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令送抵河東。
燕軍大帳中,一片肅殺之氣,幾乎每個人臉上都充斥著憤怒,眼神在朝廷使者身上游曳,殺機凜冽。
朝廷使者望著慕容恪有些畏懼的說道:“大元帥,太后下令,讓你班師回京,這便收拾一番,隨咱走吧。”
慕容恪眼神暗沉,坐在帳首頭也不抬的說道:“使者先行回轉稟告太后,戰事緊急,不能回轉,待打下河東后,本王會向太后請罪。”
使者不敢多言,趕忙離開。
使者剛剛離開營中,慕容恪的部將就忍不住了,咆哮著怒吼道:“奸后,昏君,大軍在外,竟然以如此荒謬的理由讓大軍返回,大燕的朝政就敗在他們的手中。
朝廷上的那群大臣是吃干飯的嗎?
這樣的亂命怎么能夠送到前線,若是讓士兵們知曉,立下大功不僅僅沒有賞賜,還要直接班師,那些貴人就不擔心嘩變嗎?
大王,這等亂命萬萬不可遵從啊。”
這番話說到了眾人心里,有功不賞,有過不罰,這是人心不公的最大問題。
尤其是燕國軍隊中有不少胡人,這些人作戰是勇猛,但對賞賜也最看重,如果有功不賞,這群人是真的會嘩變的。
慕容恪的性格,他們還是頗有幾分了解的,行事過于光明正大,人品很好,是個恪行君子之道的人,正是因此,他才會越過那些真的慕容氏血親,成為托孤之臣。
慕容恪越是不說話,他們就越害怕。
慕容恪這樣的人,做他的屬下當然是非常好的,畢竟他對下寬容,跟著慕容恪這些年,他們一個個不僅僅在官職上飛黃騰達,而且都富得流油。
但慕容恪對下寬容是因為他這個人比較重感情,面對皇帝的時候,他也重感情,這就很難搞。
作為一個派系的領袖,他是個有情有義的忠臣。
在近百多年的天下中,非洛氏的上一個這種臣子,是漢國的諸葛亮,諸葛亮遇到的是劉禪,劉禪這個人的能力雖然一般,但他對諸葛亮是真的夠意思,會讓人產生一種君臣相得的欣慰感。
但慕容恪現在呢?
只讓人感覺到不值!
慕容恪眼中滿是掙扎,最終還是將金令收在一個盒子中,而后站起身,帶起沉淵之勢,環視眾人沉聲道:“傳令全軍,攻下河東,為我大燕奪取這片至關重要的土地!”
營中眾人皆大聲笑道:“遵命!”
慕容恪選擇了硬頂著金令繼續進軍,勢要攻下整座河東。
第三道金令傳來。
慕容恪掂量著手中金令,慕容垂沖進大營中,沉聲道:“兄長,翼城已經攻下,于高粱亭破魏軍,楊縣、霍縣等地的魏軍投降,東部已經平定。”
第五道金令傳來。
使者已經換成了太后身邊的內侍,高聲尖叫聲:“大元帥,違抗君命,這難道就是您給陛下的答案嗎?”
慕容恪率領著軍隊越過絳縣,駐扎在董池坡,揮了揮手,內侍便被直接帶走,三日后,望著坡下的遍地尸身,內侍已經嚇的哆哆嗦嗦不敢多言,慕容恪讓他回薊城去報信。
第七道金令到來時,慕容恪正率領的大軍圍困最大的城池之一,安邑,他還是沒有對朝廷的使者發脾氣,只是淡淡的說道:“諸位貴使,如今正是戰事焦灼之時,不如幾位貴使,也前往攻城一戰吧。”
“大元帥,七道金令不能讓你回軍,這軍隊到底是你的,還是大燕的?伱還是不是大燕的臣子?”
慕容恪沉聲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貴使還請回吧!”
使者冷哼一聲,當這句話說出口之后,有些事情就不需要再聊下去了,什么君臣之間的關系,都在這句話下,破裂。
當使者離開后,慕容恪第一次深深閉上了眼睛,眉心間出現了疲憊,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想要做個忠臣何其難啊。
營中眾將望著慕容恪面上滿是憤懣,卻沒有人說話,慕容垂暗自垂淚,卻不知道說什么才能夠安慰他的兄長。
營中沉默了許久,慕容恪終于漸漸恢復過來,聲音帶著略微嘶啞道:“不要在意這些事,我等統率大軍出征,就要為國家建功,攻下河東,回到薊城后,本王會向陛下解釋。”
“是!”
聲音有些沉悶。
士卒們自然不知道這些事,他們興高采烈的隨著慕容恪去贏得一個又一個勝利,跟著慕容恪去斬獲數不清的軍功。
戰爭是存在大勢的。
現在這個狀態下的慕容恪,可能是他最強的時候,燕軍所向披靡,安邑根本就不能阻擋他。
安邑一戰。
魏軍最后的反攻力量被慕容恪殲滅殆盡,這是一場比汾水之戰還要重大的軍事勝利,在這場戰爭之后,魏國國中的可戰之兵,已經十去七八。
兩年之內,魏國都不可能恢復河東戰前的軍隊配置,魏國從曹操時代傳承下來的虎豹騎,全軍覆滅,其慘烈可想而知。
燕軍一路銜尾追殺。
風陵渡口,望著那滔滔的黃河之水,望著那巍巍的關中,那一千四百年的帝王之基,或許有機會能夠直接奪取。
慕容恪面前是十二道金令,這一道又一道的金令,如同催命的旨意,連著出現在慕容恪面前。
隨之而來的是,糧草斷絕的通知。
還有那道圣旨,“遼東大寒,冀州大旱,這是上天已經開始警示我大燕,這都是因為慕容恪你不遵從上天的旨意,難道現在你還要執迷不悟,還要為了一個河東,置我大燕于不顧嗎?
難道那功勞真的迷惑了你的心智,讓你已經不將君父放在眼中了嗎?”
慕容垂躍躍欲試道:“兄長,我們還追嗎?現在可以從河東中籌集船只,可以直接沖過去,或者等冬天結冰的時候,從這些渡口過去。”
慕容恪搖搖頭道:“沒有機會了,我們沒有糧草,總是要回薊城一次的,陛下的旨意中,我們這些人都是要回去的但大軍不能走。
河東才剛剛軍事平定,如果現在離開的話,我們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即便現在有一些河東士族投誠,但至少需要兩年,我們才能在這里建立起比較初步的統治,你們統帥著軍隊駐扎在各個縣城中,盯著這些河東本地的士族,不要讓他們趁著亂收攏流離失所的百姓,不要讓他們趁機侵占土地。
現在如果放松了,以后再想要拿回來就會千難萬難了。”
慕容恪已經開始安排他離開河東之后的事務,幾人都知道他這是真的準備回薊城了,慕容垂頓時急了,直接道:“兄長,您違抗了太后和皇帝的命令,現在回到薊城,他們肯定是對付您,為什么一定要回來啊?”
慕容恪本來還在交待著,聞言立刻面色都變得凌厲起來,厲聲道:“七弟,我和陛下之間的分歧,是因為國事,不是私人的恩怨,現在我回到薊城,陛下不會把我怎么樣。
我留在河東又能怎么樣呢?
大軍所需的糧草,誰來提供?難道要劫掠河東的百姓嗎?
雖然現在河東的百姓還不是我大燕的子民,但未來一定是,劫掠了河東,我大燕還怎么統治這里?
如今我大燕走到現在這一步,維持國勢穩定是最關鍵的一步,魏國因為內斗,結果讓我大燕撿了這么大的一個便宜,甚至陷入了亡國的危機中,你要引以為戒,你們都要引以為戒。”
慕容恪的厲聲呵斥讓幾人都低下了頭,燕國能這么順利的消滅魏國這么多軍隊,打下河東,和魏國混亂的政局不無關系。
待幾個將軍都各自率領軍隊離開后,只剩下慕容恪和慕容垂二人,慕容恪望著慕容垂道:“七弟,為兄知道你心中對皇帝不滿,你很是像父親,是個性情中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但為兄在這里教導你一番道理。
此番大事,為兄心中自然也有苦悶,但不能讓情緒左右頭腦,這是一個政治家所應當做到的事,如果在第一道金令下來的時候,我就和太后以及陛下翻臉,那現在我們就不能攻克整個河東。
這就是妥協的藝術,這就是勢弱的藝術。
現在形勢到了現在的地步,已經是不得不回薊城,否則大燕就會分裂,現在的大燕有分裂的條件嗎?
沒有!
我大燕現在天下最強,北據燕代、遼東,西跨并州,南據冀州半數土地,還能從草原上打秋風,補充軍隊,既有持續戰力,又有最精銳最強悍的騎兵,這才奪得天下最強。
但一旦分裂,必然就是沿著太行山分裂,立刻就會兩敗。
那是我們所能夠承受的結果嗎?”
慕容恪所描繪的景象驚醒了沉醉在燕國無敵中的慕容垂,他明白了慕容恪的苦心,但還是擔心道:“兄長,但我們就這么回到薊城,還要在河東留下這么多軍隊,萬一有危險怎么辦?”
慕容恪望著東面的薊城,沉聲道:“未來會如何,沒有人知道,河東的戰事看起來危險,其實很簡單,但回到薊城后,卻很是危險了,但這正是我們所要面對的。
七弟,你放心吧,為兄會量力而行的,這燕國依靠太后那些人不會是其余國家的對手,如果真的事有不逮,我會安排人將你送走,我把河東這里留下人,就是為你準備的。
如果有朝一日,真的到了那個地步,你還有一片能夠棲身之地,到了那個時候,你記住,先進關中,不要留戀關東的繁華。”
這番話帶著些許處理后事的意思。
慕容恪并未絕望到那種程度,他只是按照慣例去留后手而已。
兄弟二人并行,慕容恪又說道:“此番獲利最大的不是我大燕,而是梁國,河洛之地,恐怕是要全部落到梁國手中了,江東洛氏兩代執政真是不凡。
梁國竟然沒有崩殂,反而還存活了下來,不過梁國先天的缺陷是難以彌補的。
如果以后你執掌燕國,你要注意一下,等梁國,或者另外一個南朝的國家亂起來的時候,再出手。”
慕容垂疑惑問道:“南朝會亂嗎?”
慕容恪輕聲道:“會亂的,梁國雖然強,但現在卻只是第一代皇帝罷了,哪個國家的第一代皇帝不強呢?
如果現在是那種群雄逐鹿的亂世,一個英雄人物乘勢而起,一統天下,那二代平庸一些,倒也沒有什么。
但現在已經不是群雄逐鹿的亂世,現在是諸國并存之世。
需要的是長久的比拼,梁國還沒有經歷第二代皇帝,誰知道會發生呢?
吳國在豫章郡公薨逝后,化為了楚國,這實際上就是篡位,楚國在第二代皇帝死后,第三代皇帝在襁褓中,化作了梁國,梁國呢?
我很期待。”
魏國一敗涂地,不僅在河東,還是在河洛,伊闕關的確是天下雄關,阻止了蕭衍的推進,但僅憑一座關隘,就像是挽回大勢的崩頹,那是不可能的。
在付出了不小的犧牲后,梁國大軍攻進了河洛之中,洛陽八關,鐵索連橫,共同守衛著洛陽,但同樣,一旦有一座關隘被攻破,其他的關隘就基本上失去了作用。
當蕭衍率領著軍隊一路從伊闕直接北上前往洛陽時,他激動的整個人都在顫抖,從豫章郡公洛楚坐斷江東以來,這是江東的王朝第一次觸摸到二都之一。
圣城洛陽!
有了洛陽在手中,倒要看看還有誰能說南朝偏安一方,倒要看看誰還能說南朝不入大雅之堂。
蕭衍率領著精兵前往洛陽,然后將其他的軍隊都派出去攻取其他的城池,魏國的不少城池都非常尷尬,在蕭衍從南陽攻破河洛后,就在河洛的西邊截斷了洛陽和長安的聯系。
魏國的軍隊要么被夾在梁國和燕國中間,要么就被夾在梁國和漢國中間,可謂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場面非常的尷尬。
這些人要么死扛到底,要么就投降。
可謂是陷入到了一個兩難的境地,三國都在招攬這些人,尤其是漢國,為了拿到滎陽重鎮,給滎陽守將和虎牢關的守將,許下了極重的好處。
蕭衍當然知道這些事,但他又做不了什么,況且他現在的主要目標放在洛陽上,魏國的主要抵抗力量就在洛陽,不攻下洛陽,他這一場戰爭就是白打。
梁國軍隊在河洛攻城略地之際,漢國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正如所有人所預料的那樣,在燕國和梁國中,漢國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梁國。
實在是進攻冀州,漢國沒有許多騎兵,根本就不可能戰勝燕國,進攻梁國則容易許多,尤其是奪回淮泗,徹底鎮壓梁國北上的意圖,這是漢國的國策。
漢國的目標就是將漢國和梁國的戰線推回到漢國剛剛建立的時候,那個時候的漢國,能力扛三國的進攻,若不是人才不如三國合體,絕不會落到現在這幅模樣。
此番漢國和梁國的戰爭也有優勢,那就是燕國因為要進行河東戰事,放松了對于漢國的軍事壓制,讓漢國能夠從北線抽調大量的軍隊到南線去。
漢國現在還擁有半個冀州,而且是人口最多的半個冀州,還有完整的青州和兗州還有少半個豫州和一丁點徐州淮水以北的土地,這些都是人口的稠密地帶,戰爭潛力是不缺的。
漢國的大問題是地形太差,完全沒有一丁點的山川阻隔。
燕國的騎兵能直接沖到帝都下面耀武揚威,甚至能在青州劫掠,黃河完全沒有天塹的作用,梁國的軍隊也能在境內劫掠一番,魏國的軍隊就更提了,漢國不注意就出虎牢劫掠一番,漢國反擊就躲回滎陽重鎮,讓漢國無計可施。
漢國如果要集中兵力去進攻其中一個國家,那另外兩個國家就要樂開花了。
這種情況到了漢國被削弱后,魏國終于不參與對漢國的劫掠,和漢國聯手,但漢國的實力已經只能應付南北兩條線了。
以前有徐州的時候至少江東的兵過不來,只要應付北邊的燕國就可以了。
現在對漢國是最好的機會,魏國大亂,漢國有機會拿下滎陽重鎮,梁國和燕國都在征討魏國,一個要奪取河東,一個要拿下河洛如果漢國能拿回淮泗。
那漢國在西面和南面就有了鐵壁堅城,可以大大放松諸軍壓力,甚至能集中全國之兵,去和燕國在冀州決一高下。
漢國不一定會輸,當年袁紹在冀州和占據幽州的公孫瓚決戰就大勝,用步兵戰勝了騎兵,漢國底蘊深厚,完全是有機會的。
這可謂是漢國在近五十年間,最好的機會,一直被群毆的漢國,第一次有了避開其他國家群毆,可以全力一戰的機會。
慕容恪帶著慕容垂以及萬余軍隊返回薊城。
在鄰近薊城時,慕容恪讓軍隊緩緩前行,然后派使者進城,他很擔心薊城中的權貴,對凱旋的大軍冷遇,那將會直接激化矛盾。
在使者回來后,果然不出他所料,太后不想用盛大的儀式來歡迎這些凱旋的將士,一直都能夠保持冷靜的慕容恪,第一次臉上的神情繃不住了。
他將手中的佩劍和帥印交給慕容垂,決定親自前往薊城,去和皇帝以及太后談一談。
慕容垂沒有攔他,慕容恪有自己的行事準則,沒有人可以動搖。
慕容恪的出現對太后來說是驚人的,她萬萬沒想到慕容恪竟然敢單槍匹馬出現在薊城中。
在燕國輝煌的皇宮中,兩側是持劍的衛士,在上首,太后和皇帝高高的坐著,殿中滿是華麗的雕飾,慕容恪立身在殿中,昂然的望著太后。
太后為什么敢這樣對待慕容恪呢?
因為慕容恪的忍讓!
在下發第一道金令的時候,太后實際上是有些害怕的,但隨著慕容恪的忍讓,她就愈發的變本加厲起來,這正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的道理。
慕容恪為了顧全大局,于是伏低做小,但是燕國太后卻不這樣認為,她反而認為慕容恪是個軟弱可欺的人。
慕容恪望著上首,皇帝又比自己離開前長大了幾分,面部的線條有些硬朗起來,有些像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了。
燕國太后尖細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太原王,你竟然敢出現在這里,違抗朝廷的命令,予和陛下下發的十二道金令,你置若罔聞,現在竟然敢出現在這里,正是好膽!”
慕容恪平靜的說道:“臣是大燕的臣子,是陛下的臣子,在凱旋后,進宮面對臣所效忠的陛下,這又有什么不妥嗎?
臣沒有私心,又有什么不敢面見陛下的呢?”
皇帝沒有說話,只是調整了一下坐姿,稍微遠離了一點自己的母親,而后繼續望著太后和慕容恪。
太后沒想到慕容恪竟然絲毫的慌張都沒有,她最是討厭慕容恪這幅波瀾不驚的神情,厲聲道:“你沒有私心?
你因為先帝和先祖爺的信任,得以受封太原王,現在竟然還想要給自己的弟弟受封河東王,你說你沒有私心?”
慕容恪的聲音高昂起來,一字一句的說道:“太后,臣的弟弟,是先祖爺的親生皇子,是慕容氏的正宗皇親,他有卓絕的軍事才能,甚至超過了我,是我大燕未來的長城鐵壁。
我大燕的國策就是奪取河東,然后進攻關中,臣以后要留在薊城不再出征,于是讓遼東王出鎮河東,是希望他能為大燕建立功勛,這又有什么私心?
太后,你對臣有這么大的誤解,到底是哪個奸佞小人在你的耳邊進獻了讒言,臣要和他對峙,看看到底是誰的過錯,到底是誰有私心。”
慕容恪的話擲地有聲,在大殿上回響,讓太后臉上有些掛不住,但她抓住慕容恪不愿意受令回返這一點道:“予不知你心中到底是暗懷奸刻,還是真的忠心為國,但予從來沒有聽過,有受到君命而不從的大將軍,還能自認忠臣的。”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是自古代就傳下來的道理!”
太后的聲音打斷了慕容恪,高亢的尖聲道:“不受命,但十二道金令,十二道!
不是一道!
太原王,你何等的狂悖啊!
直到現在都不認為你錯了。”
皇帝突然出聲道:“母后,好了,現在已經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了,太原王既然愿意回返薊城,那就是光明磊落,或許真的我們錯怪了太原王。
現在還是問一下太原王孤身進入皇城的原因吧,總不是來這里和我們說這些事的。”
太后還想要說話,又被皇帝拉了一下,“母后,好了,難道您要在這里治太原王的罪嗎?”
太后被噎了一下,她能想到的最嚴厲的懲罰也就是讓慕容恪解甲歸田,治罪那是萬萬不可能的,她哪里敢做那種事,她的膽子還沒有猖狂到那個程度。
慕容恪對太后實在是太了解的,她的確是比較蠢,但不是一個特別狠的人,只要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太后是不會動他的,而且皇帝會攔著太后,現在看來,果真如此。
慕容恪躬身作揖道:“陛下,太后,現在薊城之外數十里,回返薊城的大軍,需要一場歡迎儀式,來讓所有的士卒都感受到勝利的喜悅,讓所有的士卒都知道,陛下您將賞賜他們。”
太后立刻說道:“不可能!”
慕容恪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冷,他抬起頭寒聲道:“太后,臣在這里說的話,不是為自己,而是為陛下,這是大燕的軍隊,是陛下的軍隊。
攻下河東,這么大的功勞,如果不賞,會有什么結果?
臣不知道。
臣也不想知道。
但那將是大燕所不能承受的痛,而且這支軍隊距離薊城只有幾十里,會造成什么結果?”
僅僅是隨意說兩句,都能夠感受到那股寒意,讓太后和皇帝的雞皮疙瘩都瞬間起來。
“太原王,你這是什么意思?你這是在威脅予和陛下嗎?”
慕容恪苦笑一聲道:“威脅陛下?若是真的發生兵變,太后難道以為我就能幸免于難嗎?
那些胡人第一個殺的就是我,我雖然不是先祖爺的親子,但我就是大燕的宗親,誰來也不會將我歸到皇室之外,真有什么大亂,我又怎么能逃得了呢?”
慕容恪這一招以退為進使用的很是巧妙,立刻就將皇帝心中升起的抵觸情緒消解的一干二凈,而且從側面表明了賞賜的必要性。
不再等太后說話,皇帝徑直說道:“太原王你說的對,是朕先前受到奸臣的蒙蔽,不能看清國事,這是朕的過錯啊,還請您回到軍中,率領著大軍前來吧,朕會率領著文武百官,在薊城外的十里之地去迎接凱旋的大軍。”
太后還想要說什么,再一次的被皇帝拉住,皇帝搖了搖頭,帶著祈求的望著太后,太后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大殿角落中,史官默默記錄著這一幕。
太后數詰難,恪據理而對,太后怒,恪無懼,帝秉理而持,恪終策定。——《北史·燕本紀》
諸葛丞相粉絲太多了,還沒寫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輸出,左思右想,還是不寫了,因為很難寫好,或者說怎么寫也超越不了歷史上的丞相。
慕容恪從品德上是諸葛丞相翻版,能力上,治政不如丞相,軍事勝過丞相,不過主要還是品德上匹配,所以多寫一點,算是彌補一下沒寫丞相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