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煮肉片、花雕紅燒肉、香鍋肥腸頭、冒腰花、炸小酥肉、麻椒雞、酸菜炒雞雜、酸筍老鴨湯、臘肉飯…
等到飯桌擺出來,滿屋子都是霸道的香辣味兒。
有兩道菜重了,是麻椒雞跟炸小酥肉,都是兩份。
五阿哥吩咐身邊太監,道:“這兩盤送內務府去,給阿哥添菜。”
前朝就這幾個人,十二阿哥也是弟弟呢,五阿哥愛屋及烏,也樂意照顧一二。
那太監應聲去了。
被這味道刺激的,炕邊看折子的幾人也加速了。
大家辰初就到南書房了,早膳都吃了三個時辰了,早饑腸轆轆。
過了小一刻鐘,完成了差事,三阿哥忙打發筆帖式給兵部的人送去。
屋子里就有洗手盆。
幾位阿哥洗了手,就往八仙桌這里來。
大多數的菜都是紅彤彤的。
只有一道雞,看著尋常,是完整的一只,很是不小,凈重三、四斤那種母雞,雞皮油亮。
三阿哥也比較喜歡百味居的飯菜,沒有海參鮑魚那些名貴的食材,看著菜量也大。
五阿哥也洗了手,帶了得意道:“這是百味居的新菜,味道好著呢,我隔三差五就要吃一只,不吃想得慌…”
說著,他就動了手,將麻椒雞一分為二,雞肚子里全是花椒跟辣椒,塞得滿滿當當。
等他將麻椒雞撕的再碎些,跟那些花椒辣椒一拌,辛辣的味道就出來了。
三阿哥道:“好家伙,得用了半兩花椒,這個雞不便宜!”
花椒現在雖不如古時候珍貴,在江南跟四川等地多有種植,可是價格也不算便宜,一斤花椒的價格,能折一石大米。
五阿哥得意道:“一分錢一分貨,宮里的食譜,雞的吃法二三十種,跟這個麻椒雞一比,就差的遠了,吃著上癮,三月里推出來的新菜,我吃了得有小二十只了。”
不能說隔一天一只吧,也是兩、三天吃一回。
三阿哥聽著來了興致,道:“什么好東西,也經不住這樣吃啊,我得好好嘗嘗。”
四人都坐了。
三阿哥先動筷子,毫不客氣地夾了一個雞翅膀。
雞翅膀上都是皮,平日里燉雞也好、糟雞也好、五香熏雞也好,這個雞皮都十分軟爛。
今日這雞皮的口感不同,吃出爽脆勁道來,還有濃郁的香辣味道。
五阿哥也動了筷子,可著花雕紅燒肉去了。
這道菜貝勒府也常做,可是跟百味居的也沒有辦法相比。
百味居這道菜是壇子菜,在火上煨十二個時辰,紅燒肉夾的時候都要帶了小心,否則就要不成型。
吃到嘴里,就成了紅燒肉汁,入口即化。
花雕酒又中和了五花肉的肥膩,口感帶了回甘。
七阿哥跟前放著冒腰花,就直接夾了,吃的速度不慢。
八阿哥拿著筷子,遲疑了一下。
一道素菜都沒有,看著都是濃油赤醬的。
這大熱天,吃著不怕上火?
五哥這一身肉,都是一口口吃出來的。
湯湯水水的也多,小酥肉看著油膩,他就夾了一塊麻椒雞里的胸脯,這個還算清爽些,不過也進了味道兒進去,有些辛辣…
內務府衙門。
除了十二阿哥之外,九阿哥今日也在。
他之前跟十二阿哥交代的就是隔兩天來一次。
今天上午,他也沒做旁的,就是聽張保住說了這半年的見聞。
張保住出遠門回來,本該歇幾日,可是還沒有見九阿哥這個主官,曉得九阿哥今天來了,就也跟著來了。
十二阿哥聽得出神,九阿哥前年去過,就覺得平平了。
只是他想起了南巡往事,當時一路拜了多少寺廟,點了好些燈。
還有那個祈子的大榕樹。
三條紅綢帶。
九阿哥就跟張保住與十二阿哥道:“現在想想,還真是靈驗,看來爺得著機會帶福晉再去一趟,還個愿…”
下回圣駕南巡,他也有理由求隨扈了。
到時候正可以去太湖看看自己的茶園。
張保住說完這些,仔細問了一下金家的罪狀,就走了。
昨天回到家里,他額涅也是沒有好臉色,還是張保住將金家的下場說了一遍,才讓他額涅明白,內務府這里的東西,就沒有白拿的。
主子讓拿的東西,才是能動的;自己伸手撈,不僅害自己,家人都要跟著連累。
這幾年內務府處置的人手,沒有說只罰一個人的,多是闔家發落。
輕的是革了男丁差事,重的就要流放,或是籍沒。
他他拉夫人依舊是憤憤,不再提那些東西了,只是心氣還是不順,話里話外的呲噠半天。
九阿哥今天回城,沒有帶食盒過來。
天熱,飯菜擱半天不新鮮了。
他早上就直接跟十二阿哥說了,中午跟十二阿哥對付一口。
中午,就是乾西五所那邊送來的膳盒。
等到五阿哥身邊的太監過來送吃食時,九阿哥跟十二阿哥也剛要動筷子。
看到麻椒雞,九阿哥口舌生津;看到小酥肉,則是帶了嫌棄。
大熱天的吃炸物,不符合養生之道。
他看著的五阿哥的太監道:“五哥帶了多少吃食過來?連這邊都送到了?”
那太監道:“從百味居點了十道菜,兩樣重了,專門給十二爺留的,主子不曉得您也在。”
九阿哥道:“爺湊合吃一口就行了。”
帶這么多菜,不是兩個人的飯量。
九阿哥就又問了緣故,才曉得入值南書房的四位哥哥換了輪班方式。
這明顯是禮多人不怪,自家五哥要偷懶了 九阿哥“哈哈”兩聲,叫何玉柱賞了荷包,打發人走了。
十二阿哥見完整的一只雞,有些無處下筷子。
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洗了手撕雞,雞翅膀單拿出來…”
何玉柱聽聲,洗了手,近前服侍。
少一時,一只雞就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兩只雞翅膀,一部分是跟花椒辣椒混合起來的雞肉。
九阿哥給自己夾了一只雞翅膀,跟十二阿哥解釋道:“這雞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辣了,我吃不辣的。”
十二阿哥就夾了一塊雞腿肉,確實辛辣,立時喝了兩口奶茶。
九阿哥見狀道:“要是吃不了就不要勉強,下回再吃的時候,別攪合就行。”
十二阿哥搖頭道:“能吃,夏天吃著挺清爽。”
這麻椒雞是冰鎮過的,雞肉緊實彈牙。
九阿哥只吃了一個雞翅膀,剩下的給十二阿哥夾了,道:“不拌雞肚子里的花椒,就是微微辣,另一種滋味兒。”
十二阿哥看著大半盤子花椒,道:“這個還能用么?”
香料不在宮里的日用供應中。
調味品,能見著的就是鹽、糖、甜醬、清醬跟醋。
九阿哥點頭道:“能用,不過冬天還罷了,夏天也擱不住。”
他就道:“五所膳房那邊要是需要什么香料,直接叫人去百味居取就是了,那邊全乎著。”
十二阿哥點頭道:“嗯,我曉得了…”
少一時,兄弟兩個用了午膳,九阿哥就出來了。
路過乾清門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去南書房轉一圈。
想了想,他還是熄了這個念頭。
那算是機要之所,不是扯閑篇的地界。
九阿哥就直接出宮了。
十阿哥不在,他一個人上了馬車,沒有叫人出京,而是回了皇子府。
他們夫妻兩個不在城里,可是皇子府這里日常人情往來也要人坐鎮。
福松正好在。
九阿哥就是來找福松的。
“康親王府跟順承王府的喜事定了日子沒有?”
不好失禮。
大前年他們大婚的時候,康親王府給舒舒添了妝田,九阿哥一直記在心上,預備這次將禮還上。
福松道:“都是五月,康親王府在中旬,跟直郡王府的日子差了幾天,順承王府在下旬。”
帖子還沒有派,不過福松聽都統府那邊說了一句。
黃歷上宜嫁娶的日子是有數的,每個月好日子就那么幾天。
九阿哥聽了,就有些遲疑。
順承王府這邊的禮也不好看輕了,那是伯夫人的娘家,就比照其他哥哥多幾成就是了。
康親王府這里,一時還真不知道送什么好。
康親王府這一支是禮烈親王系大支。
禮烈親王,作為太祖皇帝嫡子、太宗皇帝嫡兄,資歷最老,帶了兒孫征戰,入關后圈地也最多。
宗室王府中,康親王府土地最多,產業最豐厚。
九阿哥這里回禮,不管是送莊子、還是送鋪子,對方都不缺。
他就問福松道:“你大姐出嫁,太福晉給了一個莊子,還有好幾箱的好物件,這回爺怎么回禮呢?”
福松搖頭道:“不用九爺回禮吧,那是太福晉給姐姐的添妝,回頭太福晉過整壽的時候多孝敬,或是往后那邊小輩立起來,婚嫁的時候再添妝就是了,骨肉至親,這個時候回禮有些奇怪,看著也不像。”
要是康親王是女人,這個時候要出嫁,他們給添妝還說得過去;既是娶福晉,這邊也是在其他皇子的隨禮行情上加幾成就是了。
親戚有來有往的,不在一時長短。
九阿哥蹙眉道:“會不會太簡薄了?”
福松見他不開竅,只能將話說開,道:“可是今年大婚的還有三位皇子爺,您給康親王府預備重禮,那到了幾位皇子大婚的時候怎么預備?外人可不會管是不是回禮,只會覺得您親疏不分…”
給族兄弟預備的禮比給親兄弟都重了,這不是肯定要落到自己姐身上。
九阿哥拍了下額頭,道:“爺忘了這個,那是不好太明顯了。”
福松將手中整理出來的端陽節禮冊子,遞給九阿哥道:“都齊全了,外頭衙門的禮也都到了。”
至于九皇子府往各家送的禮,依舊是從去年的例,餑餑鋪子里出的粽子禮盒,還有百味居的鹵肉禮盒,外加上茶葉跟酒水等。
九阿哥想到張保住的杭州一個節禮就收了兩千兩銀子的錢敬,就翻到冊子的最后一頁,看銀封數量。
六千兩銀子。
要知道三節兩壽中,年禮默認翻倍的。
如此下來,一年的禮只銀封就有三萬六。
御前孝敬五成,還能剩一萬多。
比夫妻兩人的產業出息還要多!
九阿哥指了這個跟福松道:“這一筆回頭換個方式記,別叫外頭人曉得,省得眼紅。”
福松點頭,想了想,道:“那在公賬上只記了一半?剩下一半算在外頭的產業出息里。”
九阿哥點頭道:“一半就好,悶聲發大財就是了,不必顯擺…”
端陽節禮中,有些貢余里的鮮果。
福松正打算叫人送海淀,九阿哥既回來,就一并帶走了。
等到回到北五所,九阿哥就跟舒舒提了端陽節禮銀封之事,道:“輕輕松松一年剩一萬八千兩銀,差不多相當于兩個和碩親王,折算到每天,就是五十兩銀子,嘖嘖,相當于是爺的月錢…”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道:“爺還是勤快些吧,要不這銀子都收的心虛…”
舒舒曉得九阿哥憊懶,要是跟前幾年似的,全年無休,也沒有耐心,就道:“要不爺往往換個行事,圣駕不在京的時候每日去衙門點卯,圣駕在京的時候歇的多些?”
九阿哥聽了,很是心動,道:“這樣不錯,顯得爺責任心強,還顯得爺實在,不是那虛頭巴腦的,就這么辦!”
他說著,想到十阿哥,想了想,還是不叫上十阿哥。
宗人府跟內務府還不一樣。
內務府下頭幾十個衙門,每天瑣事不斷,過去熬著算是勤勉。
宗人府除了年底忙碌,其他時候就是喝茶混日子,十阿哥過去熬著也沒有必要。
次日,九阿哥就去了內務府。
十二阿哥見了不免納罕,九阿哥就振振有詞道:“圣駕不在京,爺當差才越發要精心,省得出了紕漏,還要讓汗阿瑪操心,等圣駕回來的時候,爺再偷懶吧!”
十二阿哥聽了,并不覺得意外。
旁人覺得九哥慵懶,實際上九哥心里有數。
到了中午,五阿哥依舊送菜過來,還是自己親自送來的。
看到九阿哥在,他就道:“聽說你昨兒就來了,怎么沒去南書房?”
他還以為弟弟會過去看看熱鬧,結果干等不來,再問的時候人都出宮了。
九阿哥輕哼道:“我這不是懂事么?不過去討嫌,我有自己的差事,看你們的差事做什么?”
留京理政,聽起來好威風的樣子。
九阿哥卻不羨慕。
不過是出白工罷了,跟之前在六部行走沒有什么區別。
五阿哥就不提南書房,只好奇道:“那你好好的,怎么今兒又來了?”
九阿哥就將方才的說辭說了一遍。
五阿哥贊道:“懂事了,不錯,不錯,汗阿瑪不在,才要防著人懈怠。”
這么出息的弟弟,怎么能只自己夸呢?
五阿哥回到南書房后,少不得跟兄弟們將九阿哥夸了一頓。
三阿哥想著去年收的端陽節禮,大幾千兩銀子,酸溜溜的道:“九弟這總管當得滋潤,換了是我,我也這樣上心…”
五阿哥聽了,忙道:“您可別再惦記內務府總管,不吉利,我算是看出來了,這總管跟九弟八字相合,跟其他人,多有不合的,就容易倒霉。”
三阿哥:“…”
確實一堆的人沒有好下場。
從三十七年開始,老總管自縊了。
赫奕倒是還活著,可是沒有了前程,就成了家族邊緣人物。
金依仁自己身死不說,妻兒還問罪,家族也倒臺了。
八阿哥在旁,聽著五阿哥的話,總覺得意有所指。
那些倒霉的內務府總管,是跟官職八字不合么?
還是跟九阿哥關系不合…
旁人還罷,金家倒臺,實是八阿哥沒有想到。
他的姨表兄,隨著金依仁問罪,也丟了委署內務府郎中。
當時曾到八貝勒府請托,八阿哥沒有點頭。
當時金家正查的嚴,八阿哥不曉得內情,不想引火燒身。
他本以為九阿哥會看在自己面上,抬手放過,卻是想多了。
七阿哥在旁,看著桌子上的菜,是淮揚菜,看著精致,可是吃著尋常。
他就道:“五哥,別從外頭定菜了,貴還不好吃,還是百味居吧。”
五阿哥今天也吃著尋常,點頭道:“好,那往后還是百味居…”
這一日,圣駕在御舟上。
接到京城的消息,就曉得南書房這里換了輪值方式。
三阿哥很有樣子,七阿哥與八阿哥也做好了分內之事。
五阿哥雖偷懶,可是并沒有得到抱怨,也很好的安撫了兄弟。
讓他意外的是,九阿哥勤快了。
五阿哥夸九阿哥有責任心的那一番話,也落到了紙面上。
康熙很是滿意,能想著不讓自己操心,這就是孝順了…
最后一天了,小聲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