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人口,其他莊子上還有,就是沒有往這邊調…”
舒舒說著,頓了頓,道:“要是有好用的牛倌,到時候可以簽個長契,省得這邊人照顧不好,再糟蹋了。”
只要牛就好了,回頭“發現”牛痘也順理成章。
齊錫眼見姑娘真是對耕牛有興趣道:“這回的未必當用,這養牛啊,使喚的牛跟直接吃的還不一樣,使喚的那種要打鼻環,沒事兒,阿瑪有個老朋友是口外牧場的,回頭阿瑪讓他幫著尋摸小牛回來…”
舒舒想到了幼弟,道:“小七什么時候種痘?”
齊錫道:“再大些,四歲吧。”
自從“種痘”推廣開來,這“種痘”就成了分界線。
種痘之前的孩子,鮮少出門,身邊的人也簡單。
趕上京城有痘疫的時候,也要送到城外莊子“避痘”。
只有等到種痘之后,才不用那么避諱。
可是現在流行的“水苗法”也好,“旱苗法”也好,用的都是人痘加,都有危險性,有將近半成的致死率。
如此一來,雖說痘醫說適合的時間是兩到四歲,可當父母的都提心吊膽的,多是拖到最后才種痘。
這已經是比不種痘強太多了。
不種痘的話,只要天花起了,傳染上致死就是兩到四成,兒童夭折的比例更高。
舒舒聽了,覺得時間有些緊迫。
因為現在說的都是虛歲,小七現下就兩歲了,最遲在后年就要種痘。
齊錫見狀,以為他擔心三個孩子,道:“不用擔心,阿瑪會留意,到時候會找‘熟苗’來給豐生他們種痘…”
“熟苗”,就是傳了七次以上的痘加,毒性微弱,種痘的時候更穩妥些。
不過因為這個難找,價格也比較昂貴。
舒舒點點頭,沒有說旁的。
九阿哥在旁聽著,心里也不安了。
不到半成聽著不多,可是對攤上的人來說,就是十成了。
齊錫還要去兵部,吃了午飯就離開了。
在吃午飯之前,他就探望了伯夫人,也去看了三個外孫、外孫女。
看到豐生跟阿克丹的時候還好,齊錫臉上帶了笑;等到看到尼固珠的時候,他神色就有些復雜,在搖車前站了好一會兒。
這外孫女金貴是金貴,可是這樣的長相,又是這樣的體格子。
這是讓額涅遭罪的孩子…
等到齊錫走了,九阿哥想起這個,就有些代閨女委屈,就問舒舒道:“岳父不是‘重女輕男’么?原以為他老人家會最喜歡尼固珠,結果抱了豐生,也摸了阿克丹,都沒抱尼固珠…”
難道是愛屋及烏的相反?
九阿哥心里頗為古怪。
自己被岳父厭惡了?
這個感覺可不好受。
舒舒嘆氣道:“應該是看尼固珠太胖乎了,覺得讓我遭罪了,沒事兒,等到我胖回來,阿瑪也會想開了。”
九阿哥沒想到是因這個緣故,想想這還真符合自己岳父一向的做派。
愛屋及烏,也是屋在前頭。
他感嘆道:“這樣說來,還真是阿克丹最貼心了,沒讓你遭罪,只是養女兒真不容易,我會跟岳父好好學,往后也做個好阿瑪。”
舒舒心里有些酸酸的,嫁入皇室,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遠嫁了。
要是門當戶對的人家,出嫁的姑奶奶回家小住是尋常事,守寡的姑奶奶拖兒帶女直接回來依附父母生活的也大有人在。
誰叫滿洲姑奶奶金貴呢。
她看了九阿哥一眼,一瞬間竟然有些微妙的念頭。
九阿哥察覺到不對,看著她道:“怎么了?不信爺的話?”
舒舒搖搖頭道:“沒有,就是想著黑叔那邊,這也算是升了,咱們送些什么做賀禮。”
九阿哥道:“直接包兩封銀子吧,這個最實用,他不是還要給閨女攢嫁妝…”
舒舒點點頭,道:“也行,再加兩匹寧綢料子,外頭的人勢利眼的多,先敬羅衫后敬人,出去當差還是體面些。”
九阿哥道:“春林也不錯,可是太年輕了,資歷也淺,不好直接升二等,再熬兩年吧…”
舒舒沒有異議。
他們皇子府的侍衛,二等侍衛是最高的,確實不宜都添滿了,那樣的話就成一潭死水。
二等的混日子,下頭的三等的升無可升,也失了積極性。
還是有個升的余地,大家當差更勤勉謹慎些。
春困秋乏夏打盹。
尤其是昨晚夫妻倆歇的還晚,閑話了幾句,兩人就都躺下,美美地睡了一個午覺。
同九阿哥夫婦的愜意相比,三福晉就鬧心扒拉了。
三阿哥擔心她不知輕重,說了十五萬兩銀子之事,三福晉差點沒昏過去。
要知道皇子分家銀子總共才二十三萬兩!
十五萬兩,已經將近六成!
就算曉得九阿哥在小湯山囤地之事上日進斗金,可是沒有白紙黑字,也沒有人證物證,這個利潤分配還真是隨九阿哥心思。
這錢生錢,到底能生多少啊?
那可都是她兒子的。
往后皇孫分家,就不是內務府掏腰包了,要各府自己分。
除了銀錢之外,三福晉想到十阿哥的反應,也有些后怕了。
舒舒的人緣可比她好的多,這件事本又是她理虧,到時候大家跟待八福晉似的待自己,那她日子可就要難過。
因此她很是聽三阿哥的吩咐,早早就打發人過去北五所,按照規矩行事,想要跟舒舒約個時辰,過去道歉。
結果那邊壓根不搭理,見也沒見她打發過去的嬤嬤。
這是真惱了。
三福晉怕九阿哥借題發揮,真的減少他們的紅利銀子,那樣的話三阿哥要埋怨死她了。
她實沒法子,就想著跟四福晉求援。
四福晉性子敦厚,待下頭的小妯里們也親近,大家也敬著她。
有四福晉出面調停的話,舒舒應該會給些面子吧?
這回三福晉長了記性,沒有直接登門,而是打發嬤嬤過去南三所。
四福晉身子沉了,早睡早起,上午要小憩,就請三福晉下午過去。
三福晉百爪撓心地等到未正,才叫了馬車,前往南三所。
兩地距離二里半,她又是習慣穿花盆底的,走不了這么遠的路。
北三所這里,四福晉已經掐著點兒等著。
聽到前頭的消息,她就到院子里迎候。
這邊距離北六所遠,消息也遲緩。
這中間還隔著暢春園,不好叫人瞎走動打探,否則就有不敬之嫌。
四福晉還不知三福晉的“功績”,直接請到正房奉茶。
眼見著三福晉蔫耷耷的,眼圈青黑,四福晉心里納罕,道:“三嫂這是擇席?”
要不然的話,挪到園子這邊住,早晚涼爽,沒有京城的暑熱,本該睡得更好。
三福晉苦笑道:“我闖禍了…”
她也沒有替三阿哥遮掩,直接從昨晚的那匹杭紗說起,到后來自己頭腦發昏叩門,到今天上午的難熬。
四福晉聽著抿了嘴,既厭惡三阿哥的刻薄暴躁,也不喜三福晉的無能遷怒。
她神色澹下來,道:“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三嫂您是怎么想的?這樣無禮叩門跟打臉似的,還不許人惱么?”
三福晉皺眉道:“事出有因,我們爺是嫌我沒照顧小叔子、小姑子,沒有像七福晉那樣預備吃食,也沒有像舒舒那樣會照顧人,可是我什么都不曉得,壓根就沒有人告訴我老九夫婦要帶著九格格他們出游…”
四福晉看著她道:“三嫂今日過來,就是說這些么?”
三福晉擰著帕子,道:“我們三爺,我倒不怕了,曉得他要臉,要是再欺負我,我也不打算忍了;可皇上在暢春園,怕是會因此事不待見我…”
四福晉垂下眼,道:“這個時候了,三嫂還只想著自己,難道九弟妹還不興惱么?這個時候非要湊上前去,除了火上澆油,也沒有其他作用,九弟妹不是那種委曲求全的性子,也不會為了三嫂您受待見不受待見的,就自己將委屈咽了…”
三福晉嘴唇動了動,道:“我心里當她是妹妹,才火氣更大些…”
四福晉道:“出嫁從夫,往后三嫂您還是將九弟妹當小妯里吧,彼此客客氣氣的…”
滿洲有呼嫂為姐的習慣,也是異姓骨肉相親的意思。
可是這一條不適用于皇家。
皇家妯里,夫榮妻貴,妯里的身份按照丈夫封爵不同也不同。
這尊卑就有逆轉的時候。
這妯里之間,并不單單以長幼來論,所以彼此就多了幾分客氣。
就比如十福晉,丈夫序齒靠后,可是也沒有哪個嫂子到她面前指手畫腳。
三福晉臉色漲紅,好半響才道:“我這跟老八福晉不一樣罷?不用一棒子敲死吧?”
見她這樣,不反思自己的過錯,還是胡亂攀扯旁人,四福晉沒耐心了,摸了下自己的肚子,而后端茶,道:“實在對不住,我現在身體不方便,想要歪一歪,您也不是外人,就不跟您客氣了…”
三福晉帶了驚訝地看著四福晉,實沒有想到素來好脾氣的四福晉會攆人。
她站起身來,帶了委屈道:“至于如此么?曉得你們關系好,可咱們挨著住著好幾年,也當了這么多年的妯里,這情分就不頂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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