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九阿哥預料的那樣的,云傳宗從皇城出來,就被送出京。
皇城里都是眼睛,沒幾日大家就曉得今年要入宮的小太監備選中,有一人跟八阿哥府有干系。
沒有簽入宮的文書,人被接走了。
這人的身份,自然也就扒出來,論起來算是八阿哥的便宜奶兄弟。
閑話都傳到四阿哥耳中。
遇到八阿哥的時候,四阿哥就問了一句,道:“怎么安置了?這么大的孩子,教好容易,教壞更容易。”
八阿哥一怔道:“八歲的孩子,弟弟沒想那么多,送到莊子上她姐姐那去了。”
四阿哥抿了嘴,帶了不贊成道:“云氏心術不正,兩人還不是同胞姐弟,由她教養不合適,還不若直接送到無子的人家…”
八阿哥面色有些燙,云海棠還被他收為格格,還打理過阿哥府。
四阿哥說她“心術不正,”那是不是也當他是有眼無珠?
他心里惱,面上卻不顯,只是帶了羞愧道:“弟弟沒想到這些,回頭叫人送走。”
四阿哥見他聽勸,便也不再啰嗦什么。
他跟舒舒想的一樣,這樣的孩子,白紙似的,教好了也是積德;教不好了,就是給自己找麻煩。
內務府這里,之前核查備選小太監身份時,另有一個不對的,眼下也查得差不多了。
昌平人氏,是被親叔叔送來的。
仔細一盤查,還是秀才的兒子,父死母嫁,叔叔侵產,湖弄九歲的侄兒,說是進宮享福。
這樣安排,不過是心虛,怕孩子大了過來爭產業。
九阿哥見不得這個,就叫額爾赫帶人去了昌平一趟,找了秀才師友與秀才的族人,將孩子托付回去。
孩子叔叔,對侄兒不慈,有謀財害命之嫌,直接打了四十板子。
這孩子舅家也不是什么好人,監看不得,額爾赫就直接將孩子托給了秀才的老師,縣學的一個教授,孩子家里的土地跟房宅,也都過戶到孩子身上。
八十畝地佃出去,屋子也賃出去,所得銀錢,作為孩子的生活嚼用。
對于小民百姓來說,四品侍衛,就是高不可攀的人物;更不要說侍衛后頭,還有皇子府。
縣學生員湊到一起,說起此事,都覺得跟做夢似的。
有念著秀才生前好的,少不得還要說兩句“菩薩顯靈”,善有善報。
額爾赫安排齊全,算是完成了差事,翻身上馬,帶了隨從們返京。
他身邊跟著的,就是邢全跟邢嬤嬤的次子邢江,如今在侍衛班行走。
額爾赫高門子弟,今日處理的這樣接地氣,一是九阿哥多吩咐了兩句,二就是邢江的緣故。
邢家在莊子上十多年,對于這些鄉情熟悉些。
“不錯啊,要不是你,我就想不到將孩子安置在縣上…”
額爾赫道。
他之前想的比較簡單,狐假虎威一番,讓族長或里長監護就是。
仔細想想,要是依舊安置在村子上,孩子叔叔記恨,難保不使小動作。
他們在京城,也不可能老打發人過來看這個孩子。
安置在鎮上就不同了。
無知者無畏。
同鄉下百姓相比,縣學師生更曉得皇權不可欺,更曉得皇子的尊貴。
額爾赫回來,就跟九阿哥交代了差事的安排情況,還夸了邢江兩句。
九阿哥笑道:“以前木頭樁子似的,不愛吱聲,這成親了,倒是成人了。”
小椿在八月底出嫁,嫁的就是邢江,如今兩人正是新婚燕爾。
兩人都是舒舒的陪嫁人口,也算是門當戶對。
九阿哥聽舒舒念叨了一回,也看出她待小椿不同。
他也記得舒舒的話,要給小椿敕命,打算在眼下的護軍中看一圈,明年再補幾個侍衛,這邢江就是其中之一。
等到回到正房,九阿哥在舒舒面前,少不得又自夸一回,道:“聽說隔壁直接將孩子交給云氏,后來才換了地方,嘖嘖,就是不用心罷了,最是冷情的人,這時候不記得乳母、乳父的情分了,看看爺這里,就是一個生人,曉得了不平處,爺都叫人妥善安排。”
舒舒看著九阿哥,神采奕奕。
這是歷史上的“毒蛇九”么?
這簡直是揮動著翅膀的小可愛!
她立時贊道:“爺本來就心善,跟他行事不一樣,于咱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對于那孩子來說,就是得遇貴人、逃出生天!”
九阿哥帶了得意道:“這不是挺好的么?咱們這也是行善積德,言傳身教的,往后孩子們也差不了。”
福晉心善,他跟福晉也是“臭味相投”,如此正好。
至于隔壁,連兒子都沒有,是不是缺德事兒做多的緣故?
不孝不友的,這有點慘呢。
眼下還好,八阿哥二十歲,也有兒女緣分晚的。
像是曹寅那樣的,頭生女都三十來歲才有。
要是到了三十來歲,還沒有動靜,那背后的閑話就少不了。
九阿哥覺得自己不善良了,想要看笑話…
圣駕北巡歸來,接下來九月最大的事情,就是九格格出降。
公主出嫁,都是固定程序。
出降前一日,內務府總管率鑾儀校抬嫁妝到額駙家,還有一名“試婚格格”。
公主的婚期定在九月二十一,到了九月二十這天,就是抬嫁妝的日子。
這一日,也是皇子福晉們入宮請安的日子。
舒舒按照每次入宮的時間出來,三家福晉的馬車前后腳的,到了神武門之外。
五福晉的馬車,已經到了。
今日是五福晉出月子的時候,這個時候,不差這半天一半的,肯定要入宮來送九格格的。
四福晉沒有露面。
她之前的的預產期就在九月中旬,這眼見著過了十來天,還沒有動靜,已經臥床待產。
“五嫂瘦了好多!”
十福晉拉著五福晉的胳膊,帶了驚嘆道。
她這兩個月吃肉吃的多,將餡餅、餃子這樣的吃食都戒了,也瘦了一圈。
可是跟五福晉一比,就不算什么。
“這生孩子還能瘦?”
十福晉的眼睛要冒光。
五福晉莞爾。
她這個是母乳了大半個月,有些清減,過后沒長上來。
八福晉在旁,臉上涂著厚厚的粉。
她臉上的傷口,本該中秋后挑開,可是因為九格格九月大婚,這時候要露面,就往后延。
妯里幾個寒暄兩句,十福晉往寧壽宮去了,舒舒跟五福晉、八福晉往西六宮去。
五福晉不是多言的,八福晉不開口,舒舒也不好當著這么多宮人只跟五福晉說話,妯里三人就一路安靜,進了西六宮。
等到了翊坤門,跟八福晉別過,五福晉才松了一口氣,問舒舒道:“每次入宮都一起走么?”
有些熬人,怪尷尬的。
舒舒點頭道:“沒法子,長春宮跟翊坤宮挨著,八貝子府與皇子府挨著。”
翊坤宮正殿,宜妃已經在等著。
舒舒這里還罷,幾天一見,沒有間斷過;五福晉這里,婆媳上次見面,還是五月初的時候。
還有就是,想要問問二阿哥如何了。
等到五福晉跟舒舒請了安,宜妃就叫起,讓兩人坐了。
等到看清楚五福晉模樣,宜妃帶了不放心道:“太醫怎么說?怎么這樣瘦?”
五福晉道:“太醫說正常,外頭有這樣的,問我是不是有些歇不好…”
說到這里,她帶了幾分不好意思,道:“兒媳婦頭一回當額涅,太緊張了些,總想要過去看看。”
都是女人,經歷過這時候,宜妃也體諒,只囑咐道:“孩子重要,你自己個兒也重要,聽我的今兒回去再坐半個月的月子,別想著出了月子就好了,這開骨縫、合骨縫,且有的養。”
五福晉跟其他人還不一樣,生孩子生的十來個時辰,確實應該多養養。
婆媳幾個說著話,沒有立時出發。
過了估摸著兩刻鐘,佩蘭進來稟道:“娘娘,肩輦到了。”
宜妃這才點點頭,帶了兩個兒媳婦出來。”
原來她見五福晉氣血有些虛,臨時打發人去給兩個兒媳婦叫了肩輦。
五福晉見狀,帶了幾分不安出來。
舒舒見狀,小聲道:“這是娘娘的慈愛。”
她嘴里勸著,心里也有些怪異。
好像每次在宮里坐輦,都是沾了五福晉的光。
她曉得事出有因,可還是有點兒不大舒坦。
只是人與人相處,也沒有辦法較真,只能想好的。
婆媳三人坐著肩輦,順著甬道走著,往寧壽宮去…
寧壽宮,西暖閣。
除了每次提前過來的太子妃,還有直接過來的十福晉,今日九格格也在。
她的嫁妝,上午就要送到佟家。
在佟家曬妝過后,再送到隔壁的公主府庫房。
隨之前去的,還有試婚格格一人。
按照宮里的慣例,這一人要么是公主身邊的宮人,要么就是宮里長輩擇人。
“真不要你身邊的丫頭過去?”
太后再一次問道。
九格格搖頭,道:“孫女舍不得,還是皇祖母挑個人吧…”
這兩年跟舒舒往來交好,耳濡目染的,九格格也學到很多。
身邊的丫頭再忠心,也不是能分享一個男人的關系,那樣的下場,就是往自己心里扎刺兒。
還有就是身邊的丫頭,與陪嫁的嬤嬤們相熟,真要成了駙馬妾室,到時候上下勾連起來,自己這個正經主子倒成了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