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康翻開《三教入易論》,開篇是郝大通的學道語錄。
“既是出家,須要忘憂絕慮,知足常足。一日二升之糧,積之何用?一年端布之裝,身外何求?一日之閑,一日之仙。”
洪康自語道:“忍恥含垢,苦已利人?!這是重陽子的傳道宗旨。”
對于王重陽的全真理念,洪康還是清楚一部分的。
主要全真道統現在傳下的支脈非常多。
但從郝大通這幾段話,洪康看出郝大通似乎更把自己當成一位道學家,而不是江湖中人。
“日用者,靜處煉氣,鬧處煉神,行住坐臥,皆是道也。”
“修真之士,若不降心,雖出家多年,無有是處,為不見性。既不見性,豈能養命?性命不備,安得成真?何為如此?緣有心病也。”
“欲入吾教,先要修心。心不外游,自然神定,自然氣和。氣神既和,三田自結;三田既結,芝草自生…”
這段語錄不長,不到一刻鐘,洪康便看完了。
里面講的都是各種理念、想法,不涉及到任何的練功。行氣之法。
不過,洪康想起自己在天臺山崇道觀看過的“紫陽真人”張伯端傳下的部分摘要,把兩者兩相對比。
對這全真南北二宗的修行理念,有了大致的判斷。
“相對于南宗,這全真北宗修煉以清凈為主,以“識心見性”為首要,以煉心煉已為基礎,同時不廢精氣的的修煉。”
洪康眼中閃過明悟之色,道:“怪不得郝大通晚年會創出《紫霞功》這種意、氣、力三者同修的功夫!”
接著,洪康把剩下的《示教直言》、《心經解》、《救苦經解》、《周易參同契簡要釋義》、《太易圖》等各種道經典籍全都翻閱了一遍。
有些他已經看過,有些他只看過部分內容,還有一些之前洪康沒見過,但這些全都看下來后,對洪康實質性的幫助不大,只是在“性”、“命”方向上的解說,特別是“神明來舍”的說法讓洪康有所深思。
何謂“神明來舍”??
洪康想起《管子·內業》這一篇里,在提出了“心中之心”后,緊接著就說:“有神自在身,一往一來,莫之能思…敬除其舍,精將自來。”
“舍”比喻“精神”之所居。
《人間世》里亦云:“夫徇耳目內通而外于心知,鬼神將來舍。”
《知北游》也道:“虛其欲,神將入舍。掃除不潔,神乃留處。”
如果說“澹然獨與神明居”是道家所追求的體道境界,那么,意識內斂、精神摶一和感官控制等“心術”,就展示了這種精神實踐的方法與境界。
“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默默。無視無聽,抱神以靜,形將自正…墮爾形體,吐爾聰明,倫與物忘,大同乎溟。解心釋神,莫然無魂。萬物云云,各復其根…”
這是在描述一種頗為玄奧的體會。
洪康如今精神境界已經可見“身中之神”,這些都是人體極細微、極敏感的穴竅所在,但還無法做到使其“與神明常居”。
“不過,郝大通的境界有這么高遠嗎??”
依照洪康所覺,若是郝大通晚年的境界已經達到如此精微玄奧之境,那么華山派的聲望應該直追當年全真教才是?!
翻到最后,洪康才注意到一行字。
“此為摘錄先師重陽子所述。”
洪康這才了然。
“原來是王重陽的體悟!”
“照這么看的話,王重陽至少有過“神入穴竅”的經歷,這已經是先我一步,莫非《先天功》里就有關于如何修煉穴竅的法門??”
“可惜這里沒有留下半點言語,我的猜想是否正確,也無從可知了!”
這次,看完了華山派的藏書后,雖然沒有實質性的提高洪康的能為,但確定了洪康“練竅”思路的可行。
洪康已經能夠得見“身中之神”,現在缺的就是如何讓精神入駐穴竅的法門。
想起自己在精神內視時,所見的各種光點,數目繁多堪比天上繁星。
洪康一嘆:“這可是個大工程啊!!”
下了華山。
龐青羊問道:“大哥,我們現在回家嗎?”
洪康算了算日子,距離明年春闈還十個多月,時間上還很寬裕。
道:“不,先往西,我們去一趟藏地。”
“藏地?是為了《龍象般若功》?”
龐青羊當然不知道《龍象般若功》,是洪康給他介紹一些門派武學時有說起過。
“不錯。”
“大哥,你之前說《龍象般若功》是密宗護法神功,但在藏地卻流傳甚廣,他們密宗難道不怕武功外露,讓人找到破綻針對嗎??”
“這《龍象般若功》乃是一門煉體武學,大成后體魄強勁,氣血如龍,施展武功來自然威力倍增。至于為什么在整個藏地流傳,我也不清楚那些喇嘛們是怎么個想法?”
華山,思過崖。
風清揚對著漫山云岫緩緩行功。
他身上有一陣低沉嗡嗡之聲發出,似雨前烏云翻滾時期的那種悶雷聲。
“呼!”
風清揚一吐長氣,有點點灰色伴隨著這口氣吐出。
“噼里啪啦”
俗話說,老而不以筋骨為能。
可聽風清揚這身筋骨暴鳴聲,比起最年輕的青壯漢子還要堅韌。
他那一頭白發,如今竟然有大半重新變回了烏色。
岳不群寧中則他們再次見到時,大吃一驚,而后紛紛恭賀風清揚武功再做突破。
在他們理解中,內功通玄精深,做到白發轉黑也不是不能接受。
道家內功本就有一定的養顏之效!
風清揚感受著自己體內的生機活力,就像是回到了十幾年前一般。
而且——
他一握拳頭,力量也提升了很多。
需知,他可沒練過什么橫煉功夫。
就這,還是他剛開始進行易髓的緣故,到時候完全易髓,脫胎換血…
“或許,老夫曾經設想的,把一身真氣盡數轉化為劍氣,能夠實現也說不定!?”
風清揚在以前凝聚出劍意后,就有意識的把自身的鋒芒之氣和真氣結合起來,可是經脈承受不住那股刺割。
他就知道,問題出在自己的身軀不夠強。
可他年紀已經這么大了,根本不可能再去練那種橫煉排打之功夫。
“寧丫頭,山洞里有一個缺口,你進去瞧瞧吧!”
“里面墻壁上的東西怎么處理,你們自己決定。”
風清揚最終還是告訴了他們山洞里的事情。
當然,那些所謂的破盡五岳劍派劍法的奇招怪招,根本不入他眼,也是原因之一。
寧中則一陣奇怪,里面不就是個山洞嘛,會有什么東西?
但她進去后,沒一會兒,傳來一聲驚叫。
“怎么可能??!”
岳不群聽了妻子驚呼,心下一急,道:“風師叔,那山洞里有什么?”
一時之間,也沒注意自己語氣。‘
風清揚嘿然道:“想知道?自己進去看不就是了!”
得到準許,岳不群三兩步跨過。
待尋到妻子后,只見寧中則神情凄然,目光失神。
“師兄…我們華山的劍法,讓人給破了!你看…”
“什么?!”
岳不群一驚,腦袋頓時一轉。
定睛看去,只見山壁上刻滿了歪歪扭扭的線條,那些線條如同人形,乍一觀,足有五六百個人形。
在這些人形之旁,赫然出現一行字跡:“張乘云張乘風盡破華山劍法。”
岳不群立時驚怒喝道:“無恥鼠輩,大膽狂妄之極!!”
“華山劍法精微奧妙,天下能擋得住的已屈指可數,有誰膽敢說得上一個“破”字?更有誰膽敢說是“盡破”二字?!”
洞外。
風清揚聽到里面叫喊,無奈的搖搖頭。
腳步一點,輕功展開,人如云煙飄起,幾個起落就立在了一處峰頂。
他望著漫山的云岫,不禁失了神。
藏地。
洪康花了十兩銀子從一個山民那兒得到了《龍象般若功》。
翻開一看,全是歪歪扭扭的藏文,不是漢字。
龐青羊皺眉道:“大哥,這不是漢字,怎么看?”
洪康笑道:“沒事兒,我看得懂。”
龐青羊妙目睜大:“大哥你懂藏文?什么時候學的啊?”
從小到大,她就沒見過洪康有專門學習什么東西,可偏偏洪康就是懂得很多。
洪康笑而不語。
視線轉回手里的羊皮卷,對,不是書冊。
半刻鐘左右,洪康放下,面帶遺憾。
龐青羊問道:“大哥,怎么啦?內容有問題?”
洪康說道:“內容倒是真的,可惜不完整,只有前六重。”
龐青羊道:“那我們再找幾家看看。”
在兩人又從三個人手上買到《龍象般若功》后,洪康終于息下了花錢就能買到《龍象般若功》全本的念頭。
那三個人手里的也是不全,有兩個只有前四重,剩下那個也只有前六重。
洪康對龐青羊說道:“想想也對,若真的能靠些黃白之物便買到全本的《龍象般若功》,它也就不會是這密宗的護法神功了!”
最后,洪康詢問了才知道,流傳到這些藏民手里的最多就只有前六重的功夫,因為這些內容就夠他們練了。
有的藏民終其一生,可能只能在第三重、第四重左右!
這個境界的《龍象般若功》,也只能讓他們身體強壯一點,力氣大一點,打獵的時候輕松一點,根本算不上什么武者高手。
洪康問道:“我想問一下,這些你是怎么得到的呢?”
那個藏民回道:“那是大雪山上的尊者們,傳給我們的。尊者們承諾過,只要前六重全部學會了,就有機會成為尊者的護法,侍奉在仁波切座下。”
藏民在說起這個的時候,一臉虔誠與向往。
顯然,他是非常渴望成為護法的。
“謝謝你的說明,同時,也祝愿你早日實現自己的夢想!”
“扎西德勒!!”
路上。
龐青羊問道:“大哥,那個“仁波切”是什么意思啊?”
洪康說道:“藏地有“活佛”一說嗎知道嗎?”
龐青羊點點頭,一些基本的風土人情,洪康平常偶爾有提過。
“這仁波切在藏語里面是“人中珍寶”的意思。所以,仁波切是一種尊稱,是對具備大學問、大智慧、大慈悲修行者的尊稱!!”
“這也是藏地百姓對“活佛”最親切、最為推崇的一種尊稱。藏地百姓在拜見或談論某位活佛時,一般都稱仁波切,而不稱呼活佛的封號,更不會直接叫其名字。”
“還有,我跟你說啊,這藏地佛門跟中原佛門,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在跟龐青羊講述著藏地的一些傳奇故事、名勝古跡的過程中,兩人朝著大雪山趕路。
兩人都身懷武功,輕功過人,不到兩天,就趕到了大雪山下。
望著那綿延千米的冰川,龐青羊感嘆著天地自然的雄奇。
她從小到大,還沒見過如此奇景!
以大雪山為中心,其主峰周圍林立著上百座海拔五六千米的冰峰,形成了群峰簇擁、雪山相接的雄偉景象。
天空一碧如洗,清澈透明,秀麗絕倫,龐青羊望著這天空,感覺到自己的心靈都仿佛被洗滌了一遍。
洪康雖然也是為欣賞這美景,可不像砰龐青羊那般充滿震撼感。
“青羊,別愣著了,走吧,上山。”
“…哦…哦呃,來了,大哥。”
大雪山高峻挺拔,遠非中原一般名山可比。
兩人登臨其上后,放眼望去,萬里銀白的雪域匍匐在山下,遼闊的視野和由山體的高度而產生的成就感,絕對值得一攀。
但怪異的是,冰川之上氣候暖和,兩人身穿薄衫卻不感到寒冷。
當洪康看到寺廟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是到了山腰了。
寺廟和大雪山的主峰,他們之間遙相呼應的協調性仿佛凝聚了天人合一的神喻。如同神的祭品,它平靜卻不卑微地供奉著眾山之王,它渺小的體積在龐大的眾山前無法被忽略。
在洪康還沒進入寺廟的時候,一個十幾歲模樣的小扎巴(即小和尚)已經在那兒迎接。
“貴客光臨,師父已經在內院等候。”
“你師父知道我們要來?”
“師父他無所不知。”
“這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