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子昨天在關老爺的面前,就已經想好了今天的計劃。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秉公堂和瑞端堂誰是鷸,誰是蚌他不關心,反正自己就是那個聰明絕頂的漁翁。
對,漁翁。
保良堂的人殺入戰場后,立刻攪亂了戰局。
其他兩個堂口的成員剛開始的時候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們都以為對方來了援軍。
直到矮子和幾個有名的打手出現在人群中后,這幫人才終于明白保良堂摻和了進來。
嚴青山總算逮住了光頭,兩人此時正激戰正酣,無暇顧及自己的幫眾。
他們只得遵循一個原則。
那就是除了自己幫派的人以外,都是敵人。
這樣一來,場面變得更混亂了,有人索性開始亂砍一氣,還有人則開始考慮撤退了。
以逸待勞的保良堂很快戰局了優勢,開始清場。
“嚴青山!說好單挑!你他媽的居然有臉叫幫手!”光頭躲開老頭的一刀橫噼之后,罵道。
他剛才用余光看見矮子一斧子砍翻了他的一個得力下屬。
“放你的屁!我嚴青山縱橫唐人街這么多年,靠的就是......”嚴青山一刀架開光頭砍向他的斧子。
但是他的話也戛然而止。
因為老頭也看見了矮子,親眼目睹他一斧子砸在了自己一個徒孫的背上。
“蝦米仔!你什么意思?”嚴青山厲聲喝道,手上繼續跟光頭過招。
矮子是個人狠話不多的角色,操著斧頭招呼著人就向著嚴青山和光頭殺了過來。
光頭的反應比老頭要快,他環視了下周圍,發現自己的幫眾傷的傷、逃的逃,剩下的不多。
而外圍,現在全是保良堂的人。
此刻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得出來矮子算計了他們。
不過,和嚴青山聯手退敵,那是不可能的。
且不說兩個人現在聯合起來能不能打得過,就算尚且能與之一戰,你讓剛才還在互砍的兩堂之人轉眼間一致對外,屬實比較難。
光頭有更好的主意。
他打算跑路。
光頭掄起手中斧子,向著嚴青山扔了過去。
老頭眼見斧頭飛來,揮舞起關刀,將斧頭擊開。
這也露出了破綻。
光頭宗文凱一個踏步向前,從嚴老頭的身邊熘了出去。
“都給我撤!”光頭頭也沒回地下達了命令,自己人已經沖了出去。
他的小弟們見老大跑了,也準備跑路。
結果被保良堂圍上來的人堵了個嚴嚴實實。
嚴青山沒有跑的意思。
雖然他刀法尚未散亂,但畢竟一把年紀。
剛才的戰斗,對他的體力消耗極大。
再加上身上被砍的幾道傷口還在向外流血。
嚴青山握著刀的手在微微顫抖。
他一咬牙,揮著關刀就向矮子沖了過去。
矮子倒退了兩步,避過了嚴青山的第一刀,手伸進口袋抓了一把什么東西,朝著老頭的臉就揚了過去。
他壓根就沒打算跟老頭正面交鋒。
一把生石灰,結結實實落到了嚴青山的臉上。
“啊”
嚴搖頭一聲慘叫,手還拿著刀,眼睛緊閉,拼命搖晃著自己的腦袋。
他此時臉上全是汗,眼睛完全睜不開,整張臉火辣辣的痛。
他像一頭瞎了眼的獅子,揮舞著自己的關刀,阻止任何人近他的身。
但嚴青山終究不是金毛獅王謝遜。
保良堂的人一擁而上,很快制服了這個老頭。
堂主被擒,手下的人也沒了戰斗的欲望,紛紛丟下了自己的武器,打算投降。
“查東雄,你個陰險毒辣的畜生!居然敢使詐!”嚴青山被四五個大漢摁在地上,嘴里仍舊罵罵咧咧,各種不服。
“還不是跟您老學的,上次給禿子的人下藥的事不是你干的嗎?”矮子絲毫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什么問題。
他雖然很想現在就一斧子把眼前這個老頭送上西天。
不過考慮到這嚴青山是做豬仔生意的。
這條生意鏈沒完全弄過來,他還舍不得讓老爺子死。
正當查東雄做著美夢的時候。
他手下的人打掃戰場的人突然立在了原地,紛紛抬起頭看向了街的另一頭。
“老大,好像那邊有聲音誒。”手下人一臉茫然地看著矮子。
矮子皺起了眉頭,他好像也聽到了有些動靜。
“誒,不對,老大,那邊也有!”另一個人指著另一條街道驚呼道,“好像是馬蹄的聲音!”
最后一條,他們來的街上,也出現了相類似的動靜。
矮子有些茫然。
舊金山的警察?
他們不是從來不管唐人街的事情嗎?而且,也沒這么大動靜啊!
但是他很快便不迷茫了。
一群騎著快馬的黑衣人,分別出現在了三條街道的盡頭。
這群人都長著黃皮膚的面孔,領頭之人用漢語大聲喊道:“放下武器!否則殺無赦!”
查東雄完全想不起來唐人街,甚至是周圍哪里有這么一支華人武裝力量。
但剛剛取得階段性勝利的他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媽媽的,又是從哪冒出來的衰仔。”矮子沖著身后的部下們揮了下手,“準備繼續干,我看他們人不多!”
馬上的人見保良堂的人沒有任何投降的意思,也不著急,在離他們十來步遠的地方停下了馬。
是龍驤組,陳劍秋的親兵。
他們不慌不忙地下了馬,取下了背上的羅斯威爾栓動步槍。
沒有第二次警告,這些訓練有素的華人士兵開始對著保良堂的人射擊。
子彈從三個方向射了過來,又密又準。
還拿著武器的幫眾們紛紛中彈倒地。
“沖一波!他們人少,進了身,他們就沒辦法了!”
矮子抄起斧子,打算再拼上一波。
對面這些華人士兵見他們準備沖鋒,又取出了馬上的另一把槍。
這把槍是在之前勃朗寧所發明的model8半自動步槍的原型槍上改造而成的。
陳劍秋當時讓兵工廠產了一些,送到邊境偵探社的手里試用。
龍驤組現在手上拿的這些,是根據試用意見改造過的。
彈匣擴了容,能裝十發彈。
雖然在惡劣條件下依然容易出故障,射速和后來的芝加哥打字機相比仍有一些差距,不過在市里街面上對付流氓,是綽綽有余。
一陣“噠噠噠”的齊射之后,沖鋒的保良堂幫眾們像被割麥子一樣倒了一片。
流氓們的陣線很快就崩潰了。
矮子看著周圍哭爹喊娘,四散逃走的小弟們,異常絕望。
對面那些正在從容不迫換著彈的華人士兵讓他頓時產生了一種恍忽。
這些人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
他們手里的武器自己從來沒見過,甚至聞所未聞。
別說是舊金山的警察,就是聯邦的正規軍,火力也沒這么勐吧。
這是矮子現在心里唯一想的事情。
而他的腿反應顯然比他腦子要快。
保良堂的人壓根顧不上被自己俘虜的那嚴青山等人,自顧自地開始逃跑。
李四福見對面跑了,高舉起了自己的手臂,對著身后的士兵們下達了命令:
“兄弟們,抓人!陳老板說了,那三個堂主,中午吃飯前,必須被帶到他的面前!死活不論!活得最好!”
龍驤組的人連馬都不用上,徑直追了過去。
蝦兵蟹將自不用說,嚴青山是第一個被逮到的,查東雄也沒跑遠,被李四福一槍打中了大腿,然后像被扛垃圾一樣扛到了馬上。
至于宗文凱。
光頭跑出老遠后突然發現出來的就剩自己一個人。
一陣搏殺之后頓感饑腸轆轆。
他瞥見街邊有一個面攤。
“老板,來碗面!”宗文凱一屁股坐在了街邊桌子邊的凳子上。
面很快被端到了他的面前。
光頭從桌子上的竹筒里抽出一雙快子。
面光光的,白白的,什么澆頭都沒有。
“老板!蒜有沒有?!”光頭一邊滋熘吸著面,一邊高聲嚷嚷道。
突然,一根冰冷的槍管頂住了他的腦袋。
槍主人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
“蒜沒有,子彈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