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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多愁善感

第1034章多愁善感  在伯洛戈的眼里,瑟雷的形象一直是荒誕不經的,明明是一位高貴的不死者,卻終日徘徊在夜場之間,周旋于女人們的懷抱里,時不時還躍到舞池的中央,向大家展現一下他鋼管舞才藝。

  伯洛戈有幸觀摩過一次,在此之前,他都以為瑟雷是在跟自己開玩笑,但當伯洛戈看到這個肌肉分明的家伙,雙腿夾著纖細的鋼管高速旋轉時,伯洛戈還是不免地感受到了所謂世界觀的沖擊。

  瑟雷一邊歡呼一邊旋轉,還順勢把鮮花與酒水均勻地灑了出去,下方的人群則因他的旋轉歡呼雀躍,男男女女大喊著他的名字。

  “瑟雷!”

  “瑟雷!”

  在那狂歡的光景中,伯洛戈他僵硬著臉,格格不入。

  并不是伯洛戈故意要壞氣氛,其他人不了解瑟雷,但伯洛戈了解,一想到眼前這個化著濃妝、俊美又有些滑稽的家伙,曾是一位夜族領主,伯洛戈就有種說不出來的荒謬感,仿佛全世界都瘋了。

  荒誕之后,從伯洛戈心頭涌現的不再是驚訝,而是一抹淡淡的哀傷。

  瑟雷的故事,伯洛戈已經聽過很多次了,關于他的一切,伯洛戈同樣了解了許多,但無論怎樣講述,那都只浮于他人口中的故事,而非呈現在眼前的現實。

  如今現實來了,伯洛戈有種說不出的苦澀感。

  瑟雷,瑟雷·維勒利斯,他親手葬身了永夜的帝國,成為了那個時代最大的叛逆與英雄,又在漫長的時光后,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說實話,伯洛戈很難將這兩個截然不同的經歷聯系在同一人身上,更難以想象一個人究竟會遭遇什么樣的事,人生才會擁有如此巨大的轉折。

  一直以來,這一切都像是未解的謎團般,在伯洛戈的腦海里盤旋不斷。

  直到瑟雷講述起他與愛莎的故事,直到幾分鐘前,他在屠夫之坑內和奧莉薇亞告別后…

  “哈…真奇怪啊!”

  奔走的途中,伯洛戈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笑聲引起了帕爾默的注意。

  帕爾默開口問道,“壓力這么大嗎?”

  作為伯洛戈搭檔,帕爾默非常了解伯洛戈,這種了解的程度可能還超越了艾繆。

  帕爾默深知,每當伯洛戈一反常態地說些冷笑話,又或是自己笑個不停時,都代表這家伙壓力已經到了極點,需要講些爛話緩解一下。

  伯洛戈說,“沒有,我只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

  “什么事?”

  帕爾默充滿好奇。

  “瑟雷啊,”伯洛戈笑吟吟地揮劍劈開眼前的阻礙,將那沉重的磚石與嗜血者一并撕裂,“你難道不覺得,他剛剛那副樣子挺帥氣的嗎?”

  伯洛戈一邊笑著一邊模仿道,“就像電影情節一樣,你們先走我斷后。”

  帕爾默皺起眉,他當然知道電影情節了,可帕爾默還是有些難以理解伯洛戈的笑點,完全不理解這種時候了,這有什么好笑的。

  “所以呢?”

  “所以啊,一想到他剛剛那副帥氣的樣子,再想到他跳鋼管舞的樣子…”

  伯洛戈忍不住地憋氣,避免自己笑出聲。

  該說不說,兩人真不愧是搭檔啊,在這種事上也堪稱臭味相投,帕爾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和伯洛戈一樣,努力憋氣,遺憾的是,他的控制力還是比伯洛戈差上不少,斷斷續續的笑聲漏了出來。

  帕爾默抱歉道,“瑟雷,還真是對不起啊!”

  瑟雷好不容易有如此覺悟,為此獻身,他們倆人居然不感恩戴德,反而笑了起來,這可太罪惡了。

  “你們在說什么?”

  奧莉薇亞偷瞄著兩人,她知道兩人在討論瑟雷,但說的就像黑話一樣,奧莉薇亞根本聽不懂。

  “沒什么,沒什么。”

  伯洛戈連連搖頭,瑟雷與奧莉薇亞的關系,好不容易得到了些許的緩解,他可不想打破瑟雷在奧莉薇亞心里剛剛建立起的形象。

  伯洛戈感嘆道,“說來,我一直覺得像瑟雷這樣的家伙,簡直就是喜劇電影里走出來的。”

  “是啊,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樣,經歷如此曲折的人生后,還能保持那副荒誕的樣子。”

  薇兒趴在伯洛戈的頭頂說道,“就算在不死者俱樂部的眾多不死者里,瑟雷的精神狀態也是相當健全的一個了。”

  在不死者俱樂部里,不死者要么活動在世界各地自己的居所中,要么就集中在不死者俱樂部內,他們一部分人為了抵達更遙遠的未來,選擇在此進行長眠,但也有些人,就像塞繆爾渴望寧靜一樣,漫長的生命已經令他們的心智扭曲變形,所以選擇沉睡,遺世獨立。

  為此,別看不死者俱樂部的不死者們有很多,精神健全具備工作能力的還真沒幾個,瑟雷就是其中之一,這也可能是他后來被賽宗挑選成為酒保的理由。

  “嗯?伯洛戈,伱為什么看起來有些悲傷?”

  薇兒趴了下去,它留意到伯洛戈神態的變化,明明剛剛還在開瑟雷的玩笑,現在他又露出一副難過的樣子。

  情緒變化之迅速,不由地讓薇兒擔憂。

  伯洛戈說,“沒什么,只是為瑟雷感到有些悲傷。”

  薇兒不明白,“悲傷?為什么?”

  帕爾默低聲道,“有人說,喜劇的內核就是悲劇,”

  伯洛戈輕輕地點頭,“瑟雷的經歷越是有趣荒誕,越是讓我不禁思考,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他是否在承受著難以想象的悲傷呢?”

  “甚至說,在瑟雷加入不死者俱樂部后,他所做的種種,會不會也是一種麻痹心靈的自我放逐呢?”

  轟隆隆的余音從四面八方而來,聽起來有什么事物正在破碎,可能是現實,可能是建筑,可能是成群的血肉,也可能是某個人的心。

  伯洛戈放慢了腳步,緊跟在他身旁的隊友們也一并減速了下來,環顧四周,入目所及之處,所有的事物都在崩塌、毀滅,被宏偉的力量無情地拖入虛無之中。

  無數的尸體紛飛,接著又懸停于半空中,或近或遠,渺小的就像塵埃與飛鳥,幽藍且熾白的光帶穿插在廢墟之間,高大的王城近在咫尺,它輕微地震顫著,發出陣陣悠遠的悲鳴,始源塔高懸于所有人的頭頂,猶如一把待墜的大劍。

  以太界的重迭正向著四周蔓延,如同毀滅的余波,緊跟著眾人的腳步,伯洛戈猜,等他們殺入始源塔時,始源塔多半也會落入以太界內。

  伯洛戈警惕地看向四周,前不久,他們剛剛被失心者們從朝圣之庭里追了出來,按理說,只要沿著之前的路線殺回去就好,可這接連的超凡災難,完全將王城扭曲成另一副光景了。

  這座壯麗宏偉的王城已經經歷了太多次的毀滅了,先是破曉戰爭,接著又是眼下的種種災厄,如今一大半的區域都已化作了廢墟,高大的城墻被炸得支離破碎,巨大的石塊散落在地上,邊緣林立的塔樓更是斷裂成數段,塔身殘破不堪,仿佛隨時都會倒塌。

  在這廢墟之上,無數叢生的血肉正生長不止,猩紅的菌毯向外蔓延,它們如同病毒一般,正吞噬這座城市的生命,將其變成一個充滿死亡和腐朽的地方。

  待伯洛戈統馭挪移開那些倒塌的巨石后,被扭曲掩埋的入口再次呈現在眼前,在狼藉的廊道內,也盡是一些猩紅的菌毯,它們包裹住了一具具的尸體,片刻間就將甲胄腐蝕穿透,對著血肉大快朵頤。

  奧莉薇亞揮動陰影,在叢生的血肉中劈開了一道前進的路,伯洛戈穿過其中,留意到了一張張扭曲痛苦的臉龐,難以想象它們在臨死前經歷了什么樣的折磨。

  在眾人要徹底走入宮殿的深處,重返朝圣之庭時,榮光者的以太反應自遠方傳來,無形的漣漪帶著致命的沖擊波掃過大地,進一步地摧殘著搖搖欲墜的王城。

  伯洛戈回首望去,短暫的停頓后,高大的赤色晶體突然從地面崛起,表面凹凸不平,布滿了尖銳的棱角,直插云霄,散發著熾熱的霞光,仿佛熔巖般流動,將周圍的一切都染成了赤紅色。

  “那又是什么?”

  帕爾默緊張了起來,今天這里遭遇的災難已經夠多了。

  赤色晶體仍在持續瘋長,它們一簇簇地破開大地,彼此交叉在一起,連綿不絕,直至將整個區域都化作通透的巨大晶巢。

  伯洛戈并不認識這份力量,他不由地擔心起了瑟雷,孤身一人吸引夜王的注意力對他而言已經很極限了,現在又有一個嶄新的力量降臨。

  “別緊張,那是瑟雷的秘能。”

  奧莉薇亞神情復雜地望向遠方,時隔百年,她再一次地見到了瑟雷的秘能。

  記得自己的小時候,奧莉薇亞很喜歡這些漂亮的晶體,瑟雷也從不拒絕她,經常給她弄一大把,讓她隨意玩弄,直到奧莉薇亞逐漸長大后,在愛莎的悲痛中,她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那些漂亮的晶體都是由鮮血鑄就。

  “這樣嗎?”

  伯洛戈松了一口氣,認識這么久,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瑟雷的秘能。

  奧莉薇亞好奇地問道,“你們一直都這么關心瑟雷嗎?”

  伯洛戈猜到了奧莉薇亞的心思,“怎么,你是覺得像瑟雷這樣的混蛋,有人關心,是一件很令人震驚的事嗎?”

  “差不多吧。”

  奧莉薇亞沒有隱藏,“很難想象,你們會喜歡這樣的一個家伙。”

  “喜歡倒算不上,我們只是朋友罷了,除了朋友這層關系外,也可能是…可能是,我們能在瑟雷的身上看到相同的命運吧。”

  伯洛戈頗有耐心地與奧莉薇亞聊了起來,與此同時宮殿仍在震顫著,大片大片的塵埃飛揚。

  奧莉薇亞疑惑地盯著伯洛戈,她是瑟雷的女兒,但對于這位父親,她向來抱有敵視的目光,哪怕瑟雷剛剛帥氣了一下,但這份帥氣也未能挽回多少奧莉薇亞的好感,最多讓她覺得,這個一直逃避的膽小鬼,終于承擔起了自己的責任。

  “你是想為瑟雷開脫嗎?”

  “開脫?怎么會,別說我開脫了,我根本不打算為他辯解任何事,”伯洛戈尋求著奧莉薇亞的贊同,“畢竟他確實是一個不可救藥的混蛋,對嗎?”

  “然后呢?”

  “我只是在想,就算這樣的混蛋,也有迷途知返的一天,雖然這不足以洗刷他的罪責,但也確實能看到,他正試圖拯救自己。”

  伯洛戈的聲音頓了頓,“有時候我在想,我的未來是否也會變成瑟雷這樣。”

  “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對自己充滿自信的人,”奧莉薇亞說,“你覺得你會像他一樣失敗?”

  “當然不,我可是伯洛戈,我怎么會失敗,被打倒呢?”

  伯洛戈微笑著向前,“但有時候,就像打發時間一樣,我會忍不住地去想那些事。”

  “說到這,我有一個奇怪的愛好。”

  前進的途中,伯洛戈找到了熟悉的路,看起來就算王城的外表被扭曲畸變,但內部的道路仍保持著完整,不過就算不完整也沒關系,伯洛戈知道始源塔的大概位置,直接用秘能橫推過去就好。

  “有時候在午后,我會站在落地窗前,看著街頭的路人們,我會去猜,他們是誰,從哪來,又要去做什么。”

  伯洛戈低聲道,“像我們這樣的工作者,最怕的就是在無止境的殺戮中,逐漸喪失了情感與心智,為此我經常試著去感受其他人的情緒,他們的人生。”

  奧莉薇亞問道,“結果共情到了瑟雷的頭上嗎?”

  “大概吧,可能也算不上共情,而是某種…共鳴?”伯洛戈皺了皺眉,不好意思道,“抱歉,我不太清楚,這兩個詞義是否重迭。”

  “總之,每次看到瑟雷落寞時,我就不由地想起自己,看到他揮舞著酒瓶在那狂歡,我又感到莫名的悲傷。”

  伯洛戈突然止住了步伐,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也沒有多余的情緒,在這為瑟雷多愁善感了。

  抓緊怨咬與伐虐鋸斧,破碎的大門后,朝圣之庭已近在眼前,而在那通往始源塔的階梯下,一道身穿甲胄的孤高身影,已等候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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