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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天大的喜事

  負責鐵路的,乃是楊溥。

  他這個太平府少尹,對于地方的治理頗為薄弱,有點力不從心。

  是以,張安世便索性給他先安排專項的事務。

  而鐵路的修建,必須得有一個級別足夠高的人主導,另一方面,也需此人有這樣的意愿,能夠不辭勞苦。

  當然,最重要的是,楊溥還是有不少行政經驗的,他可能無法處理那種千頭萬緒的地方事務,可征發勞力,督促工程的事,卻總還算是在行的。

  對楊溥而言,修鐵路其實就是這個時代的治河工程,只要了解了原理,征發了百姓,再分為許多的工段,將一些有技藝的人召集起來,讓他們帶著百姓分段去施工即可。

  當然,其中麻煩事還是不少,因為涉及到的人員太多,且十分的復雜,再加上不同工段施工的難度不一,下單的鋼材、枕木、器械也未必能隨時如期抵達,他這個少尹,就不得不居中協調,其中所遇的繁雜之事,數不勝數。

  好在張安世給的錢糧足夠,且早已培訓出了一批年輕的工程人才,許多作坊畢竟是商賈,這個時代的商賈,畢竟身份卑微,卻還沒膽大妄為到敢在楊溥這樣的太子近臣,太平府少尹的頭上缺斤少兩。

  所以事情還算順利。

  大半年多的時間,楊溥穿梭在各個工地,風里來雨里去,人已清瘦了不少。

  此番他,是從涇縣回到棲霞,這涇縣乃寧國府諸縣之一,那里地形較為復雜,所以特意去走了一趟。

  剛剛回到府尹衙。

  恰好蕪湖縣縣丞劉吉來府中公干,特意來拜訪楊溥。

  這劉吉見了楊溥,道:“楊學士…”

  楊溥見了劉吉來,很是高興,一掃多日辛勞的倦意,滿臉帶笑地道:“哈哈,文昌竟是來了。怎么,蕪湖有什么事?”

  “是為了縣里礦山批文的事,又發現了一座大礦,這蕪湖礦產倒是不少。”頓了頓,劉吉接著道:“就等著府里下文呢。”

  楊溥頷首。

  這劉吉和楊溥一樣,都曾是詹事府里下來的人,像劉吉這般,能進詹事府,往往都是從翰林院中挑選出來的。這劉吉還有一個身份,便是翰林院的編修。

  此時的劉吉,卻也是風塵仆仆的樣子,膚色也不如從前那般的白皙了。

  堂堂翰林,詹事府的左官,竟是在縣中做區區一個縣丞,實在憋屈。

  楊溥這時深深地看了劉吉一眼,才道:“怎么樣,在蕪湖縣中長了見識吧?”

  劉吉苦笑道:“千頭萬緒的事,實在不勝其擾,下官到現在,也只是初窺門徑。”

  楊溥笑了笑道:“要學的還多著呢。”

  “楊公,下官聽聞楊公近來四處奔波…”

  劉吉的話還沒說完,楊溥便擺擺手道:“為了公務嘛,也算不得奔波,不過四處走動,倒也見了不少詹事府里出來的諸同僚,他們在各府各縣,倒也頗為辛苦。”

  劉吉也不禁感慨:“哎…當初在翰林和詹事府的時候,總覺得做事容易,只要如何就能如何。如今真到了下頭,方知在廟堂上信口所言之事,到了地方…便需數不清的官吏為之奔走一年半載,也未必能夠成功。”

  楊溥道:“天下的事,大抵都是如此,沒做事的便以為事易,做事的才知事難。我倒聽聞,你在蕪湖縣干的不錯,當地的縣令對你贊不絕口,總算沒有給我們詹事府丟人。”

  劉吉卻是道:“楊公…你這鐵路…聽聞是舉了許多的債務…這…會不會…”

  楊溥看著劉吉擔心的樣子。

  他立即明白劉吉已不知不覺地進入了都督府治下的角色了。

  作為翰林,本是瞧不起這些東西的。

  而現在深入其中,大抵已知道這里頭的運行規則,雖然還是有人滿腹牢騷,可至少不會對于新政抱有太大的敵意。

  當然,也有不少人擔心新政難以為繼的,比如這鐵路,實在太嚇人了,舉債這樣多,這投入的銀子,在往年,可是朝廷數年的現銀收入啊。

  就為了修這個…一旦這些債務爆發出來,這是多么可怕的事。

  農業社會的人,是無法想象這樣告貸的,只有走投無路的人才會借貸。

  而且一般情況之下,一旦舉債,下場都極為凄慘!

  因為絕大多數都償還不上,最終一家人為奴,世世代代為人盤剝。

  楊溥收斂了笑意,道:“說起來,其實老夫也有一些擔心,這事…擔心的人不少。”

  劉吉猶豫了一下,便道:“我有不少在翰林院的同僚,都有提及此事,倒有不少,都在幸災樂禍,都說…寅吃卯糧,就不曾聽說過有好下場的。”

  說著,他搖搖頭。

  楊溥對這話倒沒有太在意,卻是振作起精神道:“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做好自己的事,這新政的運行規則,我們才窺見了冰山一角,現在去多想,又有何用呢?”

  劉吉只好點頭:“楊公說的對,我在蕪湖縣…倒也能察覺到這新政的頗多好處,說來…哎…”

  楊溥笑了笑道:“噢?你說來聽聽。”

  劉吉道:“不說其他,單說這百姓…總算有了生計,有了土地,可以耕種,若是想掙錢,也可在農閑時務工,現在新政蒸蒸日上,工價也水漲船高,工商的繁茂,市面上出售的東西也多了,實不相瞞,下官的蕪湖縣,九歲至十五歲孩童、少年,入學者,竟要達到五成了,真是無法想象。”

  楊溥微笑著道:“老夫若是記得沒錯,你當初可是對新政頗有怨言。”

  劉吉苦笑一聲道:“下官籍貫山東,家中也頗有一些田產,一想到他們竟要清查和抄沒下官的田產,能不著急嗎?”

  “可現在如何想通了?”楊溥打起精神,目光炯炯地看著劉吉。

  劉吉道:“當初讀書的時候,我有一年兄,當初在鄉中,與下官都算是士紳人家,不過他時運不好,到了十三歲時,父親早亡,家里又遇變故,因而家道中落,以至最后,淪落為丐,下官曾尋訪他,想要接濟,才知他已病死了。”

  楊溥:“…”

  劉吉似是因為想起那些過往,生出了幾分郁郁,幽幽地接著道:“那時只覺得他時運不好,可現在在蕪湖時,細細思來,君子之澤,五世而斬,誰能保證自家能永世昌隆呢?不說其他,即便是宋朝多少皇族后裔,到了宋末時,都已窮途末路,那劉玄德,更是劉邦之后,可至他出生時,不也家道中落嗎?”

  “由此可見,人不能只想著今朝的富貴,卻需想想,后世子孫們淪落到了最艱難的時候,會是什么模樣?現在家里這些田產,就算不因新政而抄沒,誰又敢保證,世世代代都是我劉家的?”

  楊溥聽罷,不斷頷首。

  劉吉說到這里,似乎舒出了一口郁氣,便笑了笑道:“所以啊,我現在是想開了,反而這樣尚好一些,與其給子孫們多少土地,倒不如…給子孫們一個清貧世道!哪怕家中再困難,也可靠耕種養活自己,讓子弟們進學讀書,可以入城務工,不使自己墮入疾貧交加的地步,這也總比如今守著一些地要強。”

  楊溥聽著,不禁大笑:“你竟有這樣的見識,老夫也不曾想到…早知如此,便教你去做學正,專門宣講這新政的好處。”

  劉吉笑道:“不敢,不敢。”

  楊溥嘆道:“不過話雖如此,想要讓人想開這些,可不容易,奪人錢財,終究是殺人父母的事,所以啊…咱們行事,更要小心謹慎,切切不可出了什么差錯,授人以柄。”

  劉吉道:“是。”

  當下劉吉辭別,還需趕回縣里。

  楊溥沒有相送,此時他所關心的是蒸汽機車的問題,太平府內的第一條鐵路即將要貫通,這條鐵路,修通起來倒也便利,乃是連接了當初的太平府和寧國府,又連接了棲霞。

  這是第一條貫通的鐵路,至關重要,在即將貫通的當口,購置的蒸汽機車,若是不能如數交貨,那么此前的搶工,就算是白忙活了。

  蒸汽機車的制造,是軍工作坊負責的。

  而軍工作坊置于棲霞科學院之下。

  這科學院,乃朱棣授意之下建立,集齊了各學科的學者,而這蒸汽動力,則由徐景昌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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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時日,徐景昌又想辦法,提高了一些蒸汽機車的動力,經過一次次的改良之后,總算,這蒸汽機車比原版更強了一些。

  當然,這也得益于他對各種供材商的嚴苛,鋼鐵的強度越高,就能大大的減少鋼材的用量。

  某種程度,也大大地降低了蒸汽機車的自重,提高了運力。

  除此之外,還是在鍋爐和氣缸方面著手,在一次次反復的實驗之后,這最新的蒸汽機車,總算是定型。

  接下來便是進行制造了,如何批量的生產一些構件,則又成了問題,這就必須得讓機械作坊那邊,改進車床。

  自然,在眼下這數不清的需求面前,無論是作坊還是研究院,現在都樂于想辦法改進工藝,畢竟…任何一點的進步,都意味著成本的降低,并且獲得更多的訂單收益。

  徐景昌幾乎每日都泡在科學院里,他起初未必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可是…在學習和研究的過程中…他從其中找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那便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成就感。

  作為勛臣之后,皇親國戚,徐景昌的童年幾乎是在玩樂之中度過的。

  或許是因為父輩們的功業實在太大,在徐景昌看來,自己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與他們比肩。

  既然比不了,那就不比了,混吃等死,不香嗎?

  可當從這研究蒸汽動力開始,他突然開始找到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成就感,他親眼看到這大家伙在自己的手頭上動起來,而后收獲了無數人羨慕的目光,這種感覺,仿佛一下子打開了他內心深處的某個匣子。

  原來…自己…竟也可以…

  這大半年的時日里,固然已經沒有人再將他關在軍工作坊里。

  可徐景昌卻幾乎日夜都將自己的心思撲在這上頭,帶著數十個學生,重復著一次次的實驗。

  偶爾,他生出新的構想,而后尋研究院索要經費。

  有時嫌棄研究院批下經費的速度過于繁瑣,他便索性直接出了這筆錢。

  他素來將錢財看的很輕,畢竟對于一個生下來便不愁吃穿,永遠都有無數奴仆服飾的貴公子而言,這些財物,不值一提。

  到了夏初…

  張安世這邊,已接到了一份份的奏報。

  第一條鐵路,即將貫通。

  張安世拿了奏報,第一時間便匆匆道:“叫人備馬,入宮。”

  這第一條鐵路,意義實在太大,張安世可不敢等閑視之。

  因而,張安世心急火燎地入宮覲見。

  等到抵達的文樓的時候,朱棣正與諸大臣議事。

  “臣張安世見過陛下。”

  朱棣笑吟吟地看著張安世,微笑著道:“說曹操曹操就到…”

  張安世臉色一變,道:“陛下,臣是荀或,不是曹操。”

  朱棣大笑道:“看看,張卿家看來也擅文史。”

  眾人都干笑。

  張安世道:“臣偶爾也讀書的…”

  “說罷,今日又所謂何事?”

  張安世道:“陛下登基,已十二載,政通人和,如今臣更有一樁大喜之事相奏…”

  聽說有喜事,朱棣眉毛微微一挑道:“什么喜事?”

  “太平府諸縣的鐵路…貫通了!此乃盤古開天辟地以來,天下第一條鐵路。右都督府上下,蒙陛下厚恩,因此,為修此鐵路,無不殫精竭慮,死而后已。如今…鐵路貫通,這是蒼生之福,是萬民之幸,更是陛下大治天下的明證,此千古未有之盛舉,必定流芳百世…”

  朱棣聽罷,也來了精神:“那將鋼鐵鋪在地上…的事,你們當真,將這鐵鋪到了各縣?”

  張安世道:“陛下是親眼見過鐵路的,怎么能說將鐵鋪地呢?”

  朱棣道:“也沒什么,只是有人…也上了奏疏…”

  張安世便道:“不知是何奏疏?”

  “他們說朕所做的事,乃是…效彷了隋煬帝。”

  朱棣也不隱瞞張安世。

  張安世一臉詫異:“隋煬帝…陛下…這…這是什么典故?”

  朱棣道:“看來你他娘的讀書只讀一半,這隋煬帝曾有一個典故,即用絲綢裹樹,來彰顯隋朝的富足。他是絲綢裹樹,朕卻是地上鋪鐵,自是譏諷朕好大喜功的意思。”

  張安世心說:“陛下你既知道他們諷刺你,你還不去砍了他們?”

  “這…”張安世道:“陛下,此等人…毫無見識,只曉得尋章摘句,賣弄所謂的文詞,實是百無一用,陛下何須理會。”

  朱棣道:“朕倒沒有理會…不過…”

  朱棣特意提及這件事,其實有暗示的意思。

  要知道,鋼鐵在這個時代,可是奢侈品,拿鋼鐵鋪道路,連朱棣都聽著肉痛,再想到張安世這些錢還是借來的,就更放不下心了,甚至好些日子,都總是有點睡不著。

  你借錢,哪怕是將借來的錢給朕,也好啊。

  現在聽了張安世這樣回應,朱棣也不禁笑了笑:“這鐵路既是修成了,也就修成了吧,只是…花費了多少?”

  嗯,這個才是他最想知道的。

  “這條鐵路?”張安世道。

  朱棣頷首。

  “若只這一條,總長是四百三十里,花費…大抵是在兩百九十至三百二十萬兩之間。”

  朱棣聽罷,便立馬倒吸了一口涼氣。

  楊榮等人,顯然也被這數目嚇了一跳。

  這才一條呢…就花費了這么多?

  張安世道:“不過這是第一條,一方面是趕了工期,另一方面是還不熟練,所以前期的花費巨大,以后…若是繼續修建,便可將這些花費平攤下去,花費漸低了。”

  朱棣嗯了一聲,忍住心頭的那股肉痛。

  他見張安世精神奕奕,倒也不好潑他冷水:“卿辦事,朕還是放心的。”

  “臣來此,是希望陛下頒布通車的吉日,到時…臣打算在通車的吉日時辦一場聲勢浩大的接通儀式,好教天下人都知道如此壯舉,若是陛下能夠親往棲霞觀禮,則再好不過,如此一來,此次修建鐵路的官吏、商賈、民夫,見陛下如此厚愛,也必定能士氣大振。”

  朱棣便瞥了一眼楊榮人等道:“諸卿以為如何?罷了,這等事,讓金卿家來拿主意吧,金卿家擅長此等裝神弄鬼之事。”

  金忠:“…”

  金忠覺得有點無語,陛下對于他的專業,似乎有點誤會。

  不過眼下,他確實有些為難了,于是道:“陛下,這鐵路貫通,到底算是喬遷之喜呢,還是搬遷,亦或者是開市、祈福、開倉呢?”

  是啊,從前沒有鐵路,從黃道吉日這個概念而言,總沒聽說宜鐵路貫通吧。

  可要說它是喬遷,這不對,因為這玩意它會動。

  可若是說是搬遷…又不對,至于開市…好像又有點搭不上,總不能挑一個宜婚娶的日子吧?

  這一下子,大家都犯難了。

  朱棣便皺眉道:“這個你來問朕?”

  金忠想了想道:“后日初九,是宜安床的日子。臣想,這貫通和安床一樣,安床是喬遷之前,新宅修定,又在喬遷之喜前的最后一個步驟。這鐵路貫通…那么,初九申時二刻。當屬黃道吉日。”

  朱棣道:“那就這般吧,張卿以為如何?”

  張安世道:“如此甚好,金公果然專業,不過…這吉日既是金公挑的,那么明日邸報,便請金公手書一封公告,布告天下?”

  金忠臉色很難看,話說你真將老夫當測字的先生了?

  他正色道:“我乃兵部尚書,豈可堂而皇之,干此等閑事。”

  張安世道:“無妨,無妨,我們退而求其次,就讓我找人來代筆,到時只添金公的名義即可,也免得勞煩金公。”

  金忠:“…”

  張安世又道:“懇請陛下后日往棲霞,親自主持這貫通之禮,陛下…這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必定流芳千古,更是陛下大治天下的明證…如此盛舉…陛下若是缺席,實在可惜…”

  朱棣有些遲疑,他現在還是心疼銀子,可最終,卻還是道:“無論如何,花了這么多銀子…朕豈能不去?此事,朕恩準了。”

  見朱棣答應,張安世大喜,朱棣有些疲憊了,便令眾臣告退。

  張安世出了文樓,那文淵閣大學士還要去文淵閣當值,張安世等人則往宮外的方向去。

  金忠顯得郁郁不樂。

  至于金純人等,張安世也不甚熟。

  不過張安世見夏原吉也擺著一張臭臉,心里滴咕。

  于是不緊不慢地與夏原吉并肩而行,低聲道:“夏公,你臉色不好。”

  夏原吉抬頭,勉強干笑:“嗯…”

  張安世又道:“不是有病吧?”

  夏原吉忍不住了:“你才有病!”

  張安世大驚。不對啊。他的記憶之中,夏原吉一直都是謙謙君子,怎么今日,卻這般虎狼之態?

  于是張安世很是無辜地道:“夏公…你這是怎么了,我好心…”

  夏原吉擰著眉頭,像是很努力地隱忍著什么,道:“沒什么,你別問了。”

  張安世道:“若是有什么難處,盡和我說一聲,你放心,我張安世…”

  “難處是有一點。”夏原吉認真地看著他,道:“就怕這事…威國公當真肯解決嗎?”

  張安世拍了拍胸口道:“這是什么話,夏公開口,我張安世赴湯蹈火…”

  還不等他的話說完,夏原吉便道:“事情是這樣的,也不知是皇孫受了哪一個缺德的祖墳都冒煙的家伙指使,居然強賣土地。我兒恰好在幼軍當值,竟也被按著頭買了幾十畝,威國公你是知道老夫的…老夫…”

  這下輪下夏原吉的話沒說完,張安世便臉一繃,朝夏原吉抱抱手道:“且慢,夏公,我正好想到家里煲湯火還未熄,得趕緊回家熄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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