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腐會嚴重損害朝廷的利益,影響社會的公正性和穩定性,阻礙經濟的發展和進步。
這是李標最不能容忍的事之一。
所以,拿到李存給他的這些鐵證,李標立即親自查辦此案。
此事在民間也引起了極大的憤慨!
——飽受戰火洗禮的大乾民眾,十分珍惜他們現在這種天堂一般的生活,不想自己美好幸福的生活被這些蛀蟲給毀掉。
值得一提的是,趙宋王朝的皇室和宗室得知他們祖先的皇陵被劉豫這個逆臣給盜了,聯名寫下血書,請求李存一定要嚴懲劉豫,趙宋王朝的皇室之女和宗室之女也跟李存哭訴劉豫的可恨之處。
而直到這時,劉豫還在狡辯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趙宋王朝既然已經亡國,就不該再讓宋陵中保有那些金銀珠寶,否則必定會引來大禍,而他只是拿了宋陵里面的金銀財寶,將趙宋王朝歷朝歷代的皇帝以及皇室和宗室的尸身完好無損的放回去,還真的花了不少錢修葺了宋陵,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這也是保護了宋陵,這要是換成其他盜墓賊去盜取宋陵,宋陵非得遭到巨大的破壞不可。
劉豫的兩個女兒、四個族女也很委婉的跟李存說,趙宋王朝已亡,他們一族若是不取其中財物,其中財物也必定早晚被民間盜墓賊所取,如今這些財物盡數歸國家所有,從結果上來看,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希望李存能看在這個好結果上,對他們一族網開一面。
劉豫的兩個女兒、四個族女所說得也沒錯。
宋陵里的寶物最后全都被查抄了上交國庫,其中最好的寶物更是全都落到了李存的手上。
如果單從這個結果上來看,劉豫一家有功無過。
可這事卻不能這么看,劉豫的所作所為,首先已經觸犯了大乾王朝的法律。
其實不僅大乾王朝,禁止盜墓的法律,在先秦便已經出現。
秦國統一六國前的著作《呂氏春秋》中就有寫道,對于盜墓,大王雖以嚴威重罪禁止盜墓,可還是屢禁不止。
在西漢的《淮南子》中,也有記載:漢法規定“發墓者誅,竊盜者刑”,但即便如此,仍有人貪得無厭,以身試法,以至于,立秋之后,因盜墓而被殺之人,血流于路。
唐代的《唐律疏議》中更是詳細的記載:只要盜墓賊打開棺槨,就處以絞罰。
而大乾王朝也有一條法律是:盜墓者死,罪大惡極者、或造成重大影響者,從重從嚴處罰,最高株連九族。
所以,如果公正執法,就劉豫盜取宋陵一事,肯定得判劉豫一個誅九族。
其實這都是小事,如果李存想放過劉豫一家,有都是辦法。
可問題是,真正想弄死劉豫一家的人就是李存。
劉豫一家豈有活命的可能?
李存對劉豫的兩個女兒、四個族女說:“劉豫所犯之罪,乃株連九族大罪,你等最近最好低調一些,不然被諫官盯上,或將受劉豫所累也。”
劉豫的兩個女兒、四個族女都只是普通的女流之輩,一聽李存這么說,頓時就被嚇住了。
再加上,劉豫的兩個女兒、四個族女也不爭氣,竟然連一個都沒有懷上李存的孩子,因此,她們在李存這里自然是人微言輕了。
所以,見李存不愿意赦免劉豫,劉豫的兩個女兒、四個族女,只能唯唯而退。
任太后可就比劉豫的兩個女兒、四個族女有底氣太多了,入宮以后,她就得到了李存的寵愛,沒過多久就幸運的懷上孕了。
而任得敬一族犯下這么大的貪腐案,于情于理,任太后都得來跟李存求個情。
李存知道,之前任太后對于其家族的驟然富貴十分憂慮,常寫信告戒任得敬和她的族人,但任得敬他們卻不聽。
對于任太后這樣深明大義的女人,李存肯定不能三言兩語就打發了。
所以,李存很耐心的跟任太后說,任得敬太過貪婪,剛剛當上泉州知府才半年多時間,全家就貪污了上千萬緡,這要是讓任得敬在泉州當個三五年知府,那還了得,關鍵,任得敬不僅自己一家貪污受賄,還賄賂大乾王朝的權貴大臣,這是想要毀了大乾王朝的根基,其心可誅…
讓李存很欣慰的是,任太后也知道任得敬他們太貪了,還賄賂大乾王朝的權貴、大臣,影響和危害都實在太大了,死有余辜,因此,她也沒有求李存赦免任得敬和其族人的全部罪行,而是希望李存別對她的家族趕盡殺絕。
礙于任太后的面子,李存最后只誅首惡,也就是誅殺任得敬、任得聰、任得恭、任純忠四人,并且降下圣旨任氏一族從今以后永不錄用。
其實——
所有求李存的人,全都搞錯了對象。
倒不是說,他們求李存沒用,而是他們求李存真不如去求李標。
因為縣官不如現管,這次的貪腐案,從頭到尾都是李標辦的,李存只是將武德司、親軍都衛府和軍情處收集的鐵證給了李標,然后就很少插手了,甚至就連誅殺劉豫九族的命令都是李標下的,李存也就是將任氏一族滿門抄斬的命令改成了只誅首惡。
而任得敬案和劉豫案只是這次特大貪腐案中的冰山一角。
事實上,此案李標共捉了貪官污吏近千人,七品以上的官員差不多就有三百人,僅三品以上的高官就多達二十七人,李標將相關人員全部抄家問族,最后共得贓款六億多緡。
事情辦完了以后,李標興高采烈拿著他所取得的巨大成果來找李存邀功,并請求李存將這相關人士全部誅殺,以儆效尤。
李存聽了,暗暗搖頭,他心想:“朱元璋誅殺十五萬貪官,梟首、凌遲甚至剝皮,都沒能治得了這貪腐,你走這條路就能治得了貪腐嗎?”
李存沒說治貪腐的方法我已經給你了,你照著我的那個方法,每隔幾年搞一次就行,還能為國家和你個人搞些創收,而是卻對李標說:“吾兒,此事你至少犯了三個大錯,你可知曉?”
李標一怔,不明白他到底犯了什么錯?
李標沖李存恭恭敬敬地拜道:“兒臣愿聞其詳。”
李存也沒有藏著掖著,就直言不諱地說:“你犯得第一個大錯就是,不該親力親為,應該找一個鯁直大臣來全權處理此事,如李光、陳公輔、胡銓,而你親自主持此案,一來會浪費你太多時間,使你疲憊不堪;二來無法凸顯出臣子的用武之地,使忠臣能臣無法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負;三來,一旦處置不當,會令你極其被動。反之,若交由大臣來實施,你不必疲于奔命,苦于勞心;又可使忠臣能臣感到受重用,調動臣子的積極性;關鍵,一旦出事,你還可以諉過于臣子辦事不利,不叫世人看輕你,使你立于不敗之地。”
李標明白,李存說得是金玉良言,也是真心為他好,否則李存不可能跟他如此推心置腹,可李標還是忍不住去想:“若李光、陳公輔、胡銓之輩與那些貪官污吏官官相護、同流合污,如何能取得如此成果?”
李存猜到了李標心中所想。
老實說,李存也能理解李標,畢竟,李標不是自己,不知道李光、陳公輔、胡銓他們被歷史證明過比較可靠,而且李標也沒有武德司、親軍都衛府和軍情處監視大乾王朝的所有大臣,所以,李標有這樣的懷疑也很正常。
因此,李存并沒有在這條上揪著李標不放,而是又說:“你犯得第二個大錯就是,過于死板,不知變通,且口無遮攔,處理不當。”
李標自覺他全都是按照大乾王朝的法律處理的,有理有據,不明白李存為什么會這么說他,所以他拜道:“求父皇明示。”
李存卻不答反問:“你是否放出話去,說要盡誅此案的貪官污吏?”
李標是在怒極之時對為這些貪官污吏求情的人說過,這些貪官污吏全都該死,十惡不赦!
李標不覺得,這事自己做錯了,大乾王朝的法律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按照這些貪官污吏所犯之法,就是該將他們所有人殺光,有些甚至該誅殺九族。
所以李標說:“此輩盜取我大乾國庫,欺壓我大乾良民,死不足惜也。”
李存很耐心的聽完,才說:“你小時候我就教過你,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成害。僅這一點,你就已然犯了大錯,你難道不知?”
李存此言一出,李標的心中頓時就是一緊,因為李存確實是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跟他說過這句話。
李標清楚的記得,當時李存還跟他說過,一個帝王如果被人猜到心思,就會影響到帝王的權力和統治地位。
因為如果別人能夠輕易猜到帝王的心思,那么他們可能就會利用這些信息來謀取私利或者對抗帝王,這對于帝王的統治是非常不利的。
此外,帝王需要考慮到各種利益和權力的平衡,同時還要應對各種挑戰和危機。如果這些心思被人猜到,那么可能會引發不必要的麻煩和沖突,甚至會危及到帝王的安全和生命。
因此,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力和地位,帝王通常會保持高度的警惕性和隱秘性,避免讓別人輕易猜到自己的心思。
而李標輕而易舉的就暴露了自己對貪官污吏的態度,很明顯的是犯了帝王的大忌。
想到李存教他的帝王術,李標終于意識到,他真的錯了。
見李標認識到了這一點,李存才又說:“還有,君無戲言,你如此說了,若不如此做,定會影響你的威嚴。”
李標聽言,說:“兒臣本就來就想殺光這些貪官污吏,何談有損兒臣威嚴?”
李存說:“這便是你更錯之處,因為你根本沒有想過有些人是不能殺的。”
李標不解:“他們皆貪腐成性,為何不能殺?”
李存很平靜的說:“因為朕不會讓你殺。”
“這…”
李標頓時啞口無言。
李存說:“他們是罪大惡極,死不足惜,但他們中有人卻于我大乾有大功,你可以抄其家問其族,卻不可趕盡殺絕,不然世人便會認為朕嗜殺無情,卸磨殺驢,以后誰愿為朕效命?”
李標不服:“可我大乾法律…”
李存打斷李標說道:“你并非大臣,而是儲君,未來的皇帝,豈可盡以法律行事,你要學會運用“法外開恩”。”
見李標一臉疑惑,李存不厭其煩地跟李標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其實只是說說而已,你要切記,天下一切臣民,都要以天子為核心,天子說的話就是法。要維護絕對的統治地位,就必須貫徹這種“法”。而要貫徹這種法,就算自己不愿意,只要有人膽敢冒犯至高無上的“法”,不遵從天子的話,那么就一定要死。因為“法”一旦被冒犯,即便是天子也不能當做沒發生,否則就會失去震懾力和執行力。”
李存又明確跟李標說:“哪怕是皇后、皇子或者是大功之臣,亦或者是得力宰執、你所寵信之人,誰敢越界就注定要死。”
“可是反之,只要沒有越過這樣的界線,就可以適當的,抓大放小,你要懂得做人留一線。”
李存又用趙佶和趙桓給李標舉例。
“雖然趙佶和趙桓都是昏君,但兩者的下場卻完全不同,前者,哪怕是到了現在,仍就有人在維護他,后者,則徹徹底底地成了孤家寡人,歸根究底就在于,趙佶在位時,做到了不殺大臣,也就是趙宋王朝一直推行的“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法不施于尊者”,而趙桓卻是連曾經幫過他的梁師成都誅殺,讓人心寒,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
李存教李標的這些帝王術,肯定談不上公平公正,但在這個封建社會,要想維護自己的統治,那就肯定得維護封建統治的有序,即恢復周禮所提倡的等級分明、尊卑有序,列君臣父子之禮,序夫婦長幼之別,也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還有三綱五常、三從四德之類的。
李存承認這一套封建理論很落后,但它對于封建統治確實很管用,否則,要是搞人人平等什么的,那大乾王朝這個封建王朝可能就會崩塌,關鍵,這個時代的民眾可能也接受不了這個“歪理邪說”。
再一次聽李存教導他帝王術,李標終于徹底明白了他真的做錯了。
同時,李標也不禁感慨,也就是他是李存的親兒子,又是李存選定的接班人,否則這樣的帝王術,李存肯定不會教他。
見李標總算明白了,李存又說:“這又體現了,你事事親力親為的一個壞處,你看,如今事情有變,你說朕該與不該打擊你的威望?”
“這…”
李標頓時就被難住了。
李存見此,搖搖頭,然后將一張上面寫滿了幾十個名字的名單交給李標,說:“對外就說,下面那幾十個檢舉有功,故而從輕發落,還有不要罪及家人了,過段時間朕搞個特赦,就叫他們回鄉種田罷,上面那十幾個不要再進一步深究了,叫他們自己來跟朕請求告老還鄉。”
李標一想,反正這些人的家也抄了,以后也沒法當官了,那就放他們一馬好了,于是老老實實的應道:“諾。”,然后將名單接了過去。
李存又說:“你犯得第三個錯誤是,被眼前之事蒙蔽了雙眼,做事沖動,不記后果,且不懂得善后。”
已經連著犯了兩個大錯的李標,這回真的是清楚的知道,跟李存相比,他的道行實在是太淺了,所以他趕緊虛心請教:“求父皇教兒臣。”
李存點點頭,肯定了李標的態度,然后才說:“你一下子處理了這么多官員,耽誤政事不說,可想好了由誰去替代他們?”
李標一聽,不禁面露尷尬!
這段時間,李標一直在忙著處理這些案件,沒白天,沒黑夜,還真沒來得及想這件事。
見此,李存不禁搖搖頭,心想:“也就是沒人跟你搶這太子之位,否則這次可就是,臟活累活全你干了,好處卻落到了別人手上…你現在手上的這幾個幕僚真是不行啊,至少他們勸不動你,看來,給你換幾個幕僚是對的。”
念及至此,李存又拿了一個名單給李標,說道:“拿去罷。”
李標展開一看,上面的人,大多都是他太子府的人,還有一些則是親近他的大臣。
見此,李標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他哪能不知道,李存這是在幫他培植勢力,同時也是在幫他告訴世人,跟著他李標混,有肉吃。
李標有些哽咽道:“父皇…”
李存擺擺手,示意李標不要煽情了,父子倆之間,沒必要搞這些。
接著,李存叫來了兩個人。
李標定睛一看,他們竟然是武德司的都總管張超,以及李存這些年一直非常看好也一直在重點培養的一位年僅四十出頭的宰執大臣——陳康伯!
接著,李存輕描淡寫的說:“你二人從今以后便跟著太子做事罷。”
李存這話說得雖然輕,可在場的三人,卻明白,這可絕對不是小事。
讓張超跟著李標,那說明,李存將武德司交給了李標。
而這武德司,誰不知道,它是李存的一只眼睛,一只耳朵,還是為李存干臟活的一雙手套,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如果用一個形象一點的比喻就是,它就是明朝的錦衣衛。
有了這樣的武德司的李標,權柄無疑更進了一步。
至于陳康伯,從這一刻起,他就已經不再是一個普通的宰執、一個普通的三品大臣了。
在場之人,無不明白,陳康伯是李存給李標選的宰相,大乾王朝未來的掌舵人!
李標再也繃不住了,完全明白李存苦心的他,立即匍匐在地,哭著說:“兒臣謝過父皇栽培之恩,兒臣發誓,等兒臣接手我大乾江山社稷后,定然做個好皇帝,絕不叫父皇失望…”
李存看著真情流露的李標,在那表著決心,心想:“希望如此罷,不過,你做不到也沒關系,因為朕只要一天不死,就絕不會將希望全都寄托在你身上,這也是帝王術,等朕死前,才會教你的帝王術…”
新的一個月開始了,求手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