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兒?”
吳楚之有點難以置信。
接收過平行世界所有商業記憶的他,完全沒有印象,何時華國出了一種獨有的穩定套利模式。
不都是華爾街玩剩下的套路嗎?
斯文森見狀,也是好笑,“這個你不知道很正常,如果不是我學生要投這個項目,我也不知道,還有這種玩法。”
“老爺子,快快快,說來聽聽。”
吳楚之頓時來了興趣。
“其實很簡單,這個套路就叫做神舟付…”
吳楚之聞言一怔,這玩意兒怎么這么耳熟。
神舟付?
和華國移動的神舟行有什么聯系嗎?
“我給你講個故事,看你能不能聽懂。”斯文森笑了起來。
因為這個模式,最開始他也沒有搞明白。
2004年年末,按照常規,神舟付模式的創始人孫海濤和其他項目就在IDG公司做了一場DEMO秀。
IDG的雄小鴿、周全、林棟梁、章蘇陽等7個核心合伙人以及其他級別合伙人、投資經理等大概30多人在場。
輪到孫海濤時,他講了半個小時,臺下只有一兩個人完全聽懂了神舟付的模式。
這個項目被IDG暫時擱置了下來。
因為做投資的有句老話,不熟不投。
不熟有兩種可能性,一是投資人本身沒涉及過這個行業,二是被投資人本身沒有將項目講清楚。
他的學生張震也在其中,雖然沒完全聽明白,但覺得這個本土生意有點意思,就介紹給了他。
斯文森為此專門來了一次華國,讓孫海濤在他面前講了一個小時,當場便投了這個項目。
“神舟付的原型,是一個叫做唐斌的大學生在2000年時的無意之舉。
2000年初,他做了一些小軟件想在網上出售,當時的網銀支付工具還沒有普及,他本人比較宅,不愿意跑銀行收款。
唐斌冥思苦想到底該讓買家如何付費,不一定是錢本身,其他東西也可以,
有點以物易物的味道。
但是交換所得,最好他自己能用得上,而且不能是實物,不然還要收快遞,更麻煩。
最后他想到了話費充值卡。
1999年剛上大學,他就買了部手機。
當時話費還比較高,每分鐘通話要好幾毛錢,這是他能用得上的東西。
買家通過QQ或郵件把充值卡密碼發過來,他充值成功,意味著對方付費成功,他就可以發貨給別人。
這樣,雙方都省事。
手機充值卡對于買家來說,也是唾手可得。
一開始唐斌每月有兩三單生意,他就直接用掉了這部分話費。
但是當他的生意越來越好,每個月能收進兩三千元話費時,麻煩就來了。
他該如何把這部分用不掉的話費套現出來 唐斌想到寢室里的其他人也有充話費的需求,所以周圍的同學、親戚朋友成了他變現的渠道。
他也不用打折出售,因為寢室的同學覺得有這樣一個免費服務挺好,手機快沒話費了,就招呼唐斌一聲,他就幫著充好了。
所以唐斌手里握著二十多個電話列表。
小子,你聽明白了嗎?”
斯文森其實是帶著一點情緒在講。
他其實可以把模式講清楚的,但他偏偏要從故事入手,用老師教學生的方法,來引導吳楚之。
因為吳楚之今天表現出來的商業天賦,讓他很是郁悶。
仿佛,如果沒有他的存在,吳楚之一樣可以混得風生水起。
這讓他感到了一絲危機感。
作為隨身老爺爺,不被需要了,那么下場會是什么?
萬一吳楚之心里起個歹念,覺得自己的存在妨礙了他啪啪,直接點那邪門的香,要不了幾天就可以焚了他。
斯文森不敢賭,因為都是男人,很了解彼此的想法。
那啥蟲來了的時候,哪還顧得上這個?
他現在就是要加強吳楚之對他的依賴感,用師生的情誼從而拖住幾個月,等到他魂體全部恢復時,再來和吳楚之算賬。
吳楚之果然上鉤,在心里不停的盤算著,半響疑惑的開了口,
“我仿佛明白了這個模式,無非是唐斌居間,左右手調整供需。
左邊是軟件客戶提供來的充值卡供給,右邊是充值卡的需求。
但是,我沒想通的是,這個模式,放在公司里面怎么操作?如果來了幾萬的充值卡,他到哪兒去找那么多充值卡的需求?
完全解決不了套現問題啊。
而且,充值卡如果不及時銷售,供給方完全可以將卡號和密碼重新使用掉,這個違約成本幾乎為零。
老爺子,這模式漏洞百出啊!
再者,這個模式的盈利點在哪?
唐斌售出的軟件比如值100元,充值卡也是100元,中間沒有差價,哪來的利潤?
對唐斌而言,僅就這個模式而言,他沒有利潤,或者說他的利潤來自于前端軟件,這個模式只是他完成交易的工具。”
吳楚之覺得這事完全離了大譜了。
斯文森心里卻泛起了一點愁緒。
特么的,這小子,果然妖孽啊!
幾句話就把故事中模式的痛點給找到了。
作為一個老師,斯文森喜歡得天下英才而教之。
對于老師來說,有天賦的學生,讓他們痛并快樂著。
但是,他今天不是真正的教學生啊!
他的目的是要震撼吳楚之的。
斯文森心里在罵娘。
果然,學神什么的,最煩了!
無奈一下,斯文森只能淡淡一笑,“繼續聽下去。”
吳楚之眨巴眨巴眼睛,乖乖的不說話。
這種時刻,他在學校里經常遇見,不足為奇。
無非就是老師想裝個逼,被人隨手化解了。
這種事,在錦城七中的重點班,是常事。
“2003年,唐斌大學畢業加入孫海濤的團隊在面試時,他就提到了這個模式。
不過,當時只是作為一個面試的話題而已,雙方都沒有重視。
2004年,孫海濤等人做的一個視頻網站Ukiss遇到如何收費的問題,他們才想起來,或許唐斌的模式值得考慮。
這個視頻網站類似現在9158的模式,有些女孩子在線上陪男孩聊天,如果有人愿意送玫瑰之類的,就付費。
他們把唐斌的付費模式嫁接進來,用戶發送充值卡號和密碼,充值成功即默認付費完成。
Ukiss后來因為商業模式不夠完善,最后被團隊放棄了。
但是這個收費模式卻被他們延續下來,因為既然自己能用得上,其他公司或業務也必然需要。
他們花了幾個月時間,把功能打造得更加精致細膩,包裝成一個拿得出手的產品叫‘神舟付’,注冊了‘神舟付’的域名和商標,孫海濤便出去談業務了。
他談了十幾家公司,最后有三家答應使用他們的產品,琻山、聯眾和一家視頻網站。
琻山是當時神舟付最典型的客戶,他們的游戲用戶通過神舟付充值,然后購買虛擬道具。
琻山并不關心神舟付如何操作,只在意到時賣出100元的東西,從神舟付那里可以結回來70元,30元就是神舟付的分成。
理論上講,神舟付從一開始就在賺錢。
初嘗甜頭之后,神舟付便迅速搭建了一個銷售團隊,招聘來副總裁吳雨航。
最開始他們廣撒網,對真正的目標客戶不是那么清晰,只知道凡是線上的公司應該都有需求。
所以書城、視頻、郵箱等行業,都被他們掃過一遍。
運作一兩年之后,他們才逐漸發現,‘其他都是浮云,只有游戲是真事。游戲行業才是整個互聯網領域收入的支撐’”
斯文森頓了頓,戲謔的問道,“現在你總明白了吧?”
吳楚之聞言翻了一個白眼,“老爺子,你能不能一口氣說完?很顯然,這個故事里面,他只解決了供給端,沒有需求端。
供給端的來源,我很清楚,他解決了現在網吧不能代充值的痛點,也解決了特定人群,比如未成年人購買游戲道具的限制。”
吳楚之終于想起了,這個神舟付,是說這么耳熟,平行時空的記憶中確實也有過網絡支付可以選擇神舟付的選項。
“但是,老爺子,在整個商業模式里面,你剛剛所講的,并不能形成閉環。如同之前我說的一樣,他賺回來的是話費,不是現金,怎么變現?
你總不可能說他們整幾個號往里面充錢,然后到營業廳去退款吧?
這么大的量,這不是非法金融嗎?就算定不了罪,移動又不是傻子,知道這個模式后,直接繞開他們自己干。”
斯文森無奈了,早知道前段時間不教他這么多東西!
說都說了一半,他也只好繼續說下去,“你說的對,到此為止,這個生意還沒有完成真正的閉環。
因為游戲用戶是拿手機話費買的道具,神舟付需要在第一時間驗證是否付款成功,所以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話費充到手機上。
也就是說,神舟付收到的是話費而不是現金。
起初,孫海濤買了100個手機號回來,只要有人提交充值密碼,就往這100個號碼里充值。
時間一久,1個手機號里能有幾萬甚至10萬元的話費。
還是那個老問題,如何把這么一大筆話費變現 對于一個公司來說,這是真正的難題。
他們想到了手上的SP公司。
通過提供Java游戲、短信游戲、Wap游戲和彩信游戲等手機游戲服務,SP公司就可以向用戶收費。
但是由運營商代扣費,最后運營商拿走提成、壞賬費用,再給SP公司結賬。
這成為孫海濤最開始考慮的套現方式。
換言之,孫海濤把這100個號通過各種手段去玩自家的SP游戲,運營商扣費成功,拿走應得的21分成比例以及要求的壞賬比例6和稅費。
每100元,孫海濤能結回來73元多。
不管怎么樣,這是能把話費變現的一種渠道,而且還有得賺,但是毛利很低。
因為神舟付還要給金山等游戲公司70元,最后放進自己口袋里的只有3元多。
也就是說,本來跟游戲公司30元的分成,因為要通過SP業務提現,損耗和成本高達27元。
這種情況下,他們開始構建右手的話費充值系統。
有個原則是必須考慮的,他們不能把收上來的充值密碼再制成卡片出售。
因為這個密碼是游戲用戶提交上來的,如果神舟付再轉手給別人,無法驗證最后到底是誰用掉了這個密碼,所以存在一定的風險。
因此,他們必須制訂一個系統和方式,右手端始終要存在一大批處于待充值狀態的手機號,一旦左手有密碼提交,立馬要充給右手的用戶,以驗證左手是否付費成功。
因為左手的游戲用戶是不能等待的,否則會影響他玩游戲的體驗。
關鍵在于他們要找到一大批待充值的手機號。
銀行的網上商城是他們話費變現的方式之一。
2008年,工行電子商城賣得好的產品只有機票,神舟付的話費充值產品入駐后迅速積累了人氣。
高峰時期,他們的話費占到商城全部交易額的40左右。”
吳楚之聞言撇了撇嘴,“笨得!電子商城的積分兌換又能解決多大的問題?
這個模式的供給端,因為其特點,擁有非常靠譜且固定的人群。”
斯文森已經放棄教學的心思了,轉變成了倆人互相探討,“說來聽聽?”
吳楚之嘿嘿一笑,“我現在明白你為什么說是華國特有的模式了,在華國他確實具有一個至少15年的長期存在市場。
一是從年齡維度考慮,18歲以下、40歲以上這兩個年齡段是神舟付的主力用戶群。
18歲以下的未成年人大部分沒有自己的銀行卡,所以沒有在線支付的能力;
而40歲以上的人群則對新鮮事物的接受程度相對較弱,對于他們來說,打牌的時候想付費,手機充值卡是信手拈來的簡便支付方式。
二是支付安全性。大部分重度游戲用戶玩游戲的場所,要么在網吧,要么在家里。
但是很多在網吧玩游戲的人,因為擔心會被釣魚或感染木馬病毒,不會輕易使用網銀支付。
相比之下,使用話費充值的技術安全性相對要高,即使有失手的時候,損失的也是單次的充值金額。
安全性還有一層含義是,不少用戶喜歡用隱身的方式玩游戲,不希望將個人信息泄露,也會選擇話費充值卡。
這就決定了這個模式的供給端,非常的海量,光靠銀行的電子積分商城的兌換,是不足以消化掉這部分供給的。
而這個模式,要想穩定的賺錢,跑的起走,必須需求端大于供給端,你才能滿足游戲客戶的時效性。”
斯文森點了點頭,“要是你,你怎么做?”
吳楚之想了想,“很簡單,你說的,是華國特有的模式,無法復制。
我猜最大的一塊需求來源是企業,大型企業。
因為發票管理制度,是華國特有的,在國外銀行結算體系非常發達,無需票據流。
這些企業每月會給員工一定的話費報銷額度,但是需要員工自己打印發票,再給財務審核。
他們與神舟付合作后,只要提交所有人員的手機號,以及每人每月的充值額度,按月結賬給神舟付就行。
對于這些企業來說,一般不會規定具體的充值時間,只要每月完成對員工的話費充值即可。
而且,你知道我的情況,我能很快從企業里面入手,所以對我來說,這是最快掙錢的方式。”
吳楚之說完便有些惆悵起來,又是一碗軟飯的開局啊。
很簡單,秦莞的父親便可以幫他破局。
設計院一千多號人,平均每個人每月100元的通話費,這就是10來萬的營收,按照30的毛利率,每個月4、5萬利潤是跑不掉的。
而秦援朝在國企的人脈也不少,這個模式也確實適合大型企業,合法合規的給企業減少麻煩事。
無論是企業,還是員工,都是求之不得的。
而其他企業看著有了試點,自然也容易說服,甚至會主動效仿,畢竟發票在華國,確實是個麻煩事。
吳楚之來做這個模式,有著原來神舟付創始人所沒有的天生開局優勢。
斯文森壞笑了起來,他對吳楚之的想法心知肚明,“小子,軟飯也是一種能力,好好保養你的臉吧。”
吳楚之無奈的聳聳肩膀,“說說吧,還有其他法子沒?我不信神舟付一開始就能從大型企業打開口子,肯定還有其他的辦法。”
“當然,大量的線下散客也是他們的目標人群。起初他們通過較低的折扣批發給話費充值卡的代理商,以積累客源。
書報亭、小區門口的小賣鋪都是他們的終端,一臺電腦、一套神舟付的軟件,5000元預付款,就能拿到神舟付給的一個移動接口。
有人來充值,報亭進入神舟付的網站,輸入手機號和金額就能完成話費充值。”斯文森笑著說到。
不過這個對于吳楚之來說,便有點雞肋了,他開局就握著王炸,光是企業端,他便吃不完。
甚至模式推開后,衙門也會是他的客戶。
8000多萬衙門人員,每個月100元,就是80億的需求,一年就是960億,網游市場現在才多大啊。
“小子,其實我覺得,你只要認真的把這個模式做下去,支付體系都可以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