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院的辦公樓在錦城的北門區域,吳楚之開車穿城而過,即使在世紀初,也得花上半個小時。
“秦爸!”
熟門熟路的,從小便在設計院長大的他,進秦援朝的辦公室跟玩似的。
不過,長大后,還是知道一些禮節,盡管秦援朝辦公室的大門是打開的,他還是敲了敲門。
“楚楚,來了?自己坐,難道還要我請你不成?”正在埋頭看文件的秦援朝沒有起身,坐在座位上笑瞇瞇的看著未來的女婿。
吳楚之嘿嘿直笑,來到辦公桌面前坐下,順手拿起桌上的煙,給秦援朝點上。
自家人就不講究什么‘客來遞煙主不受’那一套了,秦援朝心安理得的受著。
“秦爸,叫我過來有啥事要交代我去辦?”吳楚之放下打火機后,趕緊問著。
“就是問問你那神舟付搞得怎么樣了。”秦援朝抿了一口茶,笑著問道。
吳楚之明白,秦援朝不會無緣無故的這么問他。
莫非是出了什么岔子了不成。
他壓下心里的疑惑,開始講起了目前的進度。
“目前已經談下來了游戲廠家作為整個模式的供給端,保守估計一個月的流水可以達到40萬…”
這個數字上面,其實吳楚之只報了個零頭。
根據聯眾自己的預測,月均通道至少在1000萬以上。
哪怕是這個數字,吳楚之都覺得太保守了些,聯眾去年的營收總額是3個多億。
吳楚之覺得中老年市場激活后,這個規模翻上一番是肯定的。
所以只算新增,每個月都有2500萬的流量。
何況神舟付的渠道一開,也會促使其他渠道的轉化。
畢竟對于游戲運營商來說,這個結算時間最快的渠道,他們也會大力推廣。
吳楚之沒有按照實情說的原因是,畢竟設計院一個月的花費的消費才十來萬,缺口部分非常巨大,他不想給秦援朝那邊添太多的麻煩。
缺口部分,他準備用購買實體卡的方式跑起來,其實本來也有一定的利差,只是賺得少了點而已。
實體卡大量購買,也有好幾個點的折扣。
這個急不來的,只能等口碑發酵。
如果考秦援朝舍下面子去推,倒是很快,但吳楚之覺得沒什么必要。
國資體系其實口碑發酵很容易的,頂天了三個月,自然會有人找上門來的。
畢竟這是一項非常不錯的服務。
而且,這里面還不容易被人給復制模式。
因為數量,數量不夠,運營商是不會給出額外的優惠來。
“40萬吶…”秦援朝皺著眉頭,手里把玩著一根玉竹。
吳楚之嘴角翹了起來,這還是他十來歲親手做的,送給秦援朝作為40歲的生日禮物。
好幾年了,玉竹被把玩的油光水滑很是亮眼。
“秦爸,不用擔心,我這邊可以購買實體卡對沖需求和供給。”吳楚之安慰著他,讓秦援朝不要動心思去幫忙跑,不值當。
地師級單位一把手的面子,沒必要花在這上面。
秦援朝苦笑了一聲,“楚楚,秦爸好像給你惹麻煩了。”
吳楚之聞言一怔,“怎么了?”
秦援朝遞給他一份文件。
《2004年半年財務工作總結報告》
吳楚之愣了,“這是?”
秦援朝翻開,指著一段文字,給他看了看。
“提質增效,降本節儉。我院堅決領會貫徹XX領導關于國企‘提質增效,降本節儉’的講話精神,本年通過充分的調研,對員工的通信費實施如下改革…”
吳楚之咳嗽了起來,寫這個報告的,真特么的是個人才!
攬功勞手段一絕啊!
不過…這個和他有什么關系?
望著吳楚之疑惑的表情,秦援朝臉色跟便秘似的一樣,“這個經驗,在前兩天召開的國企半年財務總結工作會上,當場被戶部的領導點名表揚。
同時,要求我在明天的國企半年經濟工作會上做推廣匯報。”
吳楚之奇了,“這才6月初,為啥開半年經濟工作會?”
秦援朝聳了聳肩,“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
但是傳統便是如此,你沒看每年我們幾個都是12月初開始寫總結嗎?年終總結會也就是12月中旬開。”
吳楚之貌似懂了。
秦援朝又繼續的說著,“楚楚,我擔心你這個生意會虧死。知道明天開完會后會是什么情況不?”
吳楚之笑了起來,“明天開完會,這個模式會成為典型,在全省推廣。”
秦援朝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還笑得出來?截止去年末,整個西蜀省國有企業員工316萬人,省屬國企80余萬人。
我們就只算省屬國企,平均一個人100元的話費額度,一個月就是8000萬。
你那所謂的供給才40萬而已,你還把運營商給你的扣點全部返給了單位。你賺什么賺?全部貼成本里面去了。”
他知道吳楚之從運營商那邊的折扣是97折,也就是3個點的利潤,但是當時他們商議下來,給設計院這邊的充值折扣是95折。
也就是說吳楚之要用游戲端的收益,來彌補這邊2個點的差額。
這也是前期必要的支出,沒有5個點的折扣,設計院也沒辦法采用他們的代充值服務,畢竟他們自己去運營商那邊要,也是97折。
代充值,說穿了,就是量大圖優惠,如果是和運營商平價,在審計的時候說不過去的。
還不如設計院自己搞。
所以,有兩個點的價差才是合理的。
但是現在的問題是,國企這邊的需求端太過龐大,吳楚之貼不起。
這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包括吳楚之自己本身,他完全沒有考慮到會出現這樣戲劇的情況。
“這個大型國企采購民營企業服務的模式,也正好貼合現在國家提倡的‘讓利于民’,所以力度會非常大。
你給秦爸一句實話,你到底吃不吃得下來,這開不得玩笑。”
吳楚之知道秦援朝這是擔心,這塊蛋糕太大了。自己吃不下會撐死。
他也明白了過來,秦援朝叫自己過來,是想看看有沒有法子終止,于是笑得更歡了。
“砰!”一個文件夾拍在他腦門上。
吳楚之都不用回頭,也知道,肯定是他親爸吳青山來了。
果不其然,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你還笑得出來,我們三個都為你愁死了。”
吳青山憤憤的把吳楚之提熘了起來,自己和孔向東坐了下去。
吳楚之這下也不隱瞞,咳嗽一聲,講出了實情,“我剛剛也是為了避免秦爸擔心,少報了數字。
實際上聯眾那邊一個月的量,我保守估計在前面幾個月在1000萬以上。”
“聯眾?這名字怎么這么耳熟呢?”孔向東撓了撓頭發,一臉的疑惑。
“就是干爹你們下圍棋、打麻將的那個聯眾。”吳楚之干脆拿過秦援朝的鼠標鍵盤,點開了聯眾的官網。
“哦!官方說的增加新的充值模式,就是你們啊!”孔向東恍然大悟。
吳青山見狀笑了起來,“嘿嘿!我正好開個會員!”
以后是代充模式,不需要他們提供發票,也不用去營業廳打發票,他們通過手機話費去扣取游戲費用,是不會被人發現的。
這也是吳楚之確定運營商不會對神舟付進行絞殺的原因。
因為神舟付的存在,客觀上也極大的帶動了運營商的收入。
國企的話費補助,實際上每個人都是花不完的。
預充值模式,充上去的只是預收款項,而不是收入,這部分話費只有花掉了,才是屬于電信運營商的收入利潤。
“可是,也才1000萬啊,你還是貼不起啊,畢竟那是7000多萬的缺口,你的資金鏈瞬間就會被打爆。”
懂經濟的秦援朝,不像其他兩人,不無憂慮的說道。
吳楚之笑著搖搖頭,“秦爸,放心,這個模式本身就是要求需求端大于供給端,只有這樣才能滿足供給端的時效性。
而且,你忽略了一點,如果真有每個月8000萬的體量,我在電信運營商拿到的折扣,不止97折。”
“你能拿到多少?”吳青山插嘴問道。
吳楚之眨巴眨巴眼睛,“保守92折吧,也就是8個點,也就是說我還可以賺3個點。”
其實,最低是88折,但是吳楚之不確定自己能否拿到,這除了體量,還有人脈。
要是卓浪父親在世,那倒是無所謂,很輕松的。
可惜了。
秦援朝松了一口氣,“3個點,也不錯了,一個月240萬的利潤了。”
吳楚之聳了聳肩膀,“所以,秦爸,明天你大膽得吹就是了,多多益善。”
吳楚之暗忖道,怎么可能一個月才240萬的利潤,他還沒發力呢。
如果只有這點兒利潤,他何必搞這玩意兒。
王冰冰在燕京又不是閑著的,這妮子充分發揮了主觀能動性,已經談下來兩家小游戲公司的充值渠道業務,扣點高達35。
算了,現在說出來,大人們也不信,而且也會驚著他們,等報表出來了再說。
“吹什么吹!那叫如實匯報!”吳青山又是一文件夾給他扇了過去,嘴里笑罵著。
見事情有譜,孔向東笑著岔開了話題,“誒!對了,楚楚,聽說昊昊處了一個女朋友?你見過沒?”
“是,叫凌婉兮,我這里有照片。干爹,你看看。”
吳楚之打開手機,將孔昊給他炫耀的接吻照調了出來。
開了竅的孔昊,和凌婉兮一起去海洋館、摩天輪補了卡,見到孔昊笑爛了的臉,孔向東也笑了起來。
秦援朝和吳青山支著腦袋在后面看著,臉上也是一陣姨母笑。
終于開竅了。
“人是我們錦城的人…”
吳楚之詳細的介紹著凌婉兮的家庭情況。
孔向東聽聞是教師家庭出身,更是滿意了,也把凌婉兮大了孔昊兩歲的事情給忽略過了。
人無完人,只要對孔昊好就行,難得這傻兒子開竅了。
孔昊一直把精力放在學習上,一度間,孔向東兩口子都甚至開始懷疑孔昊是不是不喜歡女人了。
吳楚之見狀,趁勢將孔昊就業的打算說了出來。
孔向東愣了愣,隨即不耐煩的揮揮手,“他長大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我不管了。這是你這個做哥哥的事。”
他急著讓吳楚之把照片拷出來,好待會給老婆看看,“對了,孔昊有沒有說什么時候帶回來?”
吳楚之好笑的看著自己那情緒激動起來的干爹,“就是暑假。”
孔向東立刻蹭起了身,臉上神色急劇變化著,推著吳青山,“快快快,把你老婆叫過來,我們需要準備什么?”
吳楚之聞言翻了一個白眼,推脫自己還有事,準備遛了。
再呆下去,可能會聽見,以后孩子衣服怎么準備的問題。
不過,秦援朝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
“楚楚,既然這是好事,那么你準備一下,可能量上面,還會有突破。”
吳楚之愣了,“不就省屬國企、市屬國企嗎?其他地市州的,可能不會用吧。”
全省的國有企業職工確實有316萬,但是200多萬就是分散在各地。
整個西蜀省的國有企業一萬多戶,開個經濟工作會也不可能全部到場,吳楚之覺得能把省屬、市屬兩級拿下來,就算不錯了。
秦援朝給他分析著,“后續肯定會全面推廣,‘國退民進’是未來幾年的主旋律,但是相比其他的,你這個模式最干凈,所以推的力度肯定最大。”
吳楚之聽明白了,這套模式從單一企業來說是微利,勝在量大而已,所以沒有利益尋租空間,最為干凈。
秦援朝緊接著說著,“我要說的,還不是這一塊。是衙門機構。他們也有這方面的需求。”
吳楚之聞言一呆,“秦爸,這不可能吧?衙門要搞,直接找運營商就是了。他們又沒有降本增效的考慮。”
秦援朝笑了,滿意的看著這未來的女婿。
這里面的關竅,能搞明白的人不多。
衙門是收支兩條線,按預算花錢,只能花超,絕對不能少花。
少花,意味著預算執行率不達標。
這是一個很操蛋的提法。
衙門是預算制,所配套的會計制度叫做責任會計體系,每個分支機構叫做責任中心,負責花掉預算。
你節約了,意味著預算執行不到位,對社會價值的貢獻不足。
所以,當年預算,必須全部花完。
否則,第二年預算就會減少,如果第二年遇上極端事件,衙門拿什么來應對?
所以,在世紀初,有突擊花錢的說法。
“的確如你所言,他們沒有‘降本’的考慮,但是你別忘了,我說的前提,“國退民進”。
花花轎子人抬人,如果國資系統將你樹立為典型,那么戶部也會跟上的,這叫支持中小企業發展。”
秦援朝笑得跟老狐貍一般,吳楚之頓時便想通透了。
確實,那這么看來,自己的步子還應該再大一點。
相比起國有企業職工的數量,衙門人員的數量更多!
“嗡嗡…嗡嗡…”手機的震動聲把吳楚之吵醒了。
是個陌生號碼,一看時間23:33,吳楚之直接掛斷。
倒頭正欲睡下,卻被身邊一聲輕叫給嚇出了一身冷汗。
“小師弟,你壓著我頭發了…”
借著小夜燈的燈光,吳楚之驚愕的看向身邊,葉小米正撲閃著那雙瑞鳳眼瞪著他。
我去!
發生了什么!
下午,吳楚之跟著小舅去朋友網吧四處拜訪,晚上還喝了一頓大酒。
飯桌上,倒是沒人勸他酒。
畢竟大家也知道,楚天舒剛經歷了手術,這個身體是萬萬不能喝酒的。
而吳楚之雖然地位上面現在和他們平起平坐,但是輩分上面是子侄,也不好意思灌他酒。
但小舅的朋友基本都是退伍軍人,部隊里養成的習慣,吃飯哪能不喝酒,吃著吃著自己也就拼起了酒。
一是敬佩這群經歷過戰火的戰士,二是有心結交,總要經歷這些的,吳楚之沒有膽怯,提著酒瓶子也加入戰團。
沒有搞酒桌上的小動作,也沒有仗著自己年輕占小便宜,別人喝多少,吳楚之就喝多少。
不多時,吳楚之就真正的融入到這個酒團里了,臨走時,好幾個小舅的朋友都指著已經醉的癱成一團的吳楚之,給小舅說,這個侄娃子他們認了。
別給軍人玩心眼,特別是這些生死戰場活下來的老兵,哪個不是人精?
吳楚之以誠相待,這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當然他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三斤白酒下肚,醉得不省人事。
楚天舒很犯難,抗回自家去,媳婦肯定罵死自己,那是親兒子一般的外甥。
而且白天的私房錢事件加在一起,這是逼母老虎發威的節奏。
楚天舒又不傻,怎么可能干這種事。
抗回吳楚之家,姐姐也是會動手的,長姐如母。
人逼急了,還是有辦法的。
楚天舒摸出吳楚之的手機,翻出通訊錄,在通話列表里直接找到了“小師姐”的號碼。
不多時,葉小米便趕了過來。
楚天舒說清楚了情況,讓葉小米打個掩護,他把吳楚之扛到家門口就撤走,讓葉小米這個師姐扶著進門,這樣楚秀蘭沒法直接找他麻煩。
能躲一天是一天,小舅就是這么霸氣。
看著醉得傻乎乎的吳楚之,葉小米也擔心這時回家吳楚之會被吳父吳母修理。
“小舅,要不讓他今晚在我家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