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旬,九阿哥曉得了什么是“知易行難”。
每天往返京城,真的很辛苦。
馬車走快了顛簸,走慢了悶熱。
他連著三天以后,就不大想起來了。
舒舒見狀,這一日就跟著一道進城,正好在圣駕回來之前回一趟都統府。
齊錫跟覺羅氏雖疼閨女,可也曉得她回娘家頻繁不好。
今日這種又是沒打招呼就回來,嚇了夫妻一跳。
父母跟她自沒有什么可計較的,可往后家里有其他人呢?
正好九阿哥眼下不在,要中午吃飯才過來,覺羅氏就跟舒舒道:“不能老回來,往后心里要有成算,一年三、四回就行了。”
這么多皇子福晉,行事還當從眾。
舒舒無奈道:“三嫂跟四嫂不回,五嫂、七嫂跟著就不好多回,連帶著我多回也扎眼了,要不然的話,每月回來半天又算什么?”
大福晉在時,皇子福晉還在宮里,沒有辦法回娘家。
等到出宮,三福晉居長,大家就多看她行事。
結果呢?
彭春薨。
公府當家的是三福晉的嫡兄,關系也尋常,就沒有什么可親近的,三福晉又是連著懷孕生產,就不回娘家了。
四福晉也是差不多的狀況。
如此一來,就算后頭的父母雙全,也不好老往娘家跑了。
覺羅氏道:“以后有事,打發人回來就是了,或是讓福松傳話,不必非礙這個眼。”
舒舒心里盤算了一下。
自己在府里倒是自由自在,對外想要自由,還要熬完康熙朝。
事情都有利有弊。
她就道:“那往后額涅您多過去兩趟,阿牟現在滿眼都是尼固珠,都沒人疼我了。”
覺羅氏白了她一眼,道:“都當額涅了,還要爭寵,出息!”
舒舒往炕上一躺,道:“老覺得還沒嫁呢,腦子里還是在家吃鍋子、吃酥酪的情形…”
覺羅氏看了她一眼,道:“東府重新修繕了,正院沒動,修了跨院,將書房的位置空出來了種樹了。”
這是主院一路,給伯夫人留著。
舒舒點頭道:“那是應該的,就算阿牟體恤,也不好喧賓奪主。”
說到這里,她想到了小三、小四只比珠亮小兩歲,今年也十五了,說快也快。
她就道:“我的院子別留了,直接騰出來給小三、小四用吧,我回娘家,就跟額涅或阿牟的屋子里歇著。”
覺羅氏點頭道:“我也這樣說,結果你阿瑪不讓…”
舒舒聽著,嘴角翹著,輕咳了一聲,道:“還是阿瑪最疼我,不過還是算了。”
家里六個弟弟,自己也不能回來住,占這個大院子沒有必要。
覺羅氏道:“回頭我跟你阿瑪再說一回,倒是順承王府的賀禮,記得多預備些。”
舒舒點頭,那是阿牟的親侄兒,中間還有阿牟的體面。
“郡王看著有些怯懦…”
舒舒家跟郡王府是表親,也是姻親,對于現任郡王也是打小認識的。
比舒舒大一歲,今年也二十了,蔫巴巴的,平日里能不說話就不說話,有點十二阿哥那樣的行事,拘謹的很。
覺羅氏道:“勒爾錦天生神力,先頭的幾位小郡王文武功課也不錯,只現在這位,文武都平平,出身也尋常,如今承了爵位,也少了幾分底氣。”
勒爾錦就是順承郡王府的第二代王,革了王爵。
按照規矩,庶子襲王爵,可以給生母請封側福晉。
順承郡王府前頭已經陸續夭了三位小王爺,都沒有為生母請封,因為他們老子還在。
孝道,沒有越過其父封贈其母的。
舒舒道:“表叔只曉得壓制兒子,不想著叫兒子成才,現在看著還好,等到表叔薨了,還不知會出什么亂子。”
覺羅氏道:“看見了吧,外人沒欺負,自己人亂起來,堂堂勛王府邸,閑置了二十來年,要不是跟康親王府與平郡王府同氣連枝,還不知被欺負成什么樣子。”
舒舒道:“那也沒有法子,人性如此,自家會放在家族前頭,也是運氣不好,三位小郡王都沒有長成…”
覺羅氏看了舒舒一眼。
宗室人口有的支系繁茂,有的就單薄。
可是皇家這里,卻是長成了十來個阿哥。
這些人下旗之后,朝廷的差事,哪里還能輪到老牌子王公?
老牌子王公,往后怕是要吃老本了。
到了中午,九阿哥就過來了,帶了四只麻椒雞,給這邊添菜。
夫妻倆用了午飯,才一起回了海淀。
崔百歲迎了夫妻進來,送了禮單,是三福晉上午打發人送來的,總共是兩份,一份三貝勒府的,一份四貝勒府的。
這是給舒舒與十福晉做參照的。
三臺吉的婚期,定在四月二十八,喜帖早派了下來。
既是榮憲公主操辦,諸皇子與福晉都要露面的。
沒有先例,如何走禮,就成了幾位皇子福晉的心事。
最后大家還是問到三福晉處,最好的法子就是比照三貝勒府的走禮減等。
三福晉應該是叫人去跟四福晉商量過了,兩府擬了禮單給下頭的妯娌參考。
舒舒接過來看來,對比了一下兩家的區別。
四貝勒府這里差不多是三貝勒府的八成。
同胞姊弟,到底要顯得比其他兄弟禮厚些。
這禮單擬的還算體面,三阿哥平日里小氣,可是在榮憲公主跟前也不敢吝嗇,要不然傷了是公主的體面。
她遞給九阿哥道:“咱們隨四貝勒府的例就是了,倒是十弟那邊,是去公府,還是去臺吉官宅?”
兩個都是表親,一個是舅表妹,一個是姑祖母家的表弟。
九阿哥道:“公府吧,要不然鈕祜祿家那邊不好看。”
舒舒點頭道:“那二姐這里,他們兩口子就是禮到人不到了。”
等到下午,請了十阿哥夫婦說話,兩人果然決定上兩家的禮,正日子去阿靈阿府上吃喜酒。
舒舒留了十福晉在東次間說話,十阿哥跟九阿哥去書房了。
既提及鈕祜祿家,九阿哥就道:“尹德的那個長女呢?早先還以為她們會厚著面皮參加今年選秀,倒是沒來,好像也不小了。”
十阿哥臉上一言難盡,道:“被老公爺帶柳編墻里去了。”
“啊?”
九阿哥驚訝出聲,道:“那可是柳編墻,內外有別,沒有旨意就出不來,那以后怎么辦?老爺子太不厚道,那是親外孫女,兩姓旁人,就算不打發人送回家,留在盛京托給其他人家,也比帶進去柳編墻里好。”
十阿哥帶了幾分譏誚,道:“女兒都能直接逼死,何況外孫女?佟家人自視過高,這是存了私心,打算給舜安顏預備著,左右八旗貴女二十來歲成親也是有的。”
九阿哥聽了,就明白了佟國維的用意。
如果佟家這兩年境況沒有轉機,那就親上加親,比尋常旗丁女子強,不會耽擱舜安顏的終身;要是佟家有轉機,那再將鈕祜祿大格格發嫁。
至于會不會耽擱鈕祜祿大格格的親事,不在他們考慮之中。
九阿哥搖頭道:“還真是老糊涂了,這般行事,可不合汗阿瑪的心,汗阿瑪這兩年念舊重情,怕是見不得這種冷心冷肺的行徑。”
十阿哥輕笑道:“那不是挺好的,鄂倫岱是莽夫,沒有那么多拐彎抹角的心思,老公爺不在京,大家都跟著消停不少。”
九阿哥點頭,道:“眼下是太平,先頭索額圖跟老公爺在京的時候,四處折騰,恨不得天下大亂的模樣。”
一個盼著自家皇子外孫登基,成為第二個佟家;一個盼著自家再出皇后,為世代后族,反正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寒磣,也就是汗阿瑪寬厚,老姑娘最后也恩準入宮了,要不然就該繼續讓人瞧他們家的笑話…”
九阿哥說著,帶出不忿來:“這冷心冷肺,竟然那時候就露出來了,佟額涅病了五、六年,他們就將人留了五、六年,這是盼著佟額涅早薨了。”
佟妃入宮時已經二十四歲,就算八旗貴女晚嫁,也沒有拖到二十往上的。
還有一種說法,說早先沒有說親,是等著給佟皇后“借腹生子”的。
后來佟皇后懷孕了,不是不能生,他們也給佟妃說過親。
結果等到佟皇后生了格格,身體開始不好,那邊的親事也悄無聲息的退了。
佟家成為笑話,也有這樣反復的緣故。
十阿哥道:“汗阿瑪都看在眼中,早先就是不計較罷了,現下計較了,自沒有佟家的好了。”
正房里,舒舒跟十福晉也在說話。
十福晉蹙眉道:“我本預備了兩套頭面、四樣西洋物件、八匹貢緞、十六對荷包做添妝禮,讓十爺給否了,縮減了一半,會不會叫人笑話?十爺外家的長輩,也就這幾個人。”
她不差錢,素來也手松,樂意對十阿哥外家大方,給十阿哥長臉。
舒舒道:“十弟的表弟、表妹多,太厚了,往后從了例就虧了,聽十弟的沒錯,十弟心里有數。”
十福晉聽了,就松開眉毛道:“九嫂說的對,又不是一回,只公府就六個孩子呢,還有其他房頭的。”
至于榮憲公主那邊的份子,他們則是隨了舒舒這里。
十福晉還記得清如,早先在九皇子府遇到過,就道:“九嫂,您娘家今年不辦酒么?清如格格好像也不小了…”
舒舒道:“她家想要多留她兩年,應該是明年或后年了。”
主要是清如的額涅是易孕體質,出嫁后接二連三的生育,結果就是損了身體,三十出頭,就纏綿病榻。
他們擔心清如也如此,所以想要留到十七、八再出閣,省得身體沒有長成就受生育之苦。
只能說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在沒有措施的情況下,這開懷之后,頻繁生育,也是女子最大的關卡了。
一個不好,就是亡于產關。
眼見著十福晉身子敦敦實實的,不是之前的虛胖了,舒舒就提醒她道:“我之前交代你計算日子的法子,你也上上心,按照那個先進行半年再說,平日里不是日子的時候,就節制一二…”
十福晉大大方方點頭道:“九嫂放心,我們月初就按那個來了,打算試到年底,不行了再換其他法子。”
舒舒點頭道:“嗯,這樣想就好,總有其他法子,挨個試就是了,就是不許胡亂吃東西,要聽太醫的,調經暖宮的藥之外,其他的少吃。”
十福晉摸著自己的肚子,道:“十爺也這樣說,我就不愛吃藥湯子…”
最后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