箱的蓋子，將它們一左一右擺好，甚至特地把那金鏈子整成S形狀。
如此蓋上蓋子之后，季星在箱子邊緣的按鈕上一按，箱子如預計一般嘭地一聲變回了膠囊。
金鏈子和胸針也隨之消失了。
“梅爾議員，請您掂量一下膠囊的份量。”季星道。
梅爾接過，贊嘆點頭，又一一傳給其它人，轉了一圈，才最終回到了季星手上，被季星一拋。
嘭——
工具箱再度出現，季星彎腰揭開蓋子，那金鏈子和胸針安穩地躺在箱子的底部，并且每一個人都敏銳的注意到，雖然膠囊被傳遞了整整一圈，但里面的兩樣物體都好好地躺在原處，甚至那金鏈子被扭成的S形狀都沒有任何變化！
“真是神奇…”
“精彩的展示，我現在就想要幾個了，這東西怎么定價？”
季星笑道：“諸位真的把我當成銷售了？哈哈，這枚膠囊是實驗室產物，成本沒特地控制，起碼花費了幾千金海，等到工廠建成，順利量產，我們再談單價。”
“不就是幾千金海嗎？我出一萬，就把這一枚…”
“請諸位過來，另有目的。”卡蜜爾平靜的聲音一響，那想起哄拿到這枚有象征意義的萬能膠囊的聲音頓時壓了下去。
“您請吩咐，卡蜜爾夫人。”
“不是吩咐，是合作。”
季星順著卡蜜爾的話向下說道：“諸位都是皮城頂級的富商、貴族，家中的產業包含各方各面，生產的產品融入了每一個皮城人和祖安人日常生活中。”
“比如喬治先生。”他看向大肚便便的富商道：“您企業生產的蒸汽電力汽車熱銷海外，但運輸方面一直是難題吧？如果我們合作，制作出專屬于汽車的‘萬能膠囊’，隨便一個人，就能懷揣著幾百輛汽車運向大陸的每一座城邦…”
喬治怦然心動，但出于商人的奸詐，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面色平靜抿茶的卡蜜爾，心里一跳。
合作？恐怕是要割些肉吧！
我家族生產的蒸汽電力汽車確實熱銷海外，但皮城的汽車商人遠不止我一家，如果與萬能膠囊合作的美好前景是真的，那么我沒得選擇，菲羅斯家的選擇卻有許多！
念及這里，他先前的興致勃勃猛地褪去，猶豫著深思起來。
與此同時，反應過來這件事的人并不少，尤其是梅爾，更是心中劇震，原以為萬能膠囊這種單一科技雖然奇妙，但價值還不如應用廣泛的海克斯科技，可現在看…這一項科技，就是一座商業帝國？！
一些家族企業只生產小型商品的富商暗自慶幸，一個萬能工具箱就夠用了，卻聽季星又道：
“萬能工具箱很方便，但只是對于普通人來說，在某些方面，它還不夠方便。比如說吉拉曼恩議員您家族生產的槍械武器，確實大多都能裝到工具箱中，但作為武器，多了一個取用的步驟，使用者丟掉的很可能就是性命。
如果換成定制的萬能膠囊，在手中輕巧一捏，就化作一柄槍握在手上，那樣的畫面…”
吉拉曼恩議員微皺起了眉頭。
一個個，一樁樁，菲羅斯家顯然做足了功課，而作為現任菲羅斯家族首席工匠、萬能膠囊研發者的季星，太熟悉萬能膠囊的性質了。
房間中的環境逐漸沉默，每一位富商貴族都陷入了沉思中。
卡蜜爾平靜地看著這一幕，蔚藍色的眼眸中隱隱閃過一絲波瀾。
時隔幾十年，菲羅斯家族又迎來了一位驚才艷艷的首席工匠，她能夠看到家族再度邁上一級、成為整座符文大陸的頂級家族的那一天了，并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它！
噠噠噠——
就在這時，房門敲響，門后是神情有些焦急緊張的亞麗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