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李存跟趙宋王朝議和時,童貫覺得李存單方面索要人員,讓趙佶無法與臣民交代,便跟李存商量還十個人給趙宋王朝,讓這一條看起來像是雙方在交換戰俘,多給趙宋王朝留一點遮羞布。
李存不愿再節外生枝,就答應了,但聲明不是趙宋王朝想要誰自己就給誰。
經過幾次商議過后,李存答應將王淵、劉光國等十個人還給趙宋王朝。
王淵此人其實還算是一員不錯的將領,李存也想將他留下的。
可也不知道是因為王淵覺得李存太過重視韓世忠而忽略了他,還是因為王淵真就是趙宋王朝的絕對忠臣,總之王淵一直都沒有投降。
而王淵是童貫的愛將,因此童貫最先要的人中就有王淵。
李存考慮到,王淵的水平雖然是高過很多將領,但畢竟后期太過腐敗,還是算不得一流的人才,關鍵是王淵真不愿意為自己所用。
所以李存就將王淵還給了童貫。
這次率領宋軍先鋒軍向遼境挺進的便是王淵和副都統制兼西路前軍指揮楊可世。
——楊可世是主將,王淵是副將。
童貫給宋軍下的命令是,不要越過白溝河,也就是,只是大軍壓境,嚇唬嚇唬北遼的人即刻。
可楊可世、王淵等人也不知道是立功心切,還是相信和詵所說的,燕人早就盼望王師解救他們,竟然違抗了童貫的命令,率領數千馬軍越過白溝河進入了遼國境內。
楊可世部路過蘭溝甸時,兩側的松林中突然萬箭齊發,鋪天蓋地的箭失像雨點一般打了下來。
毫無防備的宋軍,頓時就被埋伏了一夜的遼軍給打了個措手不及,亂作一團。
蘭溝甸從前是一條河,現在干涸成了一條南北之路,路兩側是長長的斜坡。
換而言之,這條道路狹窄且擁擠,這使得宋軍在被攻擊時,逃都無處可逃。
如此一來,出于求生的本能,這些宋軍人馬只能是到處亂竄,自相踐踏。
耶律大石找準時機,在宋軍亂成一鍋粥的時候,一馬當先的率領兩千遼國騎兵從松林中如勐虎下山一般沖入蘭溝甸。
雙方就在這蘭溝甸里血戰了將近一個時辰。
遼人恨金人亡其國,更恨宋人趁火打劫,所以,在耶律大石的率領下,遼軍上下全都悍不畏死的與宋軍將士廝殺。
而宋軍,雖然占了人數上的優勢,但因為被遼軍偷襲而變得混亂在先,又受地形所困,根本施展不開手腳,只能在盡量不傷到戰友的情況下慌忙迎敵。
此消彼長之下,宋軍怎能不敗?
最后,楊可世率領數百殘兵敗將,殺開一條血路,逃回宋境,遼軍以付出了一千多人馬傷亡的代價取得了此戰的勝利…
與此同時,馬擴在燕京與北遼的人舌戰。
北遼的人認為,他們的皇帝耶律延禧,昏庸無道,東逃西竄,現在更是人都不知道去哪了,值此國家危亡之際,遼國怎么能沒有皇帝呢,所以遼國臣民擁戴耶律淳當皇帝,很正常,干趙宋王朝什么事?
北遼的人又將檀淵之盟拿了出來,說趙宋王朝應該念兩國和平了上百年,借兵給遼國,共同抵抗金人的入侵,這才是大國的風范,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趁火打劫。
馬擴咬住了,趙宋王朝的盟友是耶律延禧這個遼國真正的皇帝,而耶律延禧明明還在世,耶律淳就以臣子的身份就自立,還削耶律延禧為湘陰王,有違君臣大道。
馬擴又表示,如果耶律淳不自立,而是直接就向趙宋王朝求救,趙宋王朝不可能不救,如今只能是派兵來為耶律延禧討公道。
之后馬擴又擺出來了,我大宋 王朝數十萬大軍壓境,本來可以直接滅掉你們北遼的,只因為顧念檀淵之盟,才來跟你們北遼商量看看你們北遼不如先向我大宋王朝稱蕃納表,給我大宋王朝一個出兵幫你們北遼抵抗金國入侵的借口…
得說馬擴的談判策略是對的。
嗯…實際上,這也不是什么策略,就是用兵力壓已經奄奄一息的北遼低頭。
面對兵力占絕對優勢的趙宋王朝,走投無路的北遼的人,被馬擴說得唯唯而退,開始關起門來商量向趙宋王朝稱蕃納表的事。
從這方面來看,趙宋王朝的策略,準確的說是趙佶的策略,也不能說是一無是處。
然而,趙佶可能是因為太過昏庸而缺少了運氣,而趙宋王朝則有可能是因為即將走到盡頭而缺少了國運。
因為就在馬擴即將說動北遼的人,準確的說,是即將說動北遼的皇帝耶律淳之際,楊可世吃了敗仗。
得到這樣的戰果,本來都已經準備妥協的北遼的人,一下子就支愣了起來,他們找到馬擴說:「你朝徒夸兵眾,卻不堪一擊,昨日,我朝大石林牙兩千人馬大敗你朝楊可世數千人馬于蘭溝甸,你有何話說?」
馬擴在心中埋怨楊可世:「楊相公怎能值此關鍵時刻敗陣焉?」
但表面上,馬擴依舊神色如常,他冷冷的說:「我朝戰損數千人,仍就坐擁數十萬大軍,你朝縱然贏了一戰,亦難掩即將滅國之實,我自幼熟讀兵書史策,尚未聽聞,一小戰勝負可定兩大國國運也。」
北遼的人一聽,頓時又無話可說了…
就在楊可世大敗之際,吳璘卻在打掃戰場。
看著只剩不到五百的疍家賊瑟瑟發抖的任由虎賁軍的將士捆綁起來,吳璘愛不釋手的撫摸著一尊很像勐虎蹲坐樣子的小炮。
此炮首尾兩尺長,周身加了七道鐵箍,炮頭由兩只鐵爪架起,另有鐵絆,全重三十斤。看起來虎虎勢勢,煞是威風。發射之前,須用大鐵釘將炮身固定于地面,每次發射可裝填五錢重的小鉛子或小石子一百枚,上面用一個重三十兩的大鉛彈或大石彈壓頂,發射時大小子彈齊飛出去,轟聲如雷,殺傷力及輻射范圍都很大,特別適用于野戰。
這就是虎賁軍的新武器之一——虎尊炮。
昨夜與疍家賊交戰正酣之際,疍家賊以密集的作戰隊形不斷得向親衛后軍發起沖鋒,想要集中一點,殺出重圍逃出生天。
可每次親衛后軍都用虎尊炮有效地抑制其瘋狂的攻勢。
在吳璘看來,這不挑作戰地形又機動靈活的虎尊炮,堪稱戰場神器。
與虎尊炮相比,被宋軍吹成神器的沒良心炮,簡直就是垃圾。
當然,也不能說沒良心炮一點用處都沒有,用沒良心炮炸一炸敵人的防御工事或是打一打大都督擊敗他們那樣的超大型戰斗還是有些用處的。
但話又說回來,那種動不動就十幾萬、幾十萬人馬參與的大戰,一共才能有幾場?真正的戰斗,往往都是那種幾百人馬、幾千人馬參與的小型戰斗,像這次這種上萬人馬參與的戰斗其實都很少。
再將環境因素、作戰條件等客觀因素考慮進去,沒良心炮幾乎就等于是沒用。
而這虎尊炮適于在山岳、森林、水田等等各種有礙沒良心炮機動性的戰斗地域。
吳璘覺得,「發明」了虎尊炮的大都督,是當之無愧的戰神,對戰斗的理解,絕對是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難怪大都督能用僅僅不到兩年時間就打下六路,不,是七路之地。
吳璘對大都督真是越來越敬畏。
不過,吳璘最敬畏大都督的地方,還不是大都督的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而是大 都督的識人之明。
想當初,大都督第一次在虎賁軍的新兵營中見到他們兄弟倆個之時,就當眾說道:「趙宋叫大將做小校,安有不亡之理。」
如果大都督只是隨便說說,吳璘肯定會嗤之以鼻,覺得大都督又是一個只會隨口丟好聽話的虛偽之人,就像趙宋王朝的那些曾經說過賞識他們兄弟的將領一般。
可大都督真不只是說說而已。
他們兄弟兩個剛從新兵營走出去,大都督就安排他們兄弟兩個做了統制,每人統制萬人,而且,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大都督還讓他做了親衛后軍的統制!
大都督的親衛軍是什么地方?
那就是虎賁軍的將領和監軍的搖籃。
而大都督的親衛頭領更是所有虎賁軍將士都夢寐以求的職位。
要知道:
大都督的第一任親衛頭領是孔忠和張構。
前者如今已經是南府軍的都統制。
后者如今已經是西府軍的副都統。
大都督的第二任親衛頭領是晏孝廣和曹成。
前者如今已經是東府軍的都統制。
后者如今已經是東府軍的副都統。
這些做過大都督親衛頭領的,現在無一不是軍方跺一跺腳,地都會顫三顫的大人物。
如今,他和王勝成了大都督的第三任親衛頭領。
不用說,只要等機會合適了,他和王勝將來也肯定會成為軍方真正的大老。
再說他哥吳玠。
雖說他哥吳玠并沒有成為大都督的親衛,但也是進入了大都督的親軍羽林軍當中擔任統制一職了。
而這還不是重點。
重點是,大都督現在讓他哥吳玠去負責制定與安南和占城的國戰的作戰計劃和負責前期安排,而大都督甚至連一丁點指示都沒有做出。
這無疑是給他哥吳玠放了最大的權力。
更重要的是,大都督既然前期什么都沒有插手,那以大都督的圣明,很可能后期也不會插手,如此一來,指揮那場國戰的即便不是他哥吳玠,他哥吳玠也必定會擔任極為重要的職務。
從西軍的小校,變成了參與國戰的大將。
這才真的是信任他們兄弟,才真是他們兄弟的伯樂。
面對這樣的信任,他們兄弟有什么理由不為大都督效死?
將藏在尸體中的疍家賊全都揪出來了以后,吳璘才前去向大都督報捷。
吳璘一進入大廳,就見童淑、佟績等一大批虎賁軍的文武百官,全都坐在大廳中打瞌睡,有些干脆就沒睡,眼睛都熬紅了。
吳璘來到相熟的佟績身邊問:「你等作甚?為何不去睡覺?」
佟績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氣,然后才說:「外面炮火連天,又有數千乃至上萬水賊在攻打這里,有幾個能睡得著的?」
佟績話音一落,李存就神清氣爽的從里間走了出來。
李存身后除了照例跟著梁紅玉和晏貞姑以外,還跟著一個劍眉星目、五官精致的二十左右歲的女子。
無疑,此女便是疍家賊的大當家石紅姑。
石紅姑的相貌算不上有多驚艷,至少無法跟安妮相比,但也算得上是中上之資了。
——不少人給石紅姑這個評價的主要原因是因為石紅姑的肌膚稍稍有點黑。
而如果讓李存來說,這其實是最健康的小麥色,高檔貨,一群土老帽,啥也不懂。
有那膽子大的,仔細看了看,就見石紅姑的眼睛紅腫,顯然是哭過了。
這些人不禁對大都督佩服得五體投地,兇名赫赫的疍家賊大當家紅姑 ,竟然都被大都督給完哭了。
厲害!
佩服!
李存見童淑等人好像一宿沒睡,也問出了跟吳璘相同的問題:「你等為何不睡?」
童淑苦笑:「外面一直交戰,臣等如何敢安睡,倒是大都督,真令臣等佩服,外面鏖戰正酣,竟也能不影響大都督休息。」
童淑等又在心中補充了一句:「還能摟著疍家賊大當家紅姑入睡,大都督這心真是大到天邊也。」
李存笑道:「我有大將吳璘,為何不能安然入睡?」
李存這可不是抬舉吳璘,也不是在收攬吳璘的心,而是李存真覺得吳璘就是這么靠譜。
甚至可以說,在李存看來,若論攻伐的能力,宋將當中,唯一一個勉強能跟岳飛比一比的,可能也就是吳璘了,連劉锜都要稍稍差那么一點點。
至于戰功看起來更高、戰績看起來更輝煌的吳玠,李存約不否認他也是一位極為杰出的統帥,但他所打過的戰斗,多是防守反擊,和尚原大捷也好,仙人關之戰也罷,雖然都將金人殺得片甲不流,保住了南宋的半壁江山,但有一說一,他畢竟是占了地利的優勢,沒有太凸顯出來他野戰的能力。
反觀岳飛、吳璘,則真的是跟當世一流強軍金軍野戰并戰而勝之過的。
李存是怎么想的,別人怎么可能知道,但就沖李存對吳璘的這份不摻雜任何水分的信任,別人就知道吳璘肯定會發跡的,而吳璘就不用多說了,肯定更會對李存死心塌地甚至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吳璘上前,恭恭敬敬的稟報道:「大都督,臣已全殲昨夜來犯水賊,除四百二十三個生擒活捉以外,其余全部伏誅。」
聽了吳璘的稟報,石紅姑那張小麥色的臉,立即就變得慘白。
李存笑道:「走,看看去。」
李存帶著自己手下的文武百官來到外面,然后就看到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的疍家賊,而徐大刀也在其中。
——石紅姑的那些女親衛肯定不在此列,女人永遠都只能算是虎賁軍的戰利品,是輕易不會殺掉的好東西。
李存隨便看了一眼,然后就拍了拍石紅姑的屁股,讓她上前去挑選自己昨夜答應特赦的二十個疍家賊。
李存面帶微笑的提醒石紅姑道:「別挑不合適的人,否則,你就是挑出來了,我也會下令處死他,讓你白白浪費一個名額。」
石紅姑心如刀絞。
石紅姑知道,疍家賊完了,徹底完了。
石紅姑不是沒有努力過,她真的是能做得全都做了,可到頭來她也只不過才爭取回來二十個可以活下去的名額。
石紅姑偷偷的看了李存一眼,暗道:「別人皆畏我如魔鬼,哪知他才是魔鬼,我在他眼里不過魚肉、玩物耳,我竟欲擒賊先擒王,真是自找死路矣!」
這時,李存不耐煩的聲音從石紅姑身后響起:「你已為我之妾,此輩皆無用也,不然皆殺之,免得你心存僥幸。」
石紅姑忙道:「大都督乃君,君無戲言,大都督答應放妾身二十親族,不可言而無信也,妾身這便挑選,這便挑選!」
石紅姑再也不敢猶豫了,也不敢再去看那些她都很熟悉的疍家賊乞求的眼神,她趕緊按照早已經權衡好的名單選人。
石紅姑所選之人,幾乎都是她的親人或是親族,而徐大刀顯然并不在此列。
眼見著自己就要被拖下去處死,徐大刀大聲喊道:「大都督,小人知道疍家賊所有窩點,愿為大都督帶路去取那些金銀財物。」
李存不為所動,因為昨夜石紅姑已經答應將疍家賊數代人的積累如數奉上,這樣李存才答應放她十個親族,至于石紅姑怎么拿到的另外十個 名額,嘿嘿…臥房去事,不可對外人道也。
見李存沒有回頭,徐大刀心知必是石紅姑已經答應了此事。
徐大刀心思電轉,隨即又大聲喊道:「石紅姑所救之人,有一人乃鄭龍養子鄭保,此子狼子野心,欲謀養母也。」
李存回過頭來,問徐大刀:「誰是鄭保?」
徐大刀大喜,忙道:「石大當家左側之人便是。」
李存向石紅姑左側看去,就見那鄭保是一個濃眉大眼的半大小子。
李存微笑道:「相貌不錯。」
接著,也不等鄭保有所表示,李存就笑容不變道:「殺了。」
吳璘聽言,連猶豫都沒猶豫就直接抽出長刀一刀戳死了鄭保。
會不會是徐大刀為了活命誣陷鄭保。
有這種可能。
可那又如何?
說老實話,也就是李存惦記疍家賊那肯定不菲的積累,又想著多少給石紅姑留幾個親族,否則這二十個疍家賊李存也不會放過。
別忘了,這些人全都是海盜,他們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再者,他們昨天來此,就是沖捉或是殺李存來的,李存殺他們應當應分。
更何況,李存還曾下過嚴令,除非是立過功的海盜,否則全部處死。
君無戲言,可不只是說說而已。
石紅姑眼角含淚的看著李存,就仿佛在說:「你答應過讓我選二十人的,況且,你知道我與鄭保無染。」
李存沒說我沒有給敵人養兒子的習慣,而是微笑道:「徐大刀這人不錯,我幫你選一個。」
聽了李存這話,都已經被拖出去了很遠的徐大刀,立即就又被拖了回來。
其他疍家賊見此,紛紛效彷徐大刀,誣陷石紅姑救下的人,想為自己爭取一個活下去的名額。
可這回,李存卻是聽也不聽了。
徐大刀來到李存身前,「噗通」一下子就給李存跪下了,隨即邊拼命磕頭、邊說:「疍家賊共有藏寶之地二十七處,小人乃疍家賊中掌管財物之人,皆知詳細之數、詳細之地,包括鄭龍秘密藏寶之地及石大當家秘密藏寶之地,小人愿帶大都督將此二十七處寶物全部取出,只求大都督放我二子一條生路。」
害怕李存不答應,徐大刀又邊磕頭、邊補充:「小人二子皆在大嶼山老窩中,不在此列,不違反大都督成命。」
李存聽罷,似笑非笑的看向石紅姑:「二十七處,嘖嘖」
而石紅姑則輕咬下唇,不言也不語,她后悔沒有救下徐大刀這個掌管了疍家賊財物快二十年的三朝元老。
可石紅姑也實在是沒辦法,她總不能不救自家人,而去救徐大刀吧?
李存看向徐大刀:「帶我親衛取出此二十七處財物,你家人皆赦,且另有升賞。」
徐大刀大喜,立即磕頭道:「諾!」
隨后,李存一把抓住石紅姑的胳膊,然后拖著她往徐宅中走去,同時壓低聲音說道:「一會你給我好好解釋一下你少說得那十八處藏寶之地你準備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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