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兩個說著話,就有乾清宮的太監過來,手中捧著一個盒子。
這是九阿哥的密折得了御批了。
九阿哥帶了歡喜,叫何玉柱賞了荷包,打發人離開,就從荷包里找了鑰匙出來,打開了密折。
等到看清楚上面內容,他不由詫異出聲。
十阿哥本在旁邊喝茶,見狀不由擔心,望向九阿哥:“怎么了?”
“哈哈哈哈…”
九阿哥大笑出聲,將折子塞給十阿哥道:“爺跟汗阿瑪心有靈犀,上午才上折子提及想要給入宮當差的包衣加一條規矩,結果汗阿瑪回來的折子里,也提到了整頓包衣…”
十阿哥匆匆看了,沉吟了一下,道:“內務府早先應該也有相應的規定,只是沒人追究,規矩就廢了。”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加上賞罰這一條,不想要差事的,只管嚼舌;想要賺銀子的,就盯著旁人去,人人都是御史。”
十阿哥道:“尋常包衣,盯上的、敢盯上的也只有尋常包衣;到了佐領跟郎中這里,盯上他們的也只會是佐領跟郎中。”
九阿哥明白十阿哥的意思,這一條規矩,最后牽扯的還是內務府的缺。
內務府的官缺有四千多個,可大部分都是正七品以下的低品級,正六品以上的主事、員外郎與郎中,比例非常小。
正六品以上的官員,大衙門十來人,小衙門三、四人,加起來百十來號人。
那真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有些衙門的缺,還被一些包衣世家當成了世職與世缺,外人更沒戲。
這就是為什么金依仁委署內務府犯了眾怒的緣故,直接占了好幾個主事以上的缺,得罪的人家不是一家兩家。
九阿哥道:“如此也好,叫他們自己警醒著,省得真當衙門是自己的。”
十阿哥也覺得這一招好。
以后內務府再有動靜,也是包衣內斗,九哥這里行事公正公平,旁觀就是…
九阿哥既收到回復,少不得給御前回信,可是上午的信該寫的都寫了,也不好一天送兩封密信,太小題大作了些。
于是,他就改成了請安折子。
反正今日兵部車駕司的人中午就走了,這一份折子要明天中午才能送出。
他就簡單寫了已經上了折子,父子想到一塊去了,自己很是激動。
如今雖是六月下旬,察哈爾草原那邊是風口,早晚溫度低,又趕上雨季,皇父可以試試姜味兒奶茶,用來祛濕防寒。
另備有一條狼皮褥子,也是防潮的,是去年他從熱河親自射獵的一匹狼身上剝下來的。
嘻嘻…
這就是禮多人不怪了。
要不然連著今天的折子干巴巴的沒內容。
等到回家,九阿哥就跟舒舒說了此事。
狼皮褥子早就預備好的。
只是九阿哥的能力在這里,射的也不是頭狼,就是很尋常的半大公狼,褥子也不算大。
這個是表現孝心的,而不是表現勇武,送禮可以了。
本是打算放在中秋節禮里的,現在提前送了。
舒舒道:“只送狼皮褥子么?”
跟康熙有關的禮物,皇子府這里都是早早就預備的。
還有四季常服袍子跟鞋襪。
九阿哥道:“這個就行了,不年不節的,就是當兒子想念他老人家的,呈的一點兒小孝敬。”
舒舒就沒有說什么,仔細檢查了一遍,裝好貼好封條。
次日,這個狼皮褥子,還有張保住從通州拿回來的兩個佛像掛毯一起交到了車駕司這里。
因這兩個掛毯,九阿哥將請安折子重寫了一遍,添了兩句話。
兵部車駕司前陣子出了紕漏,直接革了三個堂官,自然也在找補。
從京城各處抽調能用的馬匹,將京城到察哈爾這一路的驛站跟臺站的馬匹都補足。
因此,從京城到行營的傳遞速度,就恢復了正常,基本上是當天中午發出的題本,次日巳初就到了。
等到九阿哥發了狼皮褥子跟掛毯的時候,他的第二封密折已經到了御前。
康熙看到九阿哥的“微服私訪”還有提及的源頭在內務府包衣,跟十阿哥的差不多的感覺。
覺得九阿哥長進了,能想到這些。
另外父子都能到一塊兒去,這也讓他頗為欣慰。
等看到關于增加一條新規章之事,康熙很有興致。
因為九阿哥將賞罰都寫的很分明。
宮里的規矩,也是條條框框的,也有不許里通消息這一條,只寫了犯了這一條,交由慎刑司議罪。
可是怎么議罪,沒有提。
如此,這一條也失了震懾,形同虛設。
如今增加了這一條,第一次罰俸,第二次直接革職送慎刑司,這個看著也尋常。
可是那個揭發人賞俸了不得。
有了利益驅使,就能扯開面皮,不用顧著人情了。
康熙很是滿意。
只是他上次的密折已經回復了,那個九阿哥還沒有回信,眼下這個,康熙就沒有回復。
次日,他等來了請安折子,還有狼皮褥子跟掛毯。
掛毯這個,他打算賞賜幾回看看反應,要是反應好,理藩院那邊就可以大量采購,作為朝廷對各部的賞賜物件。
無限量收購羊毛與羊絨,與推行佛教,外加上撫蒙,這謀的是草原的百年安定。
因此,當著太子與眾皇子的面,康熙就叫人將掛毯掛上,讓大家賞看。
一個上面編的是彌勒像,一個是如來像。
“你們瞧瞧這個如何?”
康熙道。
太子、四阿哥、十三阿哥是去過通州羊毛廠的,曉得那邊的意義,不是開源,而是草原百年大計。
太子就道:“內造之物,最是金貴,不亞于金像銅像…”
康熙看著太子,點了點頭,道:“除了內務府,外頭也沒有這個技藝。”
羊毛呢也好,羊絨呢也好,眼下都是獨一份的技藝,外頭沒有。
十年八年的,外頭許是會出來仿的,可也是見不得光。
三阿哥則道:“選的法相也好,正是黃教常供奉的。”
康熙道:“朕親自選了十二張法相圖,讓內務府試做。”
四阿哥面上帶出虔誠來,道:“東黃寺前些年修繕完畢,這些佛像,賞賜下去之前,可以先送東黃寺開光…”
東黃寺,是番僧首領入京朝見時駐錫之所。
如今朝廷冊封的番僧首領總共是四人,分別在藏南、藏北、漠南、漠北傳教。
通常兩三年,就會有番僧首領入京朝覲。
這幾個人雖弘法處不同,可是所傳佛學卻是一脈相傳,因此不管是哪一位首領開光,都會得到蒙古王公的尊崇。
康熙臉上多了笑意,點頭道:“既是要供奉的,自然要先開光。”
前頭的哥哥們都說的差不多,八阿哥就道:“蒙古尚金,鑲入金線,更能展現恢弘法相。”
康熙聽了進去,仔細看了一眼掛毯。
因為是才制的,現在看著是顏色鮮亮,可是只要是染色的東西,都愛褪色,這個避免不了。
要是加上大量的金線,將整個佛像以金黃色為主,看著更富貴不說,確實也延緩褪色。
要不然的話,掛上三五個月,看著就斑駁了,是不大好。
康熙就看著八阿哥,夸了一句,道:“想的周全,加了金線確實更好。”
蒙古王公多,也分了等級的。
這賜給各部的佛像掛毯,也可以分為兩等。
隨扈的成年皇子中,就十三阿哥沒說話了。
康熙望向十三阿哥,大家也跟著望過去。
十三阿哥也只能硬著頭皮,道:“既是羊毛呢做的掛毯,那要是能防水防蟲就好了,才能長久保留。”
康熙聽了進去。
羊毛確實容易生蟲,宮里廣儲庫存毛呢料子時,都要配上大量的香料防蟲。
這一條也可以記下,叫內務府那邊想防蟲的法子。
至于防水,倒是也可以想想,涂清油之類的。
反正是掛毯,不上身的,防水不透氣正好。
十四阿哥站在十三阿哥邊,想著要是皇父問他,他該怎么說。
好像也沒什么可說的了。
不就是兩個掛毯么?
可惜的是,康熙沒有問他的意思。
十四阿哥低下頭,心里勸著自己。
等成丁,等成丁就好了。
等到大家都退出御帳,康熙才展開了那個狼皮褥子。
眼見著這個的大小,他嫌棄的不行的,跟梁九功道:“瞧瞧,看著這身量,也就是跟狗那么大,怪不得能讓老九獵著…”
梁九功在旁道:“要是換了大的,奴才心里都犯嘀咕,這樣大小,可見如阿哥說的,是親自獵的了…”
康熙瞥了梁九功一眼,道:“回頭你當他的面說這個,好好臊臊他,連個成年狼也獵不著,還算什么爺們…”
梁九功忙拍了下自己的嘴,道:“是奴才多嘴,說了大實話了。”
康熙想到十四阿哥的每日三百支箭,已經不需要侍衛盯著,自覺完成,連帶著十五阿哥與十六阿哥兩個小的,都操心自己的課業,每日扎營之后,拿著小弓跟著十四阿哥一起射箭。
十四阿哥才十四歲,已經開七力弓;但凡九阿哥有這個心氣,也不會騎射提不起個兒來。
京城,九皇子府。
九阿哥看著眼前的羊毛氈小貓與羊毛氈小狗,想要打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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