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都不會好好說,你四哥勤勉當差,在你眼中倒成了不是好人了?”
康熙板著臉道。
九阿哥道:“這…各人有各人的長處,也不能都一樣的…”
他不想再掰扯這個了,將手中的兩個荷包往十八阿哥手中放了。
看著胞弟稚嫩的小臉,他想到家里的三個活祖宗,不由聲音都輕緩了,道:“嘗嘗,就是不許多吃,別壞了牙,還要兩三年才開始換牙呢。”
十八阿哥雙手接了,點了點頭。
九阿哥忍不住上手,在弟弟的頭上摸了兩下。
多乖巧聽話。
相似的相貌,阿克丹就渾身心眼子。
就是豐生,看著也比十八阿哥聰明。
等到上書房的時候,說不得就要指望豐生這個做侄兒的看顧叔叔。
看著他臉上變幻莫測,康熙與宜妃對視一眼,都覺得莫名。
在心疼弟弟跟心疼兒子中間,九阿哥選擇了心疼兒子。
他沒有當著十八阿哥的面說,而是望向佩蘭,道:“這都要巳正了,是不是該給阿哥加餐了?姑姑帶了阿哥下去吧!”
佩蘭沒想到九阿哥越過主子直接吩咐自己,望向宜妃。
宜妃也有些意外,忍不住望了十八阿哥一眼。
有什么不能當著十八阿哥說的?
佩蘭見宜妃沒有攔著,牽了十八阿哥的手下去。
九阿哥這才道:“汗阿瑪,要不要先給小十八挑個諳達太監教一教,上書房的先生恨不得上來就之乎者也,對孩子來說太難,兒子小時候也不笨,當時不愛念書,也有這個的緣故,小十八這里,提前給他補一補,上學也不費勁了…”
康熙舉一反三道:“你要提前給豐生開蒙?”
九阿哥點頭道:“四歲了,整天想往外跑,也不能拘著,兒子就請崔諳達給他們開蒙,學國語與國文…”
康熙聽了,不由皺眉:“國文難學,不能用國文開蒙,還是換成《三字經》吧!”
九阿哥對這個也不堅持。
想起國文時的艱難,他心有余悸道:“兒子當時還學了兩門洋文,記起來都沒有國文難,是不應該用這個給孩子們開蒙,好好的孩子,都得學懵圈了。”
康熙可不想聽他提為父之道。
聽得人更不放心了。
他就道:“朕傳你來,是為了巡南河之事,理藩院那邊不用急著過去,隨扈回來了再說。”
九阿哥瞪大了眼睛。
他是不是說話太靈了?
這能出門跟想出門也是兩件事。
他不想出門!
康熙看出他不情不愿,越發想要帶他出門了。
旁人求不到的殊榮,到了他這里,還嫌棄上了。
康熙又看兒子不順眼,道:“不想出門?不放心家里?出息!女子生產,本就是尋常事兒,一驚一乍的!”
九阿哥心中一驚,忙搖頭道:“沒不放心家里,有兒子岳母照顧月子,還有縣主幫著看孩子,沒什么可操心的,兒子是想著理藩院的事兒,本有個計劃,想著衙門開印就開始籌備起來,等到二月底、三月輪班的蒙古王公出京前做個鋪陳…”
康熙來了興致,道:“什么計劃,說來聽聽?”
九阿哥看著康熙,臉上帶了心虛。
這官燒鍋掛在內務府名下,就是汗阿瑪私產,銀子收到內庫。
掛在理藩院,就是官屬,銀子收到理藩院衙門。
康熙挑眉道:“你又想折騰什么?”
黃金腰帶、衍子丸、燒紅金飾、羊毛呢…
這都算下來,在內務府那幾年,九阿哥可沒少從蒙古撈銀子。
去了理藩院,也算是如魚得水。
九阿哥訕笑兩聲,沒有說具體的,道:“這空口白牙的,三五句話也說不清楚,等過幾日兒子寫好了條陳,再呈送御前。”
康熙曉得,這中間有不可言說之處。
不過也不是非要逼著他今天說不可。
“元宵節后出發,那邊熱的早,春秋衣裳也預備些,輕車簡從,帶幾個妥當人跑腿聽使喚就是,不必帶太多人。”
康熙吩咐道。
眼見著自己沒有拒絕的余地,九阿哥也就老實應了。
雖說同行的還有太子,但是應該也輕易打不上交道。
打了交道也不怕,在皇父跟前,太子也不是傻子,裝也會裝的對他們這些兄弟客氣些。
還有四阿哥與十三阿哥在。
這干活不用自己,跑腿也不會用自己。
除了不能帶福晉跟孩子,也沒有什么不好。
九阿哥想著除了巡河,還要南下,道:“汗阿瑪,這回在蘇州駐蹕幾日?”
康熙道:“一日。”
打算兩個月折返,那路上也沒有逗留的時間。
九阿哥道:“那到時候您要不要去東山島看看?兒子的橘園很成樣子了。”
康熙聽了,不由心中一動,道:“那個珍珠…”
九阿哥點頭道:“珠場也在東山,不過要先養河蚌跟蚌苗,珍珠最快也要四十五年才能見著影兒了…”
宜妃在旁,聽著不解道:“這珍珠還能養,竟不是天生天養?”
九阿哥就將前人筆記上提及的“種珠三寒暑”說了一遍。
宜妃聽著,仔細看了九阿哥一眼,對康熙道:“這說起閑書,頭頭是道,上學的時候但凡有這個勁兒,也不用皇上跟著他操心。”
康熙輕哼道:“不務正業,就愛琢磨這些旁門左道。”
九阿哥不服氣道:“士農工商四民也,國之石民也,商道怎么會是左道?”
康熙搖頭道:“農為本,工賈為末,如何能一樣?”
九阿哥道:“農為本,可是研究良種跟改良農具的學問,都是閑書上的…”
康熙:“…”
眼見著父子兩個要對上,宜妃忙道:“皇上,眼見著中午,要不要留九阿哥在園子里用膳,要留的話,得叫膳房那邊預備…”
康熙道:“讓他跟著對付一口就罷了,不用費心預備。”
九阿哥在旁聽了,面上多了幾分幽怨,道:“娘娘,您這什么意思?汗阿瑪不留兒子午膳,您就要麻溜讓兒子滾蛋是吧?您就不能留留…”
說到這里,他又望向康熙道:“汗阿瑪也真是的,這到了暢春園,對付一口干什么,怎么能不上魚蝦蛤蜊?”
康熙白了他一眼,道:“非時不吃的道理都不懂,朕看你像蛤蜊!”
九阿哥:“…”
中午確實沒有蛤蜊。
園子里的湖還沒有完全化凍,康熙與宜妃也不會糟蹋人,非要奴才這個時候下水挖蛤蜊。
就是尋常的酸菜白肉鍋子,還有幾道碗菜、幾道碟菜。
九阿哥確實餓了。
一上午,又是勞神、又是勞身。
九阿哥比平時吃的香,也沒有嘴欠的挑挑揀揀。
連帶著宜妃跟康熙都跟著多吃幾口…
吃了午膳,康熙回了清溪書屋,九阿哥也出了暢春園。
來的時候馬就沒有跑起來,回去的時候,速度更慢。
九阿哥后知后覺,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坐騎,跟身邊的春林道:“回頭將爺的坐騎都好好檢查檢查,馬掌該換的換,馬鞍該配的配,好好拾掇拾掇…”
這要趕路的話,怕是路上也少不得要騎馬了。
春林應了…
討源書屋中,太子放下了碗。
桌子八碟八碗,雞鴨魚肉俱全,他卻沒怎么動筷子。
就著八寶醬菜,吃了半碗茶泡飯。
等到有人來稟告,說是皇上去了回春墅,還傳了九阿哥,太子神色木然。
又來了,又來了。
倒是不讓人意外。
這放出榮嬪,三阿哥的份量重了,就要在宜妃那邊找補。
五阿哥叫太后養廢了,抬舉不起來,就要開始抬舉老九。
“呵呵…”
太子忍不住笑了。
汗阿瑪還挺忙乎。
只是他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疏忽了?
將九阿哥抬舉起來,五阿哥樂意,五阿哥府的上下僚屬人口樂意?
太后樂意?
這是愛重宜妃,愛屋及烏,還是因宜妃兒子多,小十八也快要去上書房,故意要攪合幾位同母皇子的關系?
太子曉得,自己不應該將皇父想的這么壞。
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往這個方面想。
舒舒是當家主母,宮里來人傳了九阿哥過去,這消息也有人遞到白果耳朵里。
白果立時進來,悄悄稟了。
這夫妻做久了,兩人的想法也互相影響。
舒舒第一時間,也想到了宜妃身上,不免擔心。
但到底隔了一層,跟直接擔心九阿哥不一樣。
外加上曉得宜妃是個長壽的,差點熬走雍正,這回就算有什么急癥,應該也是虛驚一場。
舒舒的擔心就少了大半。
九阿哥回來,就直接來了后院。
自己正月十六要出遠門,福晉要是坐四十二天月子,要到二月中旬了。
中間還有一個月,福晉自己帶孩子。
九阿哥有些不放心。
等他到了西廂,就提起此事,道:“要不爺跟岳母說一聲,請她老人家多陪你一陣子,等爺回來再家去?”
舒舒聽著不對勁,怎么就四十二天了?
她看著九阿哥道:“真是姜太醫建議的,我要坐四十二天的月子?!”
宜妃坐了四十二天月子,那是因為高齡產婦,外加上其他原因。
自己這里好好的順產,怎么也四十二天了?
九阿哥:“…”
他倒沒有糊弄,小聲道:“是爺的一點私心,想著二月初天冷,你多休養一陣子,正好將天冷這段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