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李靜雯下意識地側開身體,再次躲過黑夜騎士的弓箭。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幾乎要散架了一樣,渾身上下每一處都在嘶嚎著痛苦和疲憊。
此時距離她獨自面對黑夜騎士已經過了快十分鐘了。
在這十分鐘里,李靜雯一邊利用著光線、一邊依靠自己對教學樓的熟悉,在五層樓的建筑里和黑夜騎士展開了一場類似“捉迷藏”的追逐戰。
幸好教學樓是有多個上下樓梯的,不然李靜雯恐怕在一分鐘之內就會被黑夜騎士給逮到。
不過到了現在,哪怕是再怎么熟悉這棟設施,李靜雯都已經疲憊得快要跑不動了。
一邊逃命還要一邊躲避黑夜騎士的弓箭,哪怕是成年人都會覺得辛苦,更不用說李靜雯這個身體瘦弱的少女。
此時此刻她的心中有些遺憾,遺憾于自己剛了解到世界的真實就得死去;更有些絕望,絕望于黑夜騎士強大得簡直超出了自己想象。
但是唯獨沒有后悔。
因為眼下的發展也讓李靜雯覺得很安慰。
她獨自留下來拖住黑夜騎士的原因很簡單,一方面是因為許樂的“遺愿”,還有一方面是因為她對于黑夜騎士的忌憚。
當然,其實還有最后一方面,這也是李靜雯做出這一切的最重要一點。
那就是眼下的發展和走向很貼合她所期待的“犧牲”。
在親眼目睹了許樂的“犧牲”之后,李靜雯就感覺有什么開關被打開了。也正是因為許樂,李靜雯才了解到自己真正喜歡、想要的是什么。
那就是在其他人的目光中獨自一人步入深邃的黑暗之中,裹挾著宛如孤膽豪杰、悲情英雄一般的威勢挺進深淵!
這才是李靜雯最想要的!
而現在的走向,很明顯就是完美符合自己的理想和期待!
所以李靜雯留下來了,沒有半分后悔。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背影會留在很多人的印象之中,李靜雯就感覺到由衷的滿足。
不過唯一有些遺憾的,恐怕就是最后的舞臺并不算太大。
如果能夠在無數人親眼見證目睹之下慷慨赴死,那更能夠激發李靜雯對于“犧牲”的喜悅和幸福。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或許她也已經壞掉了吧。
在她腦海之中各種念頭翻騰的時候,黑漆漆的霧氣自遙遠的彼端而來。
黑夜騎士舉著長槍,從拐角處一點點露出身影,木制的頭盔上閃爍著流光溢彩的猩紅。
它的身影在黑夜之中是如此醒目,哪怕是漆黑的煙霧也不能夠掩蓋它分毫,反而將它的樣子襯托得越發宏偉和不可名狀。
此時此刻它一步步朝著這邊而來,馬蹄踩踏瓷磚的聲音清脆,回蕩在教學樓里像是誰在譜寫一曲沉重的鋼琴曲。
自己已經跑不動了。
李靜雯心里這么想著。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身體,至少對于她而言,她現在哪怕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眼下她正縮在教學樓五樓的一個教室里,而且很湊巧的是,這個教室還是自己的班級。
坐在自己的桌子上,李靜雯輕輕撫摸著桌面、因為劇烈運動而缺氧泛紅的臉上漾出一個微笑。
可能這樣說會有些頹廢,但是真好。
還有什么比這更讓人心情愉快的結局嗎?
“英雄”在自己曾經的位置上目視著過去遺留的痕跡,心中是犧牲自己救贖他人而帶來的憐憫和高傲,并且在臨近終末之刻和過去的苦難和解…
完美。
李靜雯覺得這樣死去,比在現實生活中一地雞毛要好太多了。
教室外,馬蹄的聲音由遠及近,一點點朝著這邊靠近而來。
李靜雯已經做好了一切的心理準備。
她已經能夠透過窗戶看見漆黑的身影從一扇窗戶到達下一扇,在墻壁的空隙之間緩慢而堅定地移動著,就像是凄厲的鬼影踏著如墨的黑而來。
然后,在教室門口,騎士勒緊韁繩、停下自己的腳步。
那種被死死盯著的感覺再次襲上心頭,或許是因為已經有了一次,所以李靜雯有了些對付的經驗。
至少這次她不會動彈不得,而是能夠活動眼珠,親眼看著對方的身影。
這一切…就要結束了。
當鋒銳的箭矢從自己的臉頰旁邊劃過,即將再次帶出一道鮮紅的傷口時,李靜雯心中這么想著。
然而很快,她突然感覺自己臉頰前方似乎有什么冰涼的東西靠了過來。
就像是大夏天把冰棍貼在臉上,那雙凍得跟冰棍一樣的手從黑暗之中伸出,以輕松寫意的態度精準捏住呼嘯而來的箭矢!
本來應該是貫穿腦袋的箭矢被那雙手輕輕擺動著變更了方向,沒有在李靜雯的臉上制造出分毫痕跡。
這是…
李靜雯轉動著眼珠,企圖看到后面的人。
然而因為那個人站在她的身后,所以她看的并不是很清楚,僅僅能夠從眼角的余光里看到對方手腕那毫無血色的蒼白。
“抱歉,稍微有點事情耽擱了一下。不過,看上去我來的正是時候。”
一個聲音從李靜雯身后傳來,雖然說著慶幸的話語,但是語氣里只有篤定一般的輕笑。
捏著箭矢,白令從陰影之中緩步而出,站在李靜雯的身側、一只手搭著她的肩膀。
冰冷的觸感從肩胛處傳來,這種森寒感讓李靜雯猛地打了一個激靈,再次收回了身體的掌控權。
她有些茫然地看著白令。
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是誰?
下一秒,從白令口中說出來的話語解答了李靜雯的疑惑。
收回手,白令微笑地看著李靜雯:“還站的起來嗎,李靜雯同學?”
他,知道我?
一邊喘著粗氣的李靜雯一邊看著白令。
眼前這個男人,雖然看上去很帥,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的臉卻蒼白得完全沒有血色。同時他身上還穿著灰色的風衣,手上提一個看上去有些古舊的手提袋,右手則夾著一本厚厚的筆記。
看起來很帥但是卻又非常古怪的一個人,這是李靜雯對白令的第一印象。
取出日記本,白令隨手翻開瞥了一眼之后,才接著說道:“嗯,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大概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
“畢竟只有我能目視你曲折的路徑,而你卻一無所知的單向預測,并不能在人類定義的社交關系上稱為‘熟悉’。”
“那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白令,是‘明晝’組織的一員,或者說,明晝的首領,”白令笑了笑,“當然,你也可以叫我‘先知’。”
這個名字一出來。
哪怕李靜雯再蠢,也終于意識到了什么!
這個人,就是“先知”?
雖然李靜雯對于“先知”完全不了解,但是許樂此前言談之處多次透露出他對于先知的信任和推崇,甚至不惜違背原則把李靜雯給帶上。
而現在,先知竟然就這么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李靜雯茫然地看著白令,有些話想要說,但是一時半會兒卻又說不出口。
看出李靜雯的迷惑,白令朝著她點頭致意:“我猜你大概有很多東西想要問,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大概需要先解決一些,‘意外’。”
說著,白令朝著遠處的黑夜騎士瞇了瞇眼睛。
“沒想到竟然變成了‘危險’級,是特意蓋過了我的探知?有意思,一場故意針對明晝的行動嗎?”
看著黑夜騎士,白令輕聲說道,“不過也無所謂,看的東西多了,理解的也就清楚了。雖然有些驚訝,但是大抵還在未來的范疇內。”
“那么,開始收尾行動吧。”
從手提袋里取出白色手套戴在手上,用力繃緊手套下擺,將手部曲線勒緊出一個平實的弧度,白令平靜地說道。