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飲冰十年,難涼熱血——荒坂賴宣
下午的四點多，雅島美子帶著虎爪幫的一眾人離開了，林文說讓她帶著小貓們喝好玩好，但是實際上，這群人都玩的拘謹的很。
不過這也正常，因為沒吃過豬肉，但難道還沒有見過豬跑嗎？
雅島美子因那位“大人”的緣故在林文面前恭敬無比，而她恭敬，跟著她而來的小弟就不可能玩的開心，更不可能大著膽子喝酒，因為島國的黑幫文化，尤其是重視上下級地位，具體的地位可以從身上的紋身上來看。
而直到今天，虎爪幫也沿用著曾經的三合會老舊規矩，紋身可以代表該成員在幫派中的地位，而上位者在下位者面前，那真就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被打罵的人不僅不會有怨言，反而會主動的把臉貼上去挨打。
從他們管“頭”，稱“老爹”就能看出。
美式黑幫，蘇式黑幫，意式黑幫，日式黑幫...
總而言之，雅島美子都拘謹的很，那么小貓們又怎么可能熱鬧起來呢？
因此他們在反而有些冷場...
但好在雅島美子瞧出了這一點，在向林文又鞠躬之后，帶著人離開了。
騎上摩托，這個兩條腿都變成利刃的女人戴上頭盔，消失在了圣多明戈。
“他們答應了嗎？”
羅格也要走了，但是在走之前，她走向林文，好奇的問了一句。
虎爪幫的那幫家伙要能少來幾次歌舞伎區，小唐人區，那對羅格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別看虎爪幫的人剛剛在邊緣人酒吧里那么老實，那是因為有雅島美子壓著，而在莫克斯幫面前，這群人可不是這樣子的。
“什么？”林文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就你惦記著的超夢小天才的那事。”羅格道。
“哦，那事啊，已經解決了，雅島美子說她會去和個叫什么左藤...左藤什么來著？”
“左藤弘美。”
“對對，她會去找他說一聲的，但是美子只能保證讓虎爪幫放棄對朱迪的通緝，和莫克斯幫的關系的話...她說得那位大人發話才行，不過她會幫我轉告一聲，問問那位大人的意思。”林文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那位大人...雅島美子說的那位大人到底是誰？
那位大人，又為什么要送禮給自己？
“羅格，虎爪幫的老大，你有印象嗎？”
“你是指虎爪幫的老大，還是虎爪幫背后的老大。”羅格單手叉腰，接著道：
“如果是虎爪幫的老大，那剛剛說到的左藤，還有雅島美子都能算是。”
“那背后的呢？”林文好奇道。
“虎爪幫和哪家公司的關系最好？”
丟下這句話，羅格就帶著人離開了。
她離開后，神父也和蕾絲娜等瓦倫蒂諾幫的成員離開了。
很快，邊緣人酒吧里就空了一大半。
林文的身邊也終于空了下來，但林文剛拿起酒杯，準備小抿一口雞尾酒，結果一個小腦袋就湊了過來。
粉色的碎發帶著香噴噴的氣味，有人正咬著食指，好奇的看著林文的側臉問道：“喂喂喂，那什么，那兩張芯片里頭，真的，真的會有一千萬嗎？”
“管你什么事？”林文好笑的轉頭看著湊上來的V，一雙好看的碧色眸子都仿佛變成了小錢錢符號，V這個家伙...是典型的見錢眼開的主。
“我好奇啊，好奇一下不行嗎？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么多錢！”V說道。
“你又不是我們的成員，我們錢再多，和你有什么關系。”
“你特么——”
V下意識的要罵出來，但很快又泄了氣。
“這到底是那個冤大頭啊...”
“一千萬啊，一千萬！”
“什么冤大頭能出那么多的錢？”
林文飲下銀藍色的酒水，抖了抖肩，嘴角帶笑。
他也挺想知道那好大人是誰...
真想見見那冤...啊不是，真想見見那位好人啊。
復古和風的辦公室里，荒坂賴宣正背著一雙手，默默的看著全景玻璃之外的景色。
從雅島美子那收到了消息，得知他很開心，因此，荒坂賴宣也很高興。
但想到接下來會在這間辦公室里發生的事，荒坂賴宣的好心情卻又消失了。
摸了摸腰間的槍，荒坂賴宣的笑容變得苦澀了起來。
東京的夜空很美，很迷人，這片土地并不像其它地方那樣荒涼，在夜空中，數輛懸浮車正按著軌跡在行駛，而美麗的AI小姐也在屏幕上展現著歌喉，來來往往的人們臉上寫滿著疲憊和麻木，可抬起頭看向夜空時，眼底里卻又藏著一絲的憧憬。
他們想往上爬，爬上荒坂。
但實際上，他們爬不上來，輕飄飄的霓虹彩燈并不是能幫助他們飛向天空的白色鵝毛，而是一張厚重的，沾滿了水的毯子。
包裹著這座城市，壓在普通人的身上，就如同一張網。
賴宣知道這件事。
直到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這份短暫的寧靜才被打破。
荒坂賴宣轉過身體，注視著走進來了的中年人。
穿著身藍色西裝，留著一個體面的藝術胡子。
“賴宣大人，您找我？”左藤晉恭敬的彎身說道。
荒坂賴宣卻沉默的看著他，一言不發。
“賴...賴宣大人？”左藤晉抬起頭，不解的看向賴宣。
“晉，固定的航班也好，郵輪也好，都已經被迫停止運行了。”
“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用關系聯系上了防衛部，他們告訴我，說這是三郎大人的命令，因為接收到了有關軍科行動的消息。”
“但，那其實只是為了限制我的出行，對吧？”荒坂賴宣露出了個諷刺的笑容。
左藤晉聽了一驚。
“而我的關系網也被人截斷了，我一直都知道老頭子知道我在做什么事，也知道他對我的看法，如果不是敬他死了，或許，我現在不是被囚禁，就是被迫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但是即便如此，我也相信我有反抗他的能力。”
“但是我沒想到有一天，老頭子竟然會斬斷了我的手足...我引以為傲的，手足。”
左藤晉的臉色突然變紅，眼中更是出現了一抹羞愧，但是很快，這抹羞愧之意就消失了。
果然，瞞不過賴宣大人的。
但是，但是這件事...不怪他，不能怪他！
是你，賴宣大人，是你逼我們這么做的！
“晉...一直以來，都是你在背后搞鬼，對吧？是你把我的事都告訴了老頭子。”
“對，是我，賴宣大人。”面對這句話，左藤晉深呼吸一口氣后應了下來。
他抬起頭，看向荒坂賴宣，沉聲道：“可是我沒的選擇，賴宣大人！”
“為什么？他到底給了你什么好處？他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而且，你是知道我的為人的，晉，你為什么要背叛我？”得到了左藤晉的回答，荒坂賴宣并沒有生氣，而是很不理解的問道。
“三郎大人給了我一個承諾，他會保護我的家人，讓他們平安的過完這一生。”左藤晉沉聲道。
“就因為這個？”荒坂賴宣的臉上出現了抹失落。
“就因為這個！”
左藤晉看到了賴宣眼中的失落，一咬牙，怒聲道：“賴宣大人，您為什么非要和三郎大人作對？您明明已經可以繼承他的衣缽了，您可以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者！可是您一直以來卻在做什么？建立黑幫，創建反公司組織，您還將荒坂的情報故意泄露出去，導致荒坂出現了那么多次的大事故。甚至...差點讓荒坂公司歸于國有，為此您可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的，躲藏起來的這幾十年，這些事難道您都忘了嗎？”
左藤晉看著眼前背著手，在他面前站的筆直的男人，大聲的說道。
可荒坂賴宣卻默默的注視著左藤晉，對左藤晉的話不為所動。
見狀，左藤晉又憤怒的大聲說道：“以前您反抗三郎大人，我知道原因，我們不能不反抗，只有反抗，我們才能活下去。可是現在不同了！荒坂家的男丁現在只有您了，您才是他未來唯一的繼承人，是荒坂帝國的太子！賴宣大人，求求您聽我一句勸吧！快放棄那個沒有可能的夢想，選擇您該走的道路，您真正該走的道路！是成為這個世界的掌舵者！”
“你生來就是這世界的王，賴宣大人！”
“道路？王？”
“那個老東西，老湖涂，他為了自己的帝國...到底傷害了有多少的人？謀殺，滅族，制造出慘無人道的恐怖襲擊，晉，你是想讓我繼承一個滿是鮮血的帝國，是嗎？我們曾經發過的誓言，你都忘了？”荒板賴宣剛毅的面容上寫滿了平靜，但是眼神卻極其冰冷的看著屬于他鷹派的左藤晉。
這個...跟隨了他有幾十年的忠仆。
“沒錯，公司的手上是沾滿了鮮血，可是您的手上也沾滿了鮮血！您也殺害了許多無辜的人！”左藤晉大聲的說道。
“那是必要的犧牲！這條道路上，必定是一將功成萬骨枯，欲求生富貴，需下死功夫！對于他們的死，我荒坂賴宣深感抱歉，這非是我本意，可是我也不會推脫，那就是我一手造成的，我的反抗不僅沒有讓荒坂毀滅，沒有讓掌控世界的公司毀滅，還傷害到了那么多無辜的人，我是該死，但，我不會后退的，為了那些枉死的人，也為了那些還在遭受苦難的人，為此，就算是讓我下地獄也沒有關系！”
“你忘記曾經和我許下的諾言了嗎？晉？我們不是說好的，要一起改變這個世界嗎？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幫助受難的人們嗎？”
“可是賴宣大人啊！為什么你就不，就不為自己想想？你...你不能那樣做啊！”聽了荒坂賴宣的話，左藤晉雙眼含淚，即有羞愧自責，也有憤怒，他實在是不明白，荒坂賴宣為什么到了今天，還要去堅持那件事。
身為他船上的人，左藤晉與荒坂賴宣一榮俱榮，賴宣生，他富貴，賴宣出事，他必定不會有好結果。
曾經跟著賴宣一起反抗，那是因為在荒坂賴宣的頭上，還有著一位哥哥，荒坂敬，如果不反抗，那么屬于賴宣集團的人就都會被打壓。這種情況就有點像是古時候的皇子，為了爭奪太子之位，他們得爭，也必須去爭！
然而現在，荒坂敬已故，唯一的皇子就只有賴宣大人了，即便有再多不愿，即便集團內部的人都知道賴宣大人的“叛逆”，但，賴宣也注定會成為公司掌舵者人。
也因此，左藤晉...慢慢的變得軟弱了起來。
他已經不是那個能放棄一切去跟隨荒坂賴宣的男人了，他現在有了妻子，有了子女，有了后代，他有了家庭！他不再是孤身一人，沒辦法了無牽掛的去放棄所有。
而鷹派之中，也有不少人和他一樣，也正因如此，他才會被推到荒坂賴宣面前，阻止荒坂賴宣前往夜之城。
因為賴宣大人選擇的道路是不可能成功的，再這樣反抗三郎大人，賴宣大人只會又一次的失敗！
而他失敗了不會有事，畢竟三郎大人的后代里現在只有賴宣大人一個男丁了，可是他們呢？
他們這些跟隨賴宣反抗的男人，全部會被殺死，會被滅族，以此來警示賴宣，以及警示在未來會跟隨賴宣的人。
賴宣確實是太子，但是皇帝還沒倒呢！
左藤晉再也無法忍受了。
在來的時候，他也猜到自己可能暴露了，身為賴宣大人的身邊人，他知道荒坂賴宣是個什么樣的人，對外的暴躁，倨傲，幼稚，無能，那都是賴宣大人對外制造出來的假象，是為了麻痹三郎大人的。
實際上的賴宣大人，是個智力極高，性格沉穩，在戰爭期間能忍辱負重躲藏起來，用數十年如一日去完成宏愿，內心剛毅的男人。
因此左藤晉知道自己來了可能會死，所以他在來時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他已經將他的妻兒子女都送到了歐洲，以免她們被賴宣報復，也因此...就算是他死了，他的家人也能活的好好的。
而此時此刻，左藤晉對賴宣的尊稱也發生了改變。
“難道說你就真的非要，非要撞破了南墻才肯回頭嗎！賴宣，你應該為我們這些人考慮考慮！我們這些在你身邊的人，難道還不如那些受苦的窮人嗎？！
”見到賴宣不為所動，看著窗外，手上還把玩著手機，左藤晉便彎腰將頭抵在了桌子上，雙手用力的按著桌子，低聲怒吼說道。
但是回應他的卻是賴宣的沉默。
可是過了一會，伴隨著悠悠的一聲長嘆，荒坂賴宣發聲了，他的聲音變得堅定，變得有力。
即便是過去了幾十年，即便已經步入老年，荒坂賴宣的初心依舊未變。
“是的，晉，就算是真的頭撞南墻，那我也要看看南墻里究竟是個什么樣子。”
“你！”左藤晉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荒坂賴宣。
放棄自己的一切，燃燒自己，只是為了讓普通人的生活變得更好？
賴宣大人，你這，究極是在圖什么啊！
看著左藤晉，荒坂賴宣的眼里也閃過了一絲悲傷，但是很快，他就又恢復如初，堅定無比的說道：“晉，你辭退了部長的事務，然后去北歐吧，你現在已經...不再適合追隨我了。”
左藤晉一愣，賴宣知道...他的家人被送到了北歐？
左藤晉喃喃道：“賴宣？賴宣！你是要...”
“別再讓我說第二遍了，晉！”
荒坂賴宣轉過了身體，在這間房子里，能看到東京的最高建筑，那是荒坂公司，頂上散發出的迷人霓虹彩燈照亮了整個東京的夜空，也照亮了荒坂賴宣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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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宣背對著紫粉的霓虹燈光，燈光讓左藤晉此刻看不清荒坂賴宣的面容，但是...他深深的低下了頭，這個為荒坂賴宣工作了幾十年的家仆，在此刻痛哭了起來。
放過他，荒坂賴宣面對的處境會更麻煩。
因為他會將自己知道的，賴宣干過的事，全都告訴三郎大人。
即便他不說，但荒坂也有著各種各樣的辦法讓他開口，他活著，對荒坂賴宣來說只會是個麻煩。
但，荒坂賴宣放過了他。
“謝謝你，賴宣...謝謝。”
這是荒坂賴宣對他的最后溫柔。
他給了一個“叛徒”機會。
而同一時間，在嘈雜的轟鳴聲下，一輛軍用飛機突兀的出現在了賴宣辦公室的高空外，然后，一個如智能械體高大家伙跳躍了下來，接著重重一拳，宛如火箭般的沖撞并砸碎了防彈玻璃。
那是亞當·重錘。
“賴宣，你，你是什么時候弄到的軍用飛機？你的一切權利不應該都被三郎大人給限...”看著那架飛機，左藤晉眼中帶著不敢相信，喃喃說道。
荒坂賴宣打斷了他，冷漠的說道：“左藤先生，你如今已經不再是我的人了。”
“而我的手段...遠要比你看到的更多，我雖信任你，但是我也不至于什么都告訴你。”
“夠了，離開這吧，好好的去過你的生活，左...晉，我不希望再在荒坂的公司里見到你，下次要再見到你，那我會親手殺了你。”
左藤晉對此無言，只是跪了下去，然后將頭深深埋向地面。
荒坂賴宣見狀，沉默的走到了重錘的身邊，接著，重錘彎身將賴宣給抱起，再然后一躍到了飛機上。
“賴宣大人，我們現在直接前往夜之城嗎？”
“不，那邊肯定全部被老頭子封鎖了，我們得別先去別的地方。”
“去東歐吧...我得去找他們。這個好消息也得讓他們知道知道，他們肯定沒想到他還活著，而且還建立起了黑幫，就像...我們當初模彷他一樣，他現在也在模彷我們，哈哈！”荒坂賴宣說起他們，眼中流露出一絲笑意，甚至是大笑了起來。
“您是說...鐵蓮華嗎？”開飛機的男人咧嘴一笑，他并非是島國人，而是龍國人。
“出發吧，李亞，我們今晚可不一定能飛出東京，一切都看你的技術了。”
“放心吧，就算把這輛飛機開報廢，我也要送你達到東歐。”李亞保證道。
賴宣點點頭。
“還有，重錘，你準備好了嗎？等會打起來可就全都看你的了，我在你的身上花了那么多錢，投資了那么多東西，你可別在今天給我當了軟腳蝦。”賴宣看了看身旁彎腰站著的大塊頭。
“當然，我現在已經迫不及待了。”亞當重錘咧嘴一笑。
見狀，荒坂賴宣只是微微一笑。
他低著頭，雙手纏在一起，然后閉上了眼睛。
“我想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請原諒我沒能第一時間趕到你的身邊，但...快了，就快了，大人，我馬上就去找你。”
睜開眼，荒坂賴宣狂熱的說道。
今夜，東京是注定不會平靜的。
軍用飛機劃破了夜空，喧囂的氣浪極為奪目。
雄鷹又一次的朝向天空飛去，但是這一次，雄鷹知道，不一定又是失敗。
一將功成萬骨枯，他付出了所有，飲冰十年...
不可能就那么輕易的說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