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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二十九章 迷霧

  出城的時候馬車飛快,回城的時候速度慢下來。

  到了未正,馬車才進城。

  今日跟著的侍衛是春林,勒馬過來問道:“主子,是去戶部衙門,還是直接回府?”

  九阿哥道:“回府!”

  他可是窩著一肚子的火。

  他在御前說的信誓旦旦,可實際上對于養珍珠也略有忐忑。

  要不是被人告了黑狀,本不該這么快揭開此事。

  按照早先的計劃,他是打算先試上兩三年,實在不行,放棄了就是。

  眼下在御前說過此事了,后路就堵住一半。

  要是失敗了,也要在皇父心中留個不聽勸的不好印象。

  少一時,馬車停了。

  貝勒府到了。

  九阿哥下了馬車,眾目睽睽之下,臉上的怒氣已經散了,只剩下幾分乏。

  何玉柱在旁看著,都有些心疼。

  誰也不能肆意。

  自己主子是皇子,旁人都以為他隨心所欲,可實際上身邊人都曉得,不是那樣的。

  九阿哥沒有直接進屋,而是想到了戶部那邊,就吩咐何玉柱,道:“你去戶部一趟,跟四爺說一聲,就說御前沒有什么事兒,還留飯了,今兒不早了,就不過去了;再去跟十爺說,下午不用等爺了。”

  吩咐完何玉柱,九阿哥就進了貝勒府。

  舒舒正在整理賬冊,都是昨兒賓客送的禮,挑出些能用的,其他的都要入庫。

  見九阿哥這個時候回來,她有些意外。

  白果收了賬冊下去,又去預備熱水。

  舒舒道:“怎么不痛快了?是早上去晚了挨說了?”

  自九阿哥去戶部,她就有些不放心。

  九阿哥懶散慣了,四阿哥又是規矩慣了,這兄弟兩個湊到一起,難免起摩擦。

  九阿哥坐了,直運氣,看著舒舒道:“李煦真不是好東西,這是拿爺在御前賣忠心呢!”

  這沒頭沒腦的,舒舒聽著也糊涂,道:“他回京賀壽,還沒走呢?爺今兒跟他打照面了?”

  九阿哥眼里直冒火,道:“應該是滾了,估摸著前兩天陛辭,才抓了機會在汗阿瑪跟前下舌頭!”

  銀子是三月二十三從戶部拉回來的,二十五吩咐曹順拿了十萬兩去兌了金子,送到季家的鋪子。

  今天是三月二十九,應該就是前兩日告的刁狀。

  九阿哥在路上將時間都梳理的差不多了,雖沒有證據,但是能同時留心季弘跟他的,李煦嫌疑最大。

  季家再是江南首富,到了京城,也不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

  舒舒聽著皺眉,道:“會不會有什么誤會?要不爺問問曹順再說…”

  她也不喜李煦,可是覺得李煦辦事不會這樣粗糙。

  疏不間親。

  在御前說皇子的是非,這對李煦沒有什么好處。

  李煦在江南的名聲,比曹寅還好,被江南士紳稱為“李佛”。

  這樣的名聲,就算是裝出來的,也能曉得平時為人行事,大概就是慷慨周全那種的。

  九阿哥看著舒舒道:“除了李煦,還能有誰?他那兩個弟弟都丟了差事,就算不是爺的緣故,可是爺也沒有留情。”

  舒舒道:“皇上是慈父,要是李煦真的對爺心有怨憤,那在御前也會遮掩,這樣告小狀,心思詭異,也騙不過皇上…”

  九阿哥聽了,稍加思量,道:“那不是李煦說的,或是李煦沒有存壞心?”

  不管怎么樣,他都不樂意被人盯著,忍不住抱怨道:“爺已經二十了,都當了四、五年差,什么時候不靠譜過?結果汗阿瑪眼中,還當爺是大傻子似的,覺得爺被季弘糊弄了,就不能多信任一下!”

  舒舒安撫道:“在父母眼中,多大都是孩子,這是皇上關心爺呢。”

  九阿哥道:“不行,爺得弄明白,真要是李煦嘴欠,爺也不能白吃虧…”

  正好白果端熱水下來,九阿哥就吩咐道:“去前頭喊曹順過來…”

  福松如今不在京城,貝勒府日常庶務就是曹順跟桂元兩個負責,白日里就在前頭值房。

  舒舒見了九阿哥反應,心下一動。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此事跟李煦沒有關系,康熙故意在李煦陛辭這兩日傳九阿哥,用意就值得思量了。

  九阿哥的小心眼,從沒有掩飾過,擺出的姿態就是睚眥必報。

  康熙是老子,自然也曉得九阿哥這脾氣。

  舒舒心下一顫,康熙這是防著九阿哥在內務府還有牽扯?

  想到此處,她就垂下眼,沒有說什么。

  少一時,曹順過來了。

  九阿哥直接問他道:“你去季家鋪子送金子之事,李家人曉得不曉得?”

  曹順一怔,隨即仔細想了想,道:“奴才摸不準了,二十五那天李四爺過來尋奴才過,趕上奴才奉命往季家鋪子送金子,不在家里,他就去南城尋奴才了,曉得奴才去了季家。”

  李四爺,就是李煦的弟弟李燦,在李煦身邊打雜的。

  九阿哥臉色發黑,道:“那沒跑了,就是李煦在御前啰嗦!這是吃飽了撐的,拿爺在御前說嘴,害的爺挨了呲噠!”

  曹順臉色也不好看,道:“李織造確實是二十六陛辭后出京的。”

  李燦過去堵曹順,也是用李煦即將出京,想要見世侄的名義叫人過去的。

  九阿哥看著曹順,倒是沒有埋怨他的意思。

  曹順辦事妥當,不是個嘴松的。

  這消息,應該是李家從季家鋪子那邊打聽的。

  他就道:“以后再跟李家人打交道,你長個心眼子,那家人不厚道,別以為是親戚就真親了。”

  曹順已經帶了羞愧,道:“是奴才沒有防備。”

  九阿哥擺手道:“行了,與你有什么相干?又不是做賊,爺也沒想要瞞著,就是討厭李家這樣的做派。”

  等到曹順下去,九阿哥難得動了心眼,道:“李煦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在御前揭開這個,想要讓爺遷怒到曹順身上,離間爺跟曹順的關系?”

  舒舒看著九阿哥,有些跟不上他的想法了。

  九阿哥眼睛轉了轉,道:“曹寅身上可是有爵位跟世職的,曹順之前還做個嗣子,又比曹寅的兒子大十幾歲,曹家跟李家怕是都不樂意曹順前程太好…”

  舒舒心里吐槽。

  眼下九阿哥去的是戶部吧?

  不是刑部!

  怎么想到這狗血爭產大戲上了?

  她在南巡的時候跟在太后身邊,見過曹寅,有些濾鏡,就道:“這…聽爺之前提及曹織造文武雙全,風姿英絕,當不會這樣小肚雞腸吧?況且曹家子侄輩,總共就幾個人,下頭小的還看不出資質,曹順能力人才都不錯,曹織造真要有心壓制,當年也不會推到爺跟前了…”

  九阿哥想想曹寅為人行事,確實不好這樣想,就道:“那說不得是李煦自作主張,為了親外甥,沒存好心思!”

  舒舒這回沒有為李煦辯解。

  往后自己的珠場就在蘇州,跟李煦的關系惡劣,利大于弊,要是往來親近了,反而不好。

  如今不管李煦冤枉不冤枉,有個不往來的理由也好。

  她只是道:“那爺以后也防備著就是了。”

  九阿哥輕哼道:“爺可不想白吃虧,他能打聽爺,爺不能打聽他?回頭就叫孫金去蘇州,到時候盯著李家,好一個‘李佛’,不過是銀子堆出來的虛名,爺倒是要瞧瞧他有什么發財的來路!”

  舒舒道:“爺想好了,叫孫金去蘇州張羅珠場?那爺身邊的人還夠使么?”

  要知道,兩人大婚后,孫金本分給舒舒身邊當差的,后頭九阿哥去內務府當差,身邊只跟著一個何玉柱不夠使,舒舒才將孫金重新給了九阿哥。

  府里的幾個小太監中,倒是孫金為人最活絡,消息最靈通,能力不差。

  九阿哥道:“爺之前想著安排旁人去的,不過既是汗阿瑪都曉得此事,那就直接叫孫金帶幾個人去吧,省心。”

  江南是酒色財氣匯聚之地,安排其他人過去,年歲大的,怕有私心;年歲小的,怕把持不住。

  孫金是九阿哥的哈哈珠子太監,也是他們夫妻最信任的人之一。

  對這個人選,舒舒沒有意見,只道:“那爺也先問問孫金,在京城還罷,太監并不惹眼,到了外頭,怕是未必習慣,若是他不想去,爺也別勉強。”

  因明朝官宦弄權的緣故,大清開國后對太監多有約束。

  非經允許不得擅自出皇城。

  不得干涉司職。

  不得招引外人。

  不得交接外官。

  不得與親戚暗相交接。

  不許私自購買田產等。

  不過王公府邸的太監,行事要更自由些,只看主子怎么吩咐。

  九阿哥對身邊素來體恤,聽了舒舒的話,就道:“嗯,那爺問問他,要是他不習慣,到時候換人就是…”

  年老的太監一眼能分辨出來,年輕的太監,看著跟男人區別不大…

  前院值房,曹順回來,想到李家兄弟,心里也是發堵。

  早先李燦話里話外,就有些為他不平的意思,覺得三等侍衛低了。

  這回升了二等侍衛,李燦又說福松只是掛名,曹順里外操勞,才該為司儀長。

  換了其他年輕人,這樣被鼓動,早就要心生不平,可是曹順心中波瀾不驚。

  沒有九阿哥提挈,他就是個監生。

  如今從四品侍衛,已經超過他父親了。

  再不知足,就是喪良心…

  下一更,明天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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