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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皇上惱了

  等到董殿邦拿了一個文書上來,九阿哥接過來看了,就曉得還真是為公務來的。

  原來五月里經過“窩桉”后,會計司從上到下,就沒剩下幾個好人。

  十二個品官,下來九個;二十五個筆帖式,開革了十六個。

  可是差事還要有人干,就從其他司抽調了些人手,掛了一堆的委署。

  如今半年了,考核期差不多了,這委署的帽子也該摘了。

  九阿哥接過來看了,道:“你是本司郎中,你的考評跟這些人前程相干,這是都通過了?”

  董殿邦點頭,道:“差事上并無紕漏。”

  這話說的,就是有人有小毛病,可是沒有耽擱辦差。

  九阿哥也不是吹毛求疵之人,差事上沒有紕漏就行了,是要干活的,也不是要圣人。

  他就道:“行,爺曉得了,會跟著其他衙門的委署官員一起審校。”

  內務府七司,其中會計司與廣儲司對應的就是外朝的戶部,慶豐司掌內務府京城內外牧場與牛羊供給,掌儀司對應外朝的禮部,都虞司對應外朝的兵部,慎刑司對應外朝的刑部,營造司對應外朝的工部。

  至于九阿哥坐鎮的本堂衙門,就對應著外朝的吏部。

  張保住跟高衍中兩人,除了給九阿哥打下手,還負責內務府文官銓選。

  五月會計司缺額大,從其他司調過去二十來人,然后這二十來人又留著二十來個缺,又從各司筆帖式里升補二十來人。

  所以實際上五月份掛了委署的內務府司官,總共有四十來人。

  這些人都掛了半年委署,眼下可以審校了。

  差事合格的,直接摘了委署;差事不合格的,直接讓出缺來候補其他缺;差事出紕漏的,則是按照規矩或降或免。

  董殿邦沒有立時就走,而是帶了幾分懊惱,坦然道:“九爺,外頭這陣子關于奴才的閑話,是奴才堂親那邊弄出來的,奴才有自知之明,資歷尚淺,不敢惦記其他。”

  九阿哥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道:“小人作祟,讓他們蹦跶去吧,也不算空穴來風,皇上要從內務府吏員中簡拔個新總管來,那肯定要從內務府各司院郎中里擇選,你是會計司郎中,也在候選名單里,就是如何選用,就要看圣裁了。”

  好像董家的族人,不少是五月里罷黜的,這是反目成仇,故意使絆子?

  要是九阿哥真是個心眼小的,怕是給董殿邦記上一筆了。

  畢竟彈劾他在前,增加內務府新總管的風聲在后,好像踩著九阿哥的臉面當差似的。

  可是九阿哥曉得其中內情,對董殿邦能力也認可,自然不會因這些閑話遷怒于董殿邦。

  他這樣講道理的模樣,董殿邦很是感激,也說出自己的擔心,道:“謝九爺體恤,奴才這陣子實是惶恐,不單親族相欺,也怕五月里相干的其他人家落井下石,捧殺奴才。”

  九阿哥見他態度謙卑誠懇,也發了善心,道:“各司郎中,資歷比較淺的就是本堂兩位郎中,張大人兩年多,高大人這里,前后加起來也一年多,爺覺得他們都沒戲,你這才補了郎中半年的,怕是還要攢攢資歷。”

  就算被人吹捧,這時也要沉沉心,別弄出笑話來。

  董殿邦一點就透,越發感激,道:“奴才只盼著好好當差,不辜負皇上跟九爺的提挈,不想其他…”

  等到董殿邦離開,十二阿哥看著九阿哥帶了好奇,道:“九哥,您這是結善緣?”

  平日里也不見董殿邦跟九哥有什么親近往來。

  九哥也不是愛管閑事的性子,今天卻是多說了幾句。

  九阿哥看著十二阿哥,道:“與人方便,自己方便,雖說內務府跟篩子似的,處處都能撈錢,可是牽扯銀錢最多的還是會計司跟廣儲司兩處,董殿邦家里有爵位,家里底厚,不差錢,再有就是他自己經手的‘窩桉’得罪的人多,多少雙眼睛盯著,他也沒法貪,他做郎中,會計司的風氣都會好不少,又是能力夠的,那就多做幾年,輕易別換人…”

  “外頭人將他吹成是新總管候選熱門,目的是兩個,一個是借刀殺人,讓有心惦記這個差事的人將他當成眼中釘,將他收拾了,或是讓爺記仇斷他前程;另一個用意就是‘捧殺’,盼著他輕狂,自己露了小辮子…”

  “跟那些陰溝里的臭老鼠相比,爺自然覺得還是董殿邦順眼,爺這么聰明,怎么會上他們的當…”

  十二阿哥將這些話總結了一下,曉得了關鍵。

  九哥還是懶,不想下頭人事有大變動讓他操心。

  所以有董殿邦這樣能干的,就還是好好干。

  他覺得自己又學到了。

  九阿哥已經在跑神了。

  他想到了杭州織造府。

  金家父子不止在杭州織造任上把持了三十來年,還都兼管過杭州海關。

  不說旁人,只說江南首富季家,把持著江南的洋貨買賣,肯定就沒少往金家孝敬。

  五月里內務府抄家,一下子內庫庫銀都多了幾成,金家不知會是什么情形。

  自己是不是要提醒提醒汗阿瑪呢?

  別讓金家將家私轉移了。

  派人去接管杭州織造的時候,是不是也留心些金家私產的去向?

  他正想著,門口有了動靜。

  魏珠來了。

  “九爺,皇上傳召…”

  九阿哥聽了,帶了歡喜,道:“爺正想著什么時候去給汗阿瑪請安呢!”

  不好就為金家一件事過去請見,想著再琢磨些什么。

  原打算等到圣駕從南苑圍場回來再說。

  九阿哥看到幾桉上董殿邦遞上的文書,是了,還有這一件。

  魏珠與九阿哥相熟,眼見他雀躍,少不得小聲提醒道:“九爺,皇上不大痛快。”

  九阿哥的笑容凝固,腦子里轉的飛快。

  這不大痛快?

  那為什么傳他?

  他近日犯什么錯了?

  好像沒有吧?

  要是能挑剔,那是私下打發人去蒙古這一樁事。

  那不是就近買糧么?

  不算錯吧?

  他要是在京城,私下派人出關是過錯;可人都在關外了,蒙古邊上了,再挑剔這個,是不是沒事找事呀?

  九阿哥心里憋悶。

  汗阿瑪怎么就不曉得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呢?

  他心中腹誹不已,面上卻帶了幾分老實來,小聲跟魏珠道:“好兄弟,謝謝你,這回在熱河行圍了十來天,得了不少狼皮,回頭叫人送給狼皮褥子。”

  狼皮褥子防潮好,眼下燒了地龍用不上,可是開春后與八、九月的時候用著最好。

  魏珠很是無奈,道:“謝九爺惦記,那好兄弟的話,求您還是別說了。”

  這要是漏出去,就是自己的不是。

  九阿哥從諫如流,立時道:“瞧爺,先頭你提醒過一遭的,再不犯了,你心里有數就行,往后我家大阿哥入宮讀書,讓他叫你‘諳達’。”

  魏珠比九阿哥還小兩歲,只有十六歲,身份緣故,能親近往來的也不多,還帶了幾分赤誠,點頭道:“那奴才等著。”

  兩人說著話,到了乾清宮外。

  九阿哥就住了嘴,帶了幾分忐忑。

  等到魏珠進去傳話再出來,九阿哥就跟著進了西暖閣。

  西暖閣里,除了康熙,還有馬齊。

  馬齊本是坐著,見九阿哥進來,起身恭敬道:“九爺…”

  “馬大人…”

  九阿哥沒有避讓,受了禮,頷首回禮。

  康熙看著師生兩人互動,沒有說旁的,只是瞪著九阿哥,沒好氣道:“你回京都四天了,內務府也當值三天,就沒想到自己該做什么?”

  九阿哥聽著這話音,不像是要追究他打發人去蒙古之事。

他腦子有些漿湖,想著內務府的差事,煤渣山都挪干凈了,皇城的路鋪了一遍,還有什么需要盯著的么  他想到了董殿邦,猶豫了一下,問道:“汗阿瑪說的是五月里委署的那些員外郎跟主事?他們還沒有核校差事好賴,估計要下旬才能出來結果…”

  康熙盯著他,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就是個不滿意的樣子。

  九阿哥也苦了臉,總得給遞個話音吧?

  這沒頭沒腦的,叫人怎么猜?

  馬齊在旁“小聲”提醒道:“九爺,御史彈劾…”

  九阿哥依舊有些懵懂。

  御史彈劾不是上月初的事么?

  這是還要再安排一回?

  馬齊沒有法子,只能道:“您還沒寫請罪折子…”

  九阿哥呆住。

  是了,被彈劾后,都要上請罪折子。

  自己當時出門在外,沒想著這個。

  回京以后,是不好拖延了。

  九阿哥看著康熙,老實認錯,道:“是兒子疏忽了,竟沒想到這個來,兒子今天就遞!”

  康熙想著太子的暴躁,根源是阿哥們的聚會,阿哥們每次聚會,牽頭的都是九阿哥。

  關鍵是,怎么就不想著請自己這個汗阿瑪?

  內務府衙門距離乾清宮就半里地,說話的功夫都到了。

  連帶著上書房讀書的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都過去了,都沒想著來請自己。

  還不是一回。

  他沒好氣道:“整日里不務正業,只想著吃吃喝喝,要是沒有個妥當人看著,朕的內務府都要被你弄得烏煙瘴氣!”

  九阿哥也不反駁,挨訓就挨訓。

  昨天中午吃飯之前,他還真小尋思了一下,想著要是皇父曉得他們私下里聚餐,說不得要眼氣。

  果然,他老人家沒吃上,心里不痛快了。

  今天這是借題發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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