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爺子的這一番話,讓眾人心悅誠服。
不過沈柔卻皺起了眉頭,“爸,要是那個秦莞意識到了這一點,進而調整自己的重心,變得全力支持起吳楚之的事業來了呢?
別的不說,其實她現在的專業,相比起以前的漢語言教育來說,其實對吳楚之事業的幫助更大。
您不知道,在一家企業里面,人力資源總監的位置太重要了,無論是地位還是權利遠勝于法務部。”
蕭立章搖了搖頭,“確實,我不懂企業的運作。但我懂吳楚之這小子。你們沒和他接觸過,不知道,這小子其實家庭觀念很重的。”
說到這里,他忽地笑了起來,“他說他要買個200平米的房子,我問他,就不擔心女朋友家里嫌棄你這房子和四合院比起來太小了?
那小子的回答很有意思。
他說老爺子,您活了這么大的歲數了,也應該知道,有的人住在豪宅里邊終身逃亡,有的人居無定所卻過著安定的生活。
家,不在于是否富有,而在于溫馨的氣氛,不在于空間大笑,而在于團圓的幸福。有老有小,有說有笑,有鍋有灶,便是歸宿。”
他好笑的搖了搖頭,“這段話讓我的觸動也很大。萍水相逢陌路相識,這應該是他的心里話,也說出他對家庭的看法。
所以他不介意下廚房為小月牙兒準備晚餐,每天都是樂呵呵的到點回家做飯。
兒媳婦,這樣的人,你覺得他會讓自己的女人在公司里面長久的干下去嗎?
相比起來,在他眼里,孝順好家里的老人,教導好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客廳里的眾人默然了。
大門響了起來,蕭亞軍起身去開門,小胖墩抱著一堆零食沖了回來。
見大人們霸占著客廳,他撇了撇嘴,拿出幾個零食分給姥爺、舅舅舅媽、爸媽后,便關進書房看書去了。
抿著外孫遞過來的糖果,老爺子笑了,指著書房門的方向,“這就是第三,子女的教育。”
蕭亞軍和蕭亞男兩兄妹秒懂,都笑了起來。
論調教孩子,蕭老爺子和蕭亞軍倆人本身就是大師級別。
普通知識分子與大師的區別。
也是孩子未來眼界、格局、心胸的區別。
見沈柔沒有明白過來,一臉懵圈的樣子,蕭亞軍笑著給自家媳婦兒解釋著,
“有了這個專利,吳楚之幾個月就會成為億萬富翁,最遲兩年,個人資產就會突破10億,30歲以前成為百億富翁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而且,既然他能搞出一個自拍桿來,這么年輕的情況下,難免不會搞出第二個、第三個出來。
在我看來,這小子現在已經開始化龍了,未來的成就能到多高,取決于一個是爸剛剛說的助力,另一個便是氣運。
如果不出大的意外,他成事的幾率非常的大,那么在未來選擇妻子的時候,他必定要考慮繼承人的問題。
吳楚之只要不傻,就知道該怎么選。”
沈柔懂了,但是心里還是有個疑問,“爸拿到的資料不是說,明年他就會和秦莞完婚嗎?”
楊斌冷笑了一聲,“嫂子,吳楚之一定會往后拖的。”
蕭亞男戳了戳他,“說清楚!”
楊斌笑了笑,“吳楚之的打算也很明了,他既然想要腳踏兩條船,為了避免翻船,他自己本身需要成長到一個讓所有人都無話可說的地步。
到了那時,無論他怎么選,誰也翻不起浪花來。所以他一定會把這個時間向后拖延。”
蕭亞男聞言冷哼了一聲,“他想得倒是挺美的!”
楊斌搖了搖頭,“媳婦兒,不是想得美不美的問題,而是從理論上確實存在這樣的空間。
當他掌握了一個支柱性產業,大而不倒的時候,估計就是這小子圖窮匕見的時候。”
蕭老爺子笑了起來,“也挺好的,那時就算低頭也不丟人。”
蕭亞男有點不樂意了,“爸!”
楊斌扯了扯自己老婆,“爸說笑呢!你想想,接收了我們家的資源和人脈,吳楚之爬得越快,就欠我們的越多。”
蕭立章看了看自己兒子和兒媳一眼,“想明白了不?”
沈柔不好意思的笑著點點頭。
她家一直是搞學術的,這些彎彎繞繞是真不明白。
老爺子又看了一眼兒子,“待會就給蕭慶龍他們說,小月牙兒有男朋友了,不需要他們操心了。”
說罷,他猶豫了片刻,咬了咬牙,“你們暑假的時候,挑個時間,去把你媽的骨灰遷回來。”
蕭亞軍聞言頓時瞪大了眼珠子,“爸?”
蕭老太爺閉上了眼睛,無奈的喟嘆著,“分家!”
蕭亞軍眼神閃了閃,“爸,不至于吧,我們家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
蕭老太爺雙目圓睜,瞪著他,“不分家,等死嗎?還是說,你這混賬準備讓你女兒和那小子斷掉去相親?”
蕭亞男疑惑了起來,“爸,怎么又扯到等死上面去了?”
楊斌拉了拉她,解釋到,“既然選擇了吳楚之,我們家就要從政界退出來。錢和權是可以相互成就的。
蕭家旁系那些為政的有了吳楚之這樣的助力,可以合法合規的提升政績。
拉動GDP,打造明星產業,運作的好,我們的勢力確實可以短時間便迅速膨脹起來。
你看他們準備給小月牙兒相親的名單里,這樣的富二代非常的多。
但是在現在這種大勢下面,就是取死之道。”
蕭亞軍也懂這個道理,訕訕的笑著,“不是,爸,我只是覺得分家太可惜了。那小子還算不錯,讓他做女婿我是愿意的。”
蕭老爺子沒好氣的撇了他一眼,“你這就是善財難舍的小家子思想!我仔細想過,也是時候分家了!
那幾房的孫輩,都不是什么有出息的。枝繁葉茂蛀蟲多了看不見的。
及早分家,斷了聯系,我們家就泯然眾人吧。你們生活幸福,我這輩子就算對得起你們媽了。
其他的,都是虛妄之事,不用去在意,大家都少層枷鎖。
早就不是宗法社會了,過往是我這個當爹的舍不得面子,差點害了亞男,這次又是差點害了小月牙兒。
活到這個歲數了,還有什么看不開的?
按我說的辦,遷墳,分家!”
說罷,蕭老太爺也笑了起來,指著遠處西山上的郁郁蔥蔥,“分家也是好事,分了后我也就可以真正走出那座山。
上次和你們姚叔叔下棋,說他每天都去廣場上面跳廣場舞什么的,很是熱鬧。”
蕭亞軍和蕭亞男對視了一眼,老爺子臉上的艷羨之色不似作偽。
是啊,平平凡凡不好嗎?
倆人笑了起來,蕭亞男蹲在父親的膝邊,“爸,去廣場上給我們勾搭一個后媽回來吧。”
蕭老爺子怒了,舉起巴掌就要打人,“瞎說什么鬼話!”
末了,他沖著自己兒子擠了擠眼睛,“追二兔不得一兔,我們老蕭家就在教育這個系統把根扎住就行了。”
蕭亞軍沉默了一會,隨即笑了起來。
耕讀傳家久,詩書繼世長。
蕭老爺子晚上吃過飯便回坐車回干休所了。
將人送上車,蕭亞軍和沈柔回到家里眼里看著電視,各有心事。
蕭亞軍擺弄著茶具,心里很是不平靜。
今天發生的事情,對他的沖擊太大,需要消化。
女兒的婚事,家族的分家,甚至包括自己的前途,在這一天里被一個叫做吳楚之的年輕人,攪得天翻地覆。
半響,坐在沙發上的沈柔將電視機關掉,提著腳凳坐在了他的身邊,“老蕭,我們要不要上門去見見?”
沒見過吳楚之本人,只是聽老爺子說,她心里總有些不放心。
蕭亞軍手里婆娑著茶壺,沉思了片刻,搖了搖頭,“算了,順其自然吧。等她覺得是時候了,再見也不遲。”
沈柔的眉頭皺了起來,猶豫了片刻,“我就是擔心這要是走到后面,如果輸了,可怎么辦?”
蕭亞軍啞然失笑,伸出手去攬住自己媳婦兒,“不要想那么多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何況現在不同于以往,今天老爺子也發了話,至少以前壓在頭上的那層壓力沒有了。輸了就輸了唄,我們閨女還怕沒人要不成?”
“真要去給媽遷墳啊?”沈柔有些擔憂。
雖然因為女兒的事情,她對蕭家的旁系很是不滿,但這么多年來,其實她的事業發展,也受了這個家族不少的蔭佑。
不管怎么說,蕭家也在不斷的壯大,植根于大江南北各地衙門,以后小月牙兒也是用的上的。
蕭亞軍笑了笑,妻子什么想法,他很清楚。
老爺子說他善財難舍,其實說的是沈柔,不過是給兒媳婦面子,沒有點明而已。
“從年初我那事,其實你應該看得出來,那些都是外人,真有了事情,是靠不住的。”
沈柔想著這事就是一肚子的火。
年初蕭亞軍被罷官免職接受調查,她四處奔走求救,可蕭家旁系沒有絲毫的營救動作。
幸得蕭亞軍自身持身甚正,沒有黑點,最后的調查結果是遭他人攀誣,還了他一個清白。
“遷!不用等暑假,找個周末約著亞男,我們就去遷!不過遷回來放哪兒?”
蕭亞軍還沒來的及回答,客廳的門鈴便響了起來。
沈柔趕緊起身去開門。
開門一見來人,她笑了,“老林,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
來人正是林一夫,蕭亞軍多年的至交好友。
蕭亞軍出事的時候,林一夫也是多方奔走,這份情沈柔得認。
林一夫手里提了一瓶酒,笑著擠擠眼,“來找老蕭喝酒的。”
“正好!今天吃晚飯的時候,老爺子在家,沒敢喝,快快快,趕緊進來。”
蕭亞軍連忙起身招呼著。
林一夫來得太及時了,今天的事太煩心,他正想喝點小酒。
倆人餐桌上坐下,沈柔進廚房炒了花生米,切點火腿、熏雞當做下酒菜。
酒過三巡,林一夫迫不及待的進入了正題,“怎么樣,老蕭,上次我給你說得那個蜀大的吳楚之,論文你看過了嗎?”
蕭亞軍和一邊陪坐的沈柔眼神碰了碰,笑了起來,回轉身到客廳取過吳楚之的論文,坐下后拿在手里彈了彈,
“這孩子是挺對我胃口的。”
林一夫一聽就笑了,“我說吧!你不是說找不到徒弟繼承你衣缽嗎?這不是現成的。
要不你親自見見,談一談把他挖過來?”
蕭亞軍愣了,“上次你和老章不是挖過,沒挖動嗎?”
他有點不想接這個招,既然上次女兒在那個時間段也在蜀大,那代表著這是他們商量后的結果。
現在仔細想來,他也明白了蕭玥珈的用意。
在燕大,吳楚之可能只是一個頗有前途的年輕學者。
而燕大最不缺的便是這種年輕人。
但在蜀大,有了聲望的他,卻可以疊加住一層叫做‘風骨’的光環,這對他事業的起步是很有幫助的。
如果此時吳楚之改弦易張,反而會被人瞧不起的。
既然吳楚之很有可能是他未來的女婿,那么蕭亞軍的思維也發生了改變,開始站在如何對吳楚之最有利的角度來思考問題。
蕭亞軍其實心里一直有點可惜,可惜了女兒是個女人身。
這種智計,要是換做是個兒子,老蕭家再次騰飛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林一夫哈哈大笑起來,“老蕭,真的是老天爺都在幫你!”
蕭亞軍奇了,“這話怎么說?”
林一夫嘿嘿的笑著,“你有所不知!事情發展到了現在,又有了新的情況。
吳楚之在蜀大被人舉報,沒有考過四六級,按照蜀大的規矩,不能直接保研。”
沈柔臉色一變,“蜀大竟然還有這種自毀長城的規矩?我記得似乎教育系統沒這條規定吧。”
蕭亞軍搖了搖頭,“很正常,都怕擔責,到了最后就變成層層加碼。能理解。”
給妻子解釋完后,他扭過頭來,“蜀大就沒點說法?”
林一夫挑了挑眉頭,“據說蜀大給了吳楚之一個優惠政策,簽協議讀研。如果這次六級考試沒過,保研資格取消。
我側面了解過,吳楚之的英語確實很差,但我們燕大沒這規矩,只看本人的學術水平。
怎么樣,老蕭?這是蜀大自掘墳墓,吳楚之受了委屈肯定會離開,那時曾慧嫻也說不出什么的。
我們不妨提前出手,趁著這個機會,給他直博生的待遇,直接把他挖過來給你做徒弟?”
一邊旁聽的沈柔,心里怦怦直跳。
現在她對吳楚之最不滿意的一點就是異地,蕭玥珈需要遠嫁。
作為一個老燕京人,她在這邊生活慣了,可不想老了去蜀中。
要是吳楚之能夠來燕大,經過幾年的潛移默化,是說不定可以將他留在燕京的。
她眼巴巴的望著自己的丈夫,卻也不敢插嘴說什么。
家里99的事情都是她說了算,但這種大事,需要男人拿主意。
蕭亞軍眼神閃了閃,“我再考慮考慮。這不是小事,空了我去一趟錦城,見見這孩子再說。”
林一夫也知道,收徒的事情確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見見也好。
換過話題,小酌幾杯后,林一夫便告了辭。
關上門的沈柔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疑問,問了起來。
蕭亞軍點燃一支煙,沉默了一會兒,笑了笑,“你忘了吳楚之的高祖父是誰了?蜀大讓誰受委屈,也不會讓他受委屈的。
這后面,有高人。”
沈柔最不耐的就是打啞謎這套,拍了拍茶幾,“給老娘講清楚!”
蕭亞軍聳了聳肩膀,“吳楚之的高祖父是蜀大建校的創始人之一,自然會有遺澤。雖然好幾世了,但你別忘了蜀大的那位老校長還在世。
別人也許不知道吳楚之的背景,但那位老校長肯定知道。”
沈柔疑惑的問道,“那為什么會讓吳楚之受委屈呢?”
蕭亞軍淡淡的笑道,“真是委屈嗎?這事,你想得太簡單了。”
見自己媳婦兒不理解,他細細的講著,“你想想,按照一夫的說法,也結合老爺子的資料,吳楚之答辯后在蜀大學生中的聲望很高。
聲望,這個東西,可比名聲還要珍貴。
擺明了是一個屬于蜀大自己培養的學術新星,卻被學校自己內部的小人舉報,而不得不放棄推免,這在學校里會引起多大的關注,多大的憤慨?
這件事從結果上來分成兩個來說,一,吳楚之這次考過了六級,在校內會不會有一種英雄沉冤得雪,王者歸來的感覺?”
沈柔點了點頭,這符合主流電視劇的劇情,這是大團圓的結局。
“二是,如果吳楚之沒過,被迫放棄在蜀大的學業,這影響就大了,而且我想這才是蜀大的打算。
不僅僅是學生,還會引起教師群體的輿論風暴。
特別是這兩年,漢江大學的易中天遠走鷺島大學的原因被挖了出來,本來學校圈子里面就積怨甚深。
這時吳楚之的事情再爆出來,很多大學的規矩都得變。”
易中天這事,家里本就是混學術圈的沈柔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