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7章 時光的輪回
嶸山的援助好比及時雨，這三百七十萬兩銀子的頭款還沒完全送到呢，各方就迫不及待想弄點滋潤。
當然，錢款的去向還要受嶸山監督。
它作為債主，有權監管錢款的走向。這是白紙黑字寫在契約上的內容，鳶王廷還想得到后續援助的話，就不能違約。
以上這些，賀靈川都不覺奇怪。枯木不會只朽在樹心，國家這么大，用錢的地方數不勝數。
離錢越近，獲益越大。
普通百姓，跟這三百七十萬、甚至跟這七百萬銀子都沒什么關系。
賀靈川想了想，問賀越：“廷議爭論這么兇，老爹又說了什么？”
“父親一言不發。君上問起軍資的分配，父親只說全憑君上作主。”
賀靈川忍不住笑了：“以退為進。”
賀淳華有自己想爭取的東西，鳶王又不想給，兩邊正在拉鋸呢。
因此賀淳華的態度也很清楚，我要的你不給，這仗就沒法好好打。
“但這樣也太著相了。”反正賀淳華不在，賀越低聲道，“父親這樣逼迫君上，日后恐君臣離心。”
賀靈川不以為意：“君臣之道，也是攻守之道。”
攻守嘛，那就有形勢顛倒，就有強弱互易。
應夫人噓他一聲：“臭小子，注意言辭！”
賀靈川笑嘻嘻應了聲“是”，老娘也是為他好，隔墻有耳嘛。尤其賀家現在所處的位置，這般微妙。
對于當今國君，老爹是打心底不怎么恭敬。他相信賀越早看出來了，并且很清楚原因。
君臣離心？嘖，不離就怪了。
眼下這樣，也不過是貌合神離罷了。
殘席未撤，賀淳華突然回來。
他滿面春風，大步走過中庭，賀靈川甚至看見樹上飄落的桃花，都被他帶起的勁風拂去一旁。
“夫人，川兒，越兒。”賀淳華立在當場，雄姿英發，目光灼灼，“站在你們面前的，已經是玡州總管，并領三州軍事！”
應夫人捂唇低呼一聲，下意識想要投懷，上前兩步才想起兒子們在后頭看著，不好意思伸手。
賀家兄弟則是一下站起，異口同聲：
“恭喜父親！”
賀淳華心心念念的玡州總管之位、心心念念的軍權，終于到手了！
城府深如賀淳華，到家后終忍不住喜形于色，仰天大笑！
他的計劃，正在一步一步實現。
應夫人捂著胸口，喜孜孜道：“我去找后廚加菜！”
這一頓飯，賀家人吃得歡聲笑語。
賀越問父親：“您就快要出征了吧？”
“快了。”賀淳華好久不曾這樣暢快，“軍資會在三天內到齊。軍隊會在六天內整編完畢，南下平亂！”
有了錢，有了權，一切都好辦。
飯后，賀淳華抓著賀靈川去書房。
賀家人搬到鳶都不久，賀淳華的書房也只整理了一半，多數格架還空著。
賀靈川趁他不注意，拍了拍胸膛，提醒鏡子干活。
攝魂鏡連道：“知道啦知道啦，我正盯著呢！”
賀靈川還在書房里參觀了一圈，隨手抓幾本書翻了翻。
賀淳華一看就笑了：“從前你最厭讀書，一摸書本就開始呵欠。沒想到啊，兩個兒子當中，現在反而是你更成器。”
賀靈川擺手：“老爹說哪里話來？老二內秀，分明是輔政之材。”
“是極。”賀淳華感慨，“你現在眼光也好了。”
賀靈川撓了撓下巴：“老爹突然夸我，是發生了什么事？”
賀淳華笑罵：“沒事就不能夸你？”
經過這幾日共同的花天酒地、推杯換盞，他父子二人的關系又緩和不少，回到一個精妙的平衡。
在賀靈川理解，主要是因為自己在資產抵押評估上比較配合，賀淳華順風順水之故。
但他其實是走正常流程，既然賀淳華、鳶王和嶸山宗都希望盡快解決軍需不足的問題，那么這錢款當然很快就會撥下去。
當然了，后續錢款怎么批、怎么用，還得通過賀靈川，這也是賀淳華對他再度和顏悅色的重要理由。
現在的賀靈川，已經不再是父親給個笑臉、說兩句好話，就會被輕易打動的原身了。
就在這時，攝魂鏡悄悄對賀靈川道：“找不到哦，看來那本書不在這里。”
賀靈川目光微閃。
進入賀淳華的書房之前，他就命鏡子好好尋找《瑤花集注》。
這是孫紅葉托朱秀兒轉給他的書，也是密碼解本。
找不到這本書，賀靈川就不知道孫紅葉想對他說什么。
他抱著兩分希望，或許書會藏在賀淳華的書房里。
然而并沒有。
賀淳華走到書房內間，這里擺著個沙盤。
“你眼光好，過來幫我看看，這幾仗要怎么打才好。”
他擺弄幾下，沙盤上就開始顯露山河地形。
賀靈川看了幾眼，瞳孔微縮。
沙盤上出現了一個又一個湖泊，星羅棋布，像散落一地的珠串。
雖然湖泊的大小、位置、距離略有不同，但賀靈川仍然一眼看出這是哪里——
瀧川！
這是他在盤龍世界天天都要面對的地圖，當然不會看錯！
賀淳華南下平叛的目的地，居然是瀧川嗎？
是了，一百多年前的西芰國土，如今已在大鳶版圖內。
當年的瀧川和南方商路所在位置，正是現在的鳶國南部，玡州地界之內！
那時是玉衡城剿匪，現在是賀淳華平叛。
時光交錯，仿佛又一個輪回。
他還得一臉疑云：“這就是老爹的目標？地形很復雜啊。”
“不錯。”賀淳華指著沙盤，“叛軍主要有兩支，一支在東南部，約萬余人，沒聽說出過什么棘手人物，前不久剛敗給官軍。”
“這支叛軍應該好對付。”
“難點在另一支南部的叛軍。而平叛的難點，又在瀧川。”賀淳華指向那一連串湖泊，“他們現在將瀧川據為老巢，人數有五萬之眾，已經三次打退官軍，在當地名氣很大，附近不少鄉民望風而投。”
賀靈川點頭。
他見識過鳶國官僚的真面目，國體糜爛的時候，官民之間矛盾百出、沖突加劇，這也是叛軍揭竿而起，只要打過幾次勝仗，隊伍就會越發壯大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