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袁銘聽到方格對自己的評價,一時語塞,有些無言以對。
“不過…”
這時,方格師兄話鋒忽然一轉,袁銘以為他要說些自己的優點,精神一振,覺得總算能找回點顏面和信心了。
“不過,起點的高低,決定不了未來的成就。直至當下,這一百八十三名記名弟子中,能夠連續揮錘千次,鍛造出合格的法器鐵胚的,也不過五個人而已。能不能成為第六個,更多還是看是否足夠勤奮,以及是否能堅持。”方格繼續一板一眼的說道。
盡管沒有聽到夸贊自己的話語,那一句“起點的高低,決定不了未來的成就”,還是真正觸動了袁銘的內心。
他的起點是“披毛獸奴”,已經低到不能再低了,如今才爬過第一個坎,成了碧羅洞記名弟子,就把成為煉器師,作為第二個越過的坎吧。
“多謝師兄教誨。”袁銘深深吸了一口氣,沖方格躬身抱拳道。
“自己練習吧…你如今還只是學徒階段,暫時不用接鍛造任務。對了,午間別忘了去膳堂那邊吃飯。”方格說道。
“鍛造任務?”袁銘疑惑道。
“等你能夠連續揮錘五百六十次以后,就可以接一些基礎的鍛造任務了。幫宗門師兄弟們煉制一些尋常利器,暗器,或者乘騎靈獸所需的鞍韉之類。”方格隨口回答道。
袁銘想起,自己曾用過的煙霧彈,似乎就是出自火煉堂。
“明白了。”袁銘點點頭。
“對了,這是學習煉器的基礎教材,你拿回去學習。半個月之后,我會來檢驗你的學習成果,包括你的煉胚情況。”方格說道。
“多謝師兄。”袁銘從他手上接過一本青色書冊,收入了懷中。
方格帶著那塊煉好的胚鐵離開之后,袁銘開始生火,繼續掄捶練習。
未時之后,一陣金鑼聲音響起。
火坊里忙碌了大半天的弟子們,開始陸陸續續停下鍛造離開。
這時候,才有人注意到,火坊里新來了個模樣周正,體魄卻不怎么健碩的新人。
不過看到他還在賣力捶打,便都沒去打擾。
過了未時三刻,袁銘才渾身濕透地停下了鍛打,找到膳堂吃過飯菜之后,又去沖了個澡,便拖著疲憊的身子返回了住處。
回到屋里坐下后,他從懷里取出那本書冊,看到封皮上書有南疆文字煉器基要,便打開閱讀起來。
翻看之下,他發現里面記載的都是關于煉器的基礎常識,詳述了諸如各種基礎煉器材料的分辨,熔煉不同材料需要的火塘溫度等內容。
袁銘翻著翻著,就覺得眼前一陣模糊,竟是耐不住困倦,趴在桌案上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涼風吹來,袁銘恍然驚醒,下意識摸向腰間青魚劍。
不自覺間,他還以為自己身處在十萬大山當中,當即為自己睡得這么死,而感到一陣后怕。
可當看清周遭景物后,他又不禁一陣恍惚。
此時,一片皎潔月光從外面灑落進來,如輕紗一樣鋪在他身前的桌案上。
袁銘已經消了困意,索性便席地坐了下來,雙手一掐法訣,開始修煉起了冥月訣。
窗外松樹上,一根他看不到的枝椏上,一只銀貓慵懶地橫躺著。
其腦袋枕在前爪上,雙眼似瞇未瞇,如水的月光同樣流淌在它身上,在銀色的毛發上映出粼粼波光。
時間一晃,過去了半月。
火坊一間鑄造屋內,“鐺鐺”的鍛打之聲不絕于耳,袁銘手持鍛造錘,捶打一塊鐵胚。
方格和幾名火煉堂的弟子在旁邊圍觀,陳婉也在這里。
“二百八十一,二百八十二…”一名弟子數著數。
袁銘奮力揮動鐵錘,無論力度還是速度都和方格之前示范的一模一樣,沒有絲毫差錯,可隨著時間推移,他氣力不斷消耗,面色漸漸發白。
當那人剛剛數過三百沒多久,他手臂一酸,鐵錘竟然舉不起來,“鐺”的一聲敲在了鐵砧臺上。
“揮錘三百一十五下,考核失敗。”方格搖了搖頭,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響起。
圍觀眾人嬉笑起來,有幾個面露譏諷之色,他們每天不知會鍛打多少次,袁銘竟然連五百次揮錘都做不到。
袁銘倒沒有多少氣惱,他已經竭盡全力,看來自己和南疆人體質仍有差距。
方格眉頭緊鎖,袁銘這身板,一看就不是打鐵的料,不過這段時間每日里刻苦的練習,他卻是看在眼里的。
“那本煉器基要看得怎么樣了?”方格問道。
“基本都已經記住了。”袁銘回道。
“記住了?將塢鐵石的產地,特點和性質說一遍!”方格臉一沉,聲音陡然嚴厲起來。
他問的是看得怎么樣了,不是記住了沒有,那本煉器基要是火煉堂煉器的基礎,內容既多又雜,哪怕是火煉堂的資深弟子也不敢說記住一半的內容。
方格主管火坊,性情穩重,最討厭言語輕浮,吹牛自夸之輩。
“塢鐵石產于南疆西北的黑風山脈,質地陰寒,韌性較好,適合鍛造弓箭,軟鞭等法器。”袁銘略一回想,將塢鐵石的內容背誦出來。
方格微微一滯,繼續說道:“碎金玉。”
“碎金玉產自南疆的鎏金湖,質地極為堅硬,適合鍛造刀劍等法器,但此物容易被陰氣侵蝕,需得小心保存。”袁銘不假思索的道。
這下不光方格,其他人也驚訝起來。
陳婉看著袁銘,眼中閃過一絲異樣。
方格又詢問了其他幾種靈材,以及熔煉它們所需的火塘溫度,袁銘都一一回答,準確無誤。
“看來你真的記住了,很好,從今天開始,伱就做篩料工作吧。”方格微微頷首,語氣緩和了不少。
“是。”袁銘點頭答應。
圍觀的幾個男弟子看到袁銘的反應,眼中透出不屑的神色。
篩料一般都是腕力較弱的女弟子在做,在火煉堂,男弟子篩料會被當成是軟腳蝦,窩囊廢,袁銘坦然接受,在他們看來是不知羞恥的表現。
袁銘也知道火坊中的男弟子對篩料工作有些偏見,他卻不以為意,這段時間他已漸漸調整了心態,打算先在記名弟子中立足再說。
“你們這是什么眼神,火坊內的工作并無高低貴賤之分,看來我以前說的話,都被你們當成了耳邊風?”方格沉著臉看向那幾個人。
“方師兄說得是,我等一直謹記師兄教誨,不敢有偏見。”
“是啊,我等覺得袁師弟記性絕佳,人又聰慧,正適合篩料工作,師兄的安排頗為妥帖。”
“師兄,我突然想起來有些急事要去處理,先行告退。”
“啊呀,我也有事要去處理,差點忘了。”
幾人見方格發怒,急忙口中隨意告罪了幾聲,隨后一哄而散。
方格嘆了口氣,對還留下的陳婉道:“陳師妹,我這里還有事,就麻煩你帶袁銘去烏日的鑄煉屋,他那里一直缺人,順便給袁銘講解一下篩料的要點。”
“好。”陳婉點頭,朝另一邊走去。
袁銘跟了上去,回頭看了一眼走遠的方格,問道:“陳師姐,方格師兄剛剛為何嘆氣?”
“以你看來,火坊內的工作可有高低之分?”陳婉看了袁銘一眼,問道。
“若論難易程度,鍛造最難,篩料簡單一些,不過鍛造也好,篩料也罷,都只是煉器的一個步驟,哪一步做的不好,都會影響最后的結果,說起來倒也確實并無高低。”袁銘不假思索地說道。
“難得你有這份見識,可火煉堂的人不這么想,如你所言,火坊內的幾項工作中,鍛造最難,宗門對于鍛造弟子也最為看重,給予的資源最多。因為這些,鍛造弟子越發驕橫自大,瞧不起篩料弟子,熔煉弟子,彼此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嚴重,不利于火煉堂的發展,方格師兄自從接掌火坊,一直在試圖調整這等偏見,結果你剛剛也看到了,收效甚微,他自然失望嘆息。”陳婉說道。
“原來是這樣,方師兄也是不容易。”袁銘恍然,對方格倒是改觀不少。
“不說這個,這些時日想來你也見過篩料,這個工作很簡單的,按照鍛造弟子的吩咐,將要求的礦石敲碎,用篩子細篩即可。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不要弄錯了礦石,你既熟讀煉器基要,只要小心一些,應該沒有問題。”陳婉邊走邊說道。
“是,多謝陳師姐指點。”袁銘應了一聲。
說話間,二人來到一間鑄煉小屋。
此處只有四人,為首的是個高大青年,體格寬大,四肢粗壯,雙手皮膚烤的焦黃,一看便知是資深的鍛造弟子。
另外還有兩個女弟子在旁邊篩料,兩人一個身形高挑,膚色微黑,另一個看起來還是少女模樣,圓圓的臉上還有些嬰兒肥。
最后一人是個光頭男弟子,看起來二十出頭,正在奮力拉動風箱鼓風,保持火塘內的火焰溫度。
比起其他鑄煉屋,這里的人少了一些,所有人都異常忙碌,尤其那兩個篩料女弟子,幾乎腳不沾地,衣服和臉頰都沾滿塵土,有些灰頭土臉。
“烏日,這是袁銘,火煉堂新晉弟子,以后便在你這里幫忙篩料。”陳婉對正在錘煉鑄塊的高大青年說道。
烏日沒有回應,目光專注地看著眼前一塊燒得通紅的鑄塊,單手起落間,如旋風般連錘了近百下才停手。
他將鑄塊塞進了火塘后,偏轉身子,看了一眼陳婉,隨后目光一轉,用懷疑的眼神看向袁銘,開口道:“新人?對礦石熟悉嗎?我這里人是少,但不需要幫倒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